我在李维诺夫的陪同下,再次来到了白宫。刚一下车,一名站在门边穿着西服的中年男子便迎了上来。先和李维诺夫打了一个招呼后,又笑着用俄语对我说:“您好,奥夏宁娜将军,我是国务秘书哈罗德,是替夫人来接你的。” 我握住哈罗德伸过来的手,友好地说道:“谢谢您,哈罗德先生,请带我去见夫人吧。” 我和李维诺夫跟在哈罗德的身后走进了建筑物,沿着一条铺了地摊的走廊朝前走去。但哈罗德在一个门口停住,并抬手敲门时,李维诺夫忽然:“奥夏宁娜,待会儿您一个人去见罗斯福夫人,我在外面等您。” 听到李维诺夫说要离开,我不禁慌乱起来,一把抓住他的衣袖,几乎是用恳求的语气对他说:“李维诺夫大使,拜托您不要走,我单独见罗斯福夫人会紧张的。” “为什么会紧张?”李维诺夫嘟囔着,“据说您每次见斯大林同志的时候,都能保持镇静,这次见的只是美国的第一夫人,我想您应该也能表现正常吧。” 没等我做出什么回应,禁闭的房门已经打开,门口出现了一位穿着米色风衣的秃头老人。他瞥了一眼站在门外的哈罗德,随即目光投向了我们这边,脸上露出了友好的笑容,他伸出双手朝李维诺夫走过去,和他握手时,说:“您好,李维诺夫大使。” 在和李维诺夫握完手以后,他又转身看着我。笑着说道:“您好,奥夏宁娜女生。我是罗斯福夫人的朋友詹姆斯,她让我代表她出来迎接您。快点请进吧。夫人等您很久了。” “詹姆斯先生,我还有别的事情。就不奉陪了。”李维诺夫在礼貌地对詹姆斯说完这番话后,又低声地对我说:“奥夏宁娜,我过两个小时再来接您。” 只剩下我一个人的时候,我在心里暗暗对自己说:“没什么了不起的,不就是见罗斯福夫人嘛,有什么值得紧张的。既然我见斯大林和罗斯福本人时,都没有紧张过,那么在见到埃莉诺的时候。也一定不会紧张。” 但我跟着詹姆斯走进房间以后,哈罗德在我的身后轻轻地关上了房门。而此刻,我也看清了屋里的情况,就是一个布置得很普通的房间,除了两面是窗户外,剩下的一面墙上,还有一扇禁闭着的房门。一张铺着白色餐布的长方形桌子,四周整齐地摆放着十几张靠背椅,桌子上摆着两个装满了水果的水晶果盘。 一位穿着得体,留着一头金色卷曲短发。慈祥可亲的老太太站在桌前,见我们进来,她立即迎了上来。同时笑容可掬地问道:“是奥夏宁娜吗?” 虽然她用的是英语,但我都听懂了,同时身后的老绅士詹姆斯也及时地为我翻译了这句话。从各方面来看,埃莉诺的情绪很好。于是我赶紧迎过去,同时伸出双手,和她仅仅相握,同时恭恭敬敬地说:“您好,亲爱的第一夫人,能和您会面。是我的荣幸。” “来吧,到这里来。孩子。”罗斯福夫人和我握完手以后,依旧抓住我的手。并将我的手放在了她的手心里,牵着我往桌边走去。 我的身体不由一僵,过了片刻才恢复正常,但依旧感觉自己有些手足无措,机械地跟着埃莉诺来到了桌边。 到此刻,她才松开了我的手,柔声地说道:“请坐吧,丽达。”当她用很随意的语气称呼我为丽达后,还特意向我解释说,“据我所知,在苏联,只有比较亲密的人之间,才称呼对方的小名,我不介意我这样叫你吧。” 听到她这么说,我立即就把头摆得拨浪鼓似的,连声说道:“不会不会,不会介意的,总统夫人。您这样称呼我,让我感到很亲切。” “既然是这样,那么你也别老叫我总统夫人,就叫我埃莉诺吧。”埃莉诺笑着对我说:“还有,在称呼时,别在用‘您’,这样显得特别疏远,明白吗?” “明白了,总统夫人。”我刚说完这句话,马上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连忙在詹姆斯翻译以前及时地进行纠正,“明白了,埃莉诺。” 我的脑子飞速地运转着,思索着该如何把话题进行下去,这时,埃莉诺又说道:“丽达,你知道吗?我因为不愿意去哪里,都带上一直属于自己的私人警卫队,所以保卫部门曾建议让我至少在身上带一件武器用来防身。” 在我已知的历史里,罗斯福夫人从来没遇到过什么刺客,所以我一点都没为她不带私人卫队,就擅自出去访问医院、学校、工厂这样的举动而担忧,而是笑着问道:“亲爱的埃莉诺,那你身上带了武器吗?” “最初的时候,我是毫不犹豫地拒绝了有关部门的好意。”埃莉诺微笑着对我说道:“但安全部门的人不放心,便在请示了我的丈夫罗斯福总统后,将我带到了联邦调查局的练习场上学习射击。你猜猜,我的射击成绩如何?” 从埃莉诺满是笑容的脸上,我无法寻找到答案,只能凭借自己的想象,认为她也许有射击天赋,没准第一次进射击场,就镇住了所有的人。因此,我就毫不迟疑地说出自己的猜测:“我想,你第一次进射击场,可能把所有在场的人惊呆了吧。” “没错,丽达,你猜得没错。”埃莉诺脸上的笑容更盛,“我共打了十枪,结果打出去的子弹不知道飞到什么地方去了,一发子弹都没有击中靶子,让在场的所有人都震惊了。”说到这里,她忍不住笑得前仰后合。 而我也陪着笑了起来,这笑声中带着几分尴尬,不过好在埃莉诺误会了我的意思,以为我猜到了她打出的子弹全部脱靶的事实。因此便没有察觉到我的异常。 笑了一阵后,一直在为我们充当翻译的詹姆斯插话说:“夫人去过几次靶场后,联邦调查局的局长埃德加胡佛便向罗斯福总统诉苦说:‘总统先生。假如在美国有哪个人必须被禁止携带武器的话,那个人就是您的夫人。她在联邦调查局的靶场上。打了上百发子弹,可从来就没有一次将子弹打在靶子上。’” 由于詹姆斯是用俄语说得这番话,在他向埃莉诺进行翻译以前,我抢先问道:“埃莉诺,你现在随身带着武器吗?” “当然,为了让大家安心,我如今只要出门都会随身携带武器。”埃莉诺继续对我说:“我跟着我丈夫的一位叫米勒的警卫员学会了如何与武器打交道,所以从此以后。只要是出门,我的身边都会带着一支手枪,尽管是一支没装子弹的手枪,但这样却能让大家更放心。” 罗斯福夫人是个健谈的人,只要我不打断她,她就能滔滔不绝地讲下去,稍微察觉到我有想发言的迹象,她就会主动地停下来,询问我是否有什么话要说。 我们闲谈了一会儿后,她拿起桌上的一盒骆驼香烟。朝我递过来,同时礼貌地问道:“丽达,你抽烟吗?” 我连忙摆摆手。拒绝了她的好意,同时歉意地说:“对不起,埃莉诺,我从来不抽烟的。” 我本来以为埃莉诺会从烟盒里取出一支香烟,谁知她却随手放在了桌上。这时,我听到詹姆斯小声地埋怨埃莉诺:“夫人,你不是最讨厌闻到烟味吗?就因为这一点,总统先生在你的面前时,也努力克制自己不去抽烟。” 听完詹姆斯带着关怀的抱怨。埃莉诺笑着对他说:“亲爱的詹姆斯先生,虽然我根本不吸烟并且对吸烟的女人特别反感。但我后来发现自己这么做是不对的,我不能把自己的喜恶强加给别人。所以我努力克服了自己的反感。极力倡导在总统官邸晚饭后给夫人们也递上香烟的习惯。” 虽然我能听懂两人大部分的对话,但我还是装出什么都不懂的样子,面带着笑容望着他们,同时心里对埃莉诺的好感又增加了几分。 等两人的对话告一段落后,我这才笑着说道:“埃莉诺,我听说你和我们的女狙击手柳德米拉之间有不错的交情。” “是的,丽达,你说得很对。”埃莉诺爽快地承认了她和柳德米拉之间的友谊,还特别向我进行了说明:“我第一次见到柳德米拉的时候,问她:‘杀过多少敌人。’谁知她却回答我说:‘我不杀人,我杀的是法西斯。’ 我愣了片刻后又问:‘那么你消灭了多少法西斯。’ 当她面无表情地告诉我,说她击杀了309名法西斯时,全场听到这句话的人都惊呆了。 我当时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又再次确认过一次,没错,还是309人。……” “对了,奥夏宁娜,我忽然想起一件事情。”詹姆斯在翻译完埃莉诺的话以后,猛地问道:“我记得一两年前,你曾经在报纸上被称为‘女屠夫’,具体的细节我记不清楚了,但好像是一次性杀了几十名放下武器投降的德军官兵。您能给我们讲讲具体的情况吗?” “詹姆斯先生,您的记忆力不错。在莫斯科城下的大反攻开始后,我的确曾指挥自己的部下枪杀了一批放下武器投降的德军俘虏,这件事还在西方的报纸上被大肆宣传过。”既然詹姆斯问到了我杀德军俘虏的事情,我便爽快地将自己在村里如何发现了卓拉被毁损的遗体,一时义愤填膺,所以毫不迟疑地下达了开枪命令的全过程,原原本本地讲述了一遍。 我说一句,詹姆斯便翻译一句。埃莉诺没有说话,只是在默默地听着整个事情的来龙去脉。虽然她始终没有说话,但我却发现她听了一阵后,脸上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放在桌上攥成拳头的双手也在微微颤抖。 等我终于讲完整件事情后,詹姆斯表情凝重地说道:“原来是这样啊,如果我存在您当时的地位,奥夏宁娜,我想我也会忍不住下达同样的命令。” 而埃莉诺却沉默了很久,最后才缓缓地说道:“丽达,你做得对,这些德国法西斯所犯下的滔天罪行,就算是上帝看到了,也不会原谅他们的。” 我听了她话,随口说道:“是否原谅这帮刽子手,是上帝的事情;而我们能做的,就是送他们去见上帝!” 我的话音刚落,忽然旁边传来了几下清晰可闻的掌声。我顺着声音望过去,只见刚刚看到的那扇禁闭的房门,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无声地打开了,一名高大年轻英俊的保镖,推着一个轮椅,缓缓地走进了房间,轮椅上坐着的便是我曾经有一面之缘的罗斯福总统。 埃莉诺“啊”一声,便走过去从保镖的手里接过了推轮椅的工作,而我也不能托大地继续坐在座位上不动,也连忙站起身,冲着不远处的罗斯福微微鞠了一个躬,礼貌地说:“您好,总统先生。” “不错,不错。奥夏宁娜,你刚刚的话说得真是棒极了。”罗斯福微笑着冲我颔首,在称赞我以后,又把我刚刚的话重复了一遍:“是否原谅这帮刽子手,是上帝的事情;而我们能做的,就是送他们去见上帝!”对我说完这几句话以后,他又扭头对推着自己轮椅的妻子说,“亲爱的,下次你再发表演说时,就可以把奥夏宁娜将军的这几句话加进去,让我们的人民明白,不管是德国人、意大利人,还是日本人,我们和他们之间,都是你死我活的敌我关系,对这帮破坏人类和平的刽子手,是来不得半点仁慈的。” 埃莉诺听到罗斯福这么说,没有说话,只是面带着微笑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请坐吧,奥夏宁娜将军。”罗斯福见我还站在原地发呆,连忙招呼我说:“我们怎么能让客人站在我们的面前说话呢。请坐吧!”(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