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死在医院的预感（现实）

    住在医院里，最不能够让人安心下来。对于劫昄伤这样的穷人来说，医院是一个不管你生死的地方，他们只会一味的做检查。等到快要出院的时间，而不是治好病让人出院，是等到病人快要自己自愈才会给他们开药。

    病房中环境不好，夏季的高温让室内热的浑身刺痒、流汗。要是遇到卫生状况不好的人，还会闻到他们身上的恶心气味。

    真希望医院的环境就像是电视上宣传的国内情况那么好，一切都欣欣向荣，一切都在乐观地向上发展。

    生不如死这个词，被旁边的病人一直在念。劫昄伤很烦这样的病人，将自己的情绪表达出来让别人知道。劫昄伤住在这里，也感到十分难受。

    自治区最大的医院，排名前几的医院，只有差劲的环境和冷漠的医生。医生整天坐在电脑前面，查看一条条的数字结果。病人想要找医生说说情况，总会得到等一下这样的回答。

    “等一下”在医院里相当于不了了之，没有人会在等一下出现为你提供帮助。

    从急诊科转到心脏重症，再从重症室转到肾内科，花了整整一周的时间。期间劫昄伤想为什么不能安排疏通内瘘的手术？

    难道是他们没有把握成功做成内瘘疏通手术，所以才一拖再拖？人们总是在躲避困难的事情。

    事情传来了变动，要给劫昄伤安排手术了。可是疫情在附近的区域出现，做手术的医生被封在家里。手术的时间又延后了。

    大腿上插着股动脉置留管，要是活动一下，会流血。医生和护士都让他躺在床上不让走动。

    进入医院开始，他就一直躺在床上。一连十天躺在床上，尾椎骨在痛，浑身上下都在痒，由于不能洗澡。连上厕所都要使用便盆在病床上完成，那是件困难而且丢脸的事情。

    住院期间，他抛开羞耻心，因为保留羞耻心的话。只能像是小婴儿一样使用尿布湿，毫无羞耻感地尿裤子。

    难受的事还不只是这样。

    讨厌被抽血，但是护士一直遵照医生开出的化验单进行抽血。劫昄伤觉得他们给自己频繁抽血检查是种错误的方式。可是没有医学资历的劫昄伤说的话，是没有分量的，没有人会听一个没有医师资格证人讲的话。

    身体虚弱，缺少营养，平常都是自己随便吃些食物，无法补齐缺少的营养。

    抽动脉血，劫昄伤多次想要拒绝，可是护士说这是必要的检查。

    针会扎在皮肤下在更加深的地方，护士的扎针水平不好，扎了三次才抽上血。等到十分钟后，劫昄伤发现自己手腕处的皮肤发紫。发紫的手腕在过去十天后才恢复原状。

    很多时候，看着护士给自己抽血，劫昄伤想要一巴掌拍昏她。他心里深深地知道，即使抽再多次血，也不会治好自己身上的疾病。

    患有尿毒症，世界上只有两种方法治疗目前来说，一种是换肾，另一种是透析。做再多的检查对于尿毒症来说意义不大。

    进医院的当天抽十二管血，隔天是八管血，之后的每天是四管抽血检验。医生从来不对血液的结果进行说明，看来本来就意义不大讲不出有意义的话来。

    抽血是件让人生气的事情。

    身体虚弱的他，经过透析本来就血液贫瘠缺乏营养。经常透析的他缺乏造血的能力，血液中的营养元素缺失。他认为抽血只会增加身体的负担。

    大腿上有置留管，不能活动，他得有个陪护。来陪护的人是他的大姑，她自己本人并不乐意陪护。

    抓住机会，她就会对劫昄伤进行说教。故意让人心烦，她要是做错了，就会讲以前中国吃不上的饭的年代。总是说别讲究了，要是战争出现了，连饭都没得吃。

    在能够吃饱饭的年代，还不让人吃好饭，那绝对是掌管钱的人的错。

    饭不好吃，劫昄伤没有办法，他自己不能下床去打饭。为什么她总能够把食堂中最难吃的东西买回来？

    平常的时间，他不敢麻烦大姑，要不然她会啰嗦。说他的父母都不管，让我这个做姑姑来照顾你就不错了，你还挑三拣四的。这种话的最后部分，是一种让人生气的谎言，劫昄伤面对大姑基本上话都不说，何谈挑三拣四。“挑三拣四”就像是一种固定的语言搭配，不明白事情真相的人，一定会认为劫昄伤是个爱找麻烦的人，大姑照顾他辛苦了。其实，很多时候，劫昄伤想要获得帮助的时候都是自己费力去做或者寻求护士的帮助。由于大姑经常不在病房中陪着的缘故。

    让人生气的是，大姑明明没有做太多事，就是由于那一句有人来照顾你就不错了，你还挑三拣四的。一下子凸显了劫昄伤刻薄的行为，现代的家长一说起孩子就会讲他们挑三拣四，大姑的话很好地让别人回想起挑剔的行为。可是劫昄伤根本是难受地连话都说不出几句，却被大姑这样诬赖，实在让人火大。

    外人很快接受了劫昄伤是个在生活中找茬的个人形象。

    好在，疫情地区让做手术的重要人员提前出来。要不然，劫昄伤还要在受人误会的环境下住院。

    手术前，劫昄伤给自己的母亲打电话。他没有一个朋友，只能和那个人打电话。他其实很不想要和她通电话，每次和自己的母亲通话都是让人生气的事。她根本不注意听，反而会在自己讲话的时候，问一次劫昄伤讲过的事。

    要不是自己没有朋友的话，劫昄伤才不会和那个女人通电话。

    和她讲自己的事情，还不如和一块石头、天上的星星述说自己内心的苦闷。

    正常来讲，孩子住院一般是由父母陪护，父母会十分在乎自己孩子的安危。可是劫昄伤的父母不是这样，他们不在乎自己孩子的死活。就像是出现在原始环境中的猴子，生出了小猴子，绝大多数猴子母亲会照顾自己的孩子。但是也有看起来是异类，表现不怎么聪明的猴子母亲会遗弃自己的孩子，或是装作不小心把小猴子从树上摔下去。劫昄伤的父母就是那种不怎么聪明的类型，他们对于孩子是冷漠的，而且连自己也活不好。

    手术能够做，让他既感到开心，又会害怕。要是一直不能用内瘘这种长期透析管路，使用短期的置留管是件痛苦的事情。他已经不能忍受置留管，使自己一直躺在床上的事情了。

    住院期间，劫昄伤很难受，他被放置在一个无人知晓，又缺少关心的地方备受煎熬。表面上看，是有大姑陪着他，但是她实际上不想要来照顾，总说些难听的话。医生只会在自己的办公室完成规定的内容，劫昄伤根本不能将自己的病痛讲出来。

    记忆深刻的一次是，他好不容易叫住医生，询问了自己老是失眠的问题。医生表情呆滞，像是听不见的样子，劫昄伤马上问出了另一个问题。脚有时候不受控制地抽动，问了医生，他也没有回答。

    太奇怪了，医生都不会回答患者提出的问题。五六年前医生们还不是这样的，想不到时间到了2022年他们学会用装傻这一招。医生用装傻一招，让患者看见一个傻子，人会本能的不会继续向傻子寻求帮助，于是也就不会再继续追问下去了。

    时代变了，最近在银行中都见不到工作人员了。只能够见到机器人，机器人只会处理一些安排好的程序，然而写程序的人又没有十全十美的考量到任何可能出现的问题。

    医院不再是个让患者觉得舒服，能够安抚心灵得到尽力救治的地方。那是一个大型检验基地，最后的收费环节才是医院的重点。

    家里除了爷爷奶奶给钱，剩下的亲人一点都不关心自己。医院的医生只会在坐在电脑前，有时候使用手机长时间和朋友聊自己的事情。护士总是说自己很忙，大概是医院的制度有问题，使她们碌碌无为。他有一种预感，要是再在医院里住一段时间，自己大概会死在这里。

    手术的日子来了，他不知道该高兴还是害怕。他不能够选择推迟，调整一下心理状态。要是推迟手术时间，就不知道那些有拖延症的医生会在什么时候再次安排手术了。

    躺在病床上，到达手术室门口，走廊中的温度不高。湿凉的空气，让人的皮肤感觉潮湿很不舒服。

    医院的脚踩启动门来来回回的开关，劫昄伤就在门外等待手术的开始。

    一场手术刚结束，医生还在休息，劫昄伤就已经被推过来了。他躺在床上等待着，路过的医生说着可怕的话。

    拿着手机的男医生，说自己手术结束了是做成功了，可是过了几小时那个患者猝死了。跟朋友通电话的男医生的话，没有使劫昄伤害怕起来。没人会在乎他的死活，似乎他自己有时候也是这样，劫昄伤是个没人要的小孩。长大后的劫昄伤，只是一个患有尿毒症倒霉的人。

    没有什么好抱怨的，能够有这样的结果。从小没有一个稳定的居住环境，他母亲抚养一段时间就会把劫昄伤交给别人。18岁前，他从来受到良好的照顾。照顾他的人都说，你又不是我的孩子，能够照顾你就不错了，他受到了冷漠的对待。一切的问题，要是劫昄伤拥有勇气也不会发展成这种结果。

    叹口气，谁都没有在门外等着吗？

    做手术，都会有自己的亲友陪着，这才是劫昄伤的心里正常的情况。

    经过了长时间的等待，劫昄伤在医生休息好后进入了里面。他从早上饭都没有吃，一直在等待着医生能够给自己用心做场手术。

    上一次，做内瘘手术，医生连医疗器材都没有检查好就开始做手术了。手术中，剪刀钝花了较长的时间才切开血管。

    这次，不知道怎么样。医生用绿色的布保住了手臂上做手术区域以外的地方。用布挡住了劫昄伤的视线，让他不至于看见自己的手腕上的裂开的口子，里面是自己的肌rou、骨头和血流动的样子。

    看着他们做手术，才能安心，劫昄伤看不见反而觉得恐惧起来。害怕到他忍不住流下眼泪，哭了出来。

    使用的医疗器械都比小灌市医院的要好，不愧是自治区排名前几的医院。上次的手术麻醉药的效果不好，能够感觉到拉扯血管的感觉。

    注射了麻醉药，劫昄伤感觉不到手术的疼痛，但是心里的害怕还是无法消除的。

    手术比想象的时间要长，劫昄伤本来以为要缝线结束手术了。因为他听见他们需要几号的手术线。

    在他听见医生需要手术线的十几分钟后，才结束了手术。这一次，手术室的医生又没有准备好。

    手术前，要准备好医疗用具，这是做手术的基本啊。劫昄伤在心里想，自己为什么老是遇到随便态度的手术医生。上次是手术剪刀不够锋利，这次是手术缝针线没有。

    好在，医生告诉他手术很成功。

    回到病房，劫昄伤坐起来准备吃饭。不过身上突然痒了起来。

    刚做完手术，他的左手还不能够乱动。身上痒自己也不容易挠，旁边的陪护一点也排不上用场。

    突然，他发现自己的床单有一块血渍。劫昄伤知道自己的大腿置留管处又渗血出来了。

    毫无预兆地，他眼前一片漆黑。感觉不到四肢的存在，渐渐地发现呼吸也不受控制了。

    马上大叫起来，哀怨地大声叫起来，劫昄伤声音像是被虐待快死的猫。

    “不行了，我头晕的很，……”

    “快躺下。快躺下。”不知道谁在旁边这么说。

    尝试着躺下，他发自己感觉不到自己躯干的存在。脑袋感觉凉凉的，还有一种麻麻的感受。睁着眼睛却一片漆黑，手脚不受自己控制，呼吸也在逐渐停下。劫昄伤发现自己不能控制呼吸了，更加恐慌起来。

    “不行了，快来人，我不行了。快点来，我不行了，不行了，不行了……”

    “了”这个字极富表现力，他拖长嗓音喊着，哀伤地声音夹杂着愤怒。像是惨死前的猫拖长声音在叫，可怕地是谁也没有太在意。

    睁着眼睛一片黑暗的时间里，他的意识还在。为什么没有人扶我躺下？为什么医生不来，护士总是说等一下医生就来？

    等待了许久医生也没有来，劫昄伤是重力的作用下倒在床上的。他感到呼吸不过来，头晕的天旋地转。他有预感，要是这样的感觉在持续下去，尤其是脑袋麻木冰凉的感觉持续下去，自己离死亡就不远了。

    从前不那么在乎，甚至想要早点死去，现在有个看似并不会太痛苦的死亡预兆。他突然在这样的痛苦中想要活下去了。

    对人生不抱希望，想要早点死去的他又想要活下去。即使活下去，他觉得是丢脸的，没有工作整天吃白食，还被自己的父亲嘲笑，被母亲抛弃，没有朋友。活下去简直是糟糕透了，要再次面对这生活，他又有了一种勇气。

    死亡前恐惧，唤起了他对活着的期待，劫昄伤仍旧期待着美好生活。

    躺下后，他强烈的眩晕感慢慢缓解了，由于他视力消失的关系。最开始的眩晕感消失了，视力还是没有恢复。不过他逐渐开始能够感觉自己的手臂存在。

    不知道什么时候，呼吸频率也逐渐恢复正常。让他松了口气的是大脑那种触电般麻麻的感觉消失。

    这样，劫昄伤知道自己暂时不会死。

    不会吧，劫昄伤的视力还没有恢复。他一直睁着眼睛，还是什么都看不见。

    要是我看不见，配上我家人的情况，以后的日子只会更加痛苦，还不如死了算了。受到他们的照顾，只会加快自己的死亡，由于他们都不是自愿的。

    经过了几分钟，劫昄伤死亡的感觉消失了。视力恢复过来，不能够控制的躯体也可以在自己的命令下做出活动手指的动作。

    在他恢复过来，听到的第一句话是埋怨。

    “你早就知道，做完手术会这样，应该早点吃饭啊。”

    这句话很奇怪，劫昄伤并不知道，做完手术后会出现濒临死亡的感觉，视力消失、呼吸不受控、肢体感觉丧失、大脑出现麻木感，这些劫昄伤都不知道。大姑说出这样的话，让劫昄伤很生气。她把一切的责任赶快推给了劫昄伤，在周围人还不了解情况的时候。

    刚恢复过来的劫昄伤，无法张开嘴为自己辩解。因为他从死亡的恐惧和状态恢复过来，心里状态还没有调整好说不出话来。

    太可恨了，不关心劫昄伤难受的情况，而先是说一段话，将责任转移出去。原来大姑你是这样的人，还说了假话。劫昄伤最讨厌说假话的人了，尤其是用来害自己的话，那样的话哪怕有一丁点危害，都会让他十分气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