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叶清。 邵司不敢确定梅老嘴里说的那个叶清究竟是哪个叶清。 是他年少时候从录音机里听到的那段磁带里,唱腔精致,嗓音冰到极致的人? “你同他有几分相似,可能是身段,又或者是唱词时候声音比较像……刚才我一晃神,好像又回到以前在大院里教他唱戏的时光。” 梅老眼神极其悠远,哪怕已经上了年岁,眼底依旧一片清明:“他是个好孩子,可惜啊,老天爷没有好好待他。” [梅老,线索人之一。]系统冒出来提示,[其他依旧情况不明。] [他是线索人?] [是的。] 系统很少会给他提供线索人,因为长年出于报废状态,能力不足。 邵司一念之间又想起来,以前系统提供过几个为数不多的线索人,不是老弱就是病残。 [因为我只能够检测出,生命体征较弱的那些人。] [……不用你说,我大概已经猜到了。] 系统沉默一会儿:[你面前这个老头子,活不过今年年底了。] 梅老看起来身子骨很硬朗,不像是得什么大病的人。 邵司听后,心绪百转千回。虽然知道生死无常,他也常年游走在这边缘,还是没办法看淡。 “您说的这个叶清,是二十几年前……唱《岁暮天寒》的叶清?”邵司暂时抛开那些情绪,直起身子,切入正题,“他是您的学生?” 梅老显得很意外:“你知道他?” 现在的人哪里还会记得,当年有个风华绝代的叶清。 邵司道:“因为要演这个角色,我做过很多功课……对他略有耳闻。” 这样一说,确实说得通。 梅老又给自己满上一杯茶,拿起茶杯的时候手细微颤抖着,他叹口气:“难得了,还有人知道他。” “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他才十三岁。我当时资历也不够,严谨了说,称不上是他的老师。” 茶氤氲起一阵绵延的香气,细细闻着,还有些苦味。 叶清资质奇佳,从小学习唱戏,后来影视行业飞速发展,‘星探’横行,叶清就这样糊里糊涂地进了演艺圈。 “当时我就该阻止他,”梅老说,“也许之后就不会发生那么多事情……罢了,现在说这些也没有什么用,都过去了。” 从梅老口中,邵司能够简单地梳理出这个‘叶清’的生平。 叶清进入演艺圈之后,表面上顺风顺水,背后吃了些苦头,最后抑郁症z-i'sa。 可这些也都是些表面上的东西,不能说明什么。 电光火石间,邵司想到,黑幕关键人——叶瑄。 一个叶瑄,一个叶清,这两人会有什么关联? 然而梅老接下来这句话,打消了邵司的疑虑:“……只是可怜了小清,无父无母,从小被班里一位老师傅捡来养着,而且到死……都没有子嗣。” 孤儿,至死都是孑然一身。 邵司心道,应该是自己想多了。 世界上相同姓氏的人那么多,这也称不上什么线索。 一下午时间匆匆过去,晚六点准时下课。 六点以后,邵司还要回一趟公司。 这一下午,邵司跟梅老的关系可谓是突飞猛进。 对邵司来说,不单单因为梅老是线索人,他确实是很喜欢这个老人家。一身古韵,沉稳大气,像杯陈年老酒。 而梅老,向来对勤奋刻苦的孩子没有抵抗力。 顾延舟给叶瑄上完表演基础课,从隔壁间出来,就看到邵司在送梅老出门。 邵司略微弯腰,走在梅老身边,手有意无意地搀着老人家,应该是怕馋得明显了会引起老人家逆反心理。许多自尊心较强的老人,都不喜欢后辈过分照顾,好像他们真的有多行动不便一样。 等送完梅老,邵司再度折回来,冷不防被顾延舟堵在门口。 邵司特别配合,自发自觉退后两步,往门板上一靠,问:“你……有事?” 顾延舟反问:“晚上有空吗?” 邵司意思意思为难了一会儿,然后很干脆地说:“没空。” 顾延舟嘴角轻挑,似笑非笑道:“都不问问我找你干什么?” “……”邵司配合道,“那你找我干什么?” “晚上欧导组了个饭局,周卫平先生也会到场。” 周卫平,就是撰写《面具》的那位。当年凭借这本书,他将几大文学奖项收入囊中,现担任作协主席,不过继《面具》之后,再无可以与之媲美的著作出世。 邵司拍戏几年,最多就是跟编剧沟通沟通,还没有哪次能够有机会同原著作者进行探讨。 思及此,邵司站直了,改口道:“仔细想想,我晚上还是能抽出时间的。” 这时候,陈阳整理好东西,从隔壁走出来:“我们差不多可以走了……” 陈阳说完脚下又顿住,往邵司那间教室里看了一眼:“光宗呢?” “他出去有点事,”邵司抬手,看时间,“应该差不多也快回来了。” 陈阳:“这样啊,你要不介意的话,可以跟我们一辆车。算算时间,你要再等光宗的话,可能会赶不及。” 欧导什么都很随意,但是有一点,最讨厌别人迟到,哪怕是吃个晚饭。 邵司这样一想,便欣然接受:“也行,那就麻烦你们了。” 结果李光宗心急火燎,边看时间边开着车返回影视基地的时候,接到邵爹电话,邵爹冷冰冰地对他说让他不用来了。 李光宗有点蒙:“啥?是不是出了什么事?狗仔又过来围城了?” “没有,”邵司坐在顾延舟边上,脑袋歪着,抵在玻璃窗上,有时候车身轻晃会磕到额头,“欧导搞了个饭局,你直接来锦月饭店……我?我现在在顾延舟车上,要我把电话给他让他给你打声招呼?” 李光宗:“……不用了,我现在就赶过来。” 挂了电话,邵司阖上眼睛。 有点困。 长年累月堆积起来的习惯,导致他一坐车就生理性犯困。 耳边是顾延舟的低音炮,在这逼仄狭小的空间里传播着。 他在和陈阳谈工作上的事情,虽然没有注意听他到底在说些什么,但是那声音缓缓钻进他耳朵里,让人听着……又苏又痒。 陈阳:“总结来说就是这样,如果没有什么太大问题,我们就跟他们直接签合约了,其实al这个品牌,跟科尔比起来……” 他说得好好的,顾延舟突然示意他小声些。 陈阳一时没反应过来:“嗯?怎么了?” 顾延舟扶了扶靠在他肩头的那颗脑袋,道:“他睡着了,小声点。” “……” 邵司不知道是什么时候靠到顾延舟身边的,大概是睡迷糊了又觉得车窗磕得脑门疼,就换了个方向睡,结果被顾延舟直接按在肩头。 目睹了一切的陈阳摸摸转过头,没再继续聊合约,很识相地拿出手机自己玩了起来。 …… 男人的心思不能乱猜。陈阳在心里说,尤其顾影帝的,猜来猜去也猜不明白。 明明一开始不是挺不待见人家小邵的吗。 邵司睡着的时候很安静。 顾延舟看了一会儿,突然伸手帮他把垂到眼睛上的发丝往后梳,露出半个额头。 然后他松开手,那几缕顽固的头发又散落下来,遮住邵司半张脸。 这样反复拨弄几次,倒像是他在揉邵司头发一样。 邵司半梦半醒还不忘挥开他的手,含糊不清道:“别乱动。” 顾延舟手一顿。 只听邵司又皱着眉,说出后半句话来:“……发型要乱了。” “……” “……就这几嘬毛,还发型。” 顾延舟说完,想想觉得这梦话说得着实有些神奇,于是又随手捏捏邵司鼻子,试探着喊他名字:“邵司?” 邵司其实就没睡熟。 往常李光宗总喜欢趁他睡觉骚扰他,如果他不回应就叨叨个没完。所以他睡觉习惯性留着一只耳朵,但是大脑却是完全是空白的,回应些什么基本靠随机。 就比如现在,邵司没头没脑地回了顾延舟一句:“……不知道,再问强.奸。” …… 直到快下车的时候,邵司才发现他居然把顾影帝肩膀当枕头用。 顾延舟:“舒服吗?” 邵司刚醒,脑回路有点长,隔几秒才客套地说:“挺舒服的。” 顾延舟揉揉胳膊:“可我不太舒服。” “……”完全不知道自己已经被套路了的邵司问,“这种时候我除了说声抱歉还能干什么?” 顾延舟抬腕看了一眼手表:“还有十分钟,你可以付诸一点实际行动。” 结果李光宗赶过来的时候,他家邵爹正在给顾延舟锤肩。 “这个力度可以吗?” “你挠痒痒?没吃饭吗。” 邵司不情不愿地说:“……如果你说的是晚饭的话,确实还没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