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戳穿
不得不承认的是，比奇的手艺真的很好。没有那种一提到营养餐就各种口味古怪食材拼凑一番的可怕轰炸，苏亦凡吃了他认为最近几年内最舒服的一顿午餐——当然不能算苏小轻带自己吃的那几次。 苏亦凡也不好意思问比奇吃他这顿饭到底要付出多少金钱，光是这个临时厨房的租金已经让他不敢想太多了。 吃完饭比奇开车送苏亦凡去璃月国际会展中心，文学社组织结构松散，社长大人要求大家各显神通在下午开展前二十分钟抵达会场，苏亦凡看着比奇忙活了近半个钟头才吃上饭，到会展中心的时候正看见程诗雨在数人头。 国际会展中心这种名气看上去大气，实际上接待最多的还是来找政策和廉价劳动力的韩国人。偌大一个会展中心利用率最高的也就是些车站和房交会，更多的时候这个巨大的玻璃房子只是在阳光下空荡荡地发呆。 不出苏亦凡所料，陈新果然来了，还带了那两个校队的帮闲。反正陈少可以搞到价格不菲的门票，也给大家寻了福利。很多人对陈新态度还是很客气的。 比奇在距离文学社队伍还很远的地方扔下苏亦凡就开车走了，苏亦凡是一个人慢慢走过去的。恰好看到陈新和两个跟班靠着他那辆捷豹有说有笑。 看见苏亦凡出现了，陈新立刻敛起那副开心笑容，换上了平时面对程诗雨的那种从容面具，斜了苏亦凡一眼。 陈新一点都不傻，自从学校态度有变化，川哥也不鸟自己之后，他已经明白了苏亦凡肯定有自己不知道的背景。 正因为这样，陈新才跑去找翟羽飞痛陈自己的糗事，并试图把矛盾引向杨冰冰。翟羽飞一向眼高于顶，唯独在杨冰冰身上停留的目光很多，这一点很多人都有所察觉。 杨冰冰恐怕也察觉到了，她很礼貌地保持着与翟羽飞之间的距离，好像学生会长大人头顶那些光环对自己无效一样。 陈新有理由相信，今天自己表现出的失态在翟羽飞看来就像个笑话，在这笑话中翟羽飞会注意到苏亦凡的。 那个从来都平淡无奇的，傻不拉几的，女生口中的好人。 陈新觉得自己在跟苏亦凡的较量中没有任何可能会输，现在的情况看上去就是这样，苏亦凡竭尽全力才能抵挡住陈新一时兴起的试探。一次学校门口的挑衅而已，陈新估计苏亦凡为了不受学校处分肯定动员了不少关系。 还有川哥那边，能让川哥不管这事无非就是更有分量的人说话了。苏亦凡为此付出什么代价却也不好说。 看到苏亦凡是步行来的，陈新很刻意地回头打开后备箱，拎出早就准备好的饮料发给文学社的人。 有车，还能给同学们发福利，相比之下苏亦凡确实没什么价值。 一个挺贵的泰国牌子果汁，每人一瓶，陈新自己和两个跟班没有，苏亦凡也没有。 “不好意思啊，超市就剩这几瓶了。”陈新一脸的抱歉对苏亦凡说，“咱们几个就委屈一下吧。” 如果陈新不是故意的，苏亦凡敢把眼前这辆捷豹吃了。转念一想，原来一直表现得气度不凡的陈大少如今也像个小姑娘一样在这种小事上恶心自己，这事也怪有趣的。 于是苏亦凡没理陈新，从背着的书包里掏出一瓶比奇给自己的饮料喝了一口。 这种行为级别上的藐视比语言反击有力多了，陈新装作没看见，就是嘴角歪了一下。 程诗雨正在展馆门口跟检票的人核对数目，没空看这边。苏亦凡把饮料放回书包后，轻轻摩挲了一下自己脸上有伤的地方，似笑非笑地盯着陈新看了一会。 陈新发现苏亦凡今天的表现很异常，他看到昨天苏亦凡受伤的痕迹今天都很轻了，估计再过一两天就会彻底不见。经历过那种事之后还若无其事地面对自己，陈新越发觉得自己找人收拾这小子的决定是正确的。 程诗雨的交际能力不是盖的，一会功夫已经解决了入场问题，大家寄存了个人物品后跟着程领队的脚步进入国际会展中心。巨大的玻璃房子在冬天里有些冷，阳光洒在漂亮的玻璃建筑表面上，反射的光让这建筑看起来颇有科幻感。 冉.阿让的画作价值每一幅都价值千万，当然不会放在有阳光暴露的大厅里，在玻璃房子内部的波浪形墙壁后面有一条走廊专门供作艺术品展览，程诗雨带头走进去，顿时被灯光烘托出来的一个蜘蛛网状结构的回廊映入大家视线。 每一幅画都有着严密的保安措施，很难想象这些价值连城的展品为什么会漂洋过海屈尊到这样一座小城市来抛头露面。苏亦凡跟在队伍最后，没让程诗雨注意自己，也没理陈新时不时看过来的目光。真到了欣赏艺术的地方，他就收敛起心情专心欣赏艺术。 下午来看画展的人依然很多，在这一共三天的展期里，估计璃月市只要有能力来看的人都会来。这是多美妙的谈资啊，跟人说自己见过法国绘画大师，活着的艺术界奇迹冉.阿让的几乎大部分画作，如果运气好的话说不定还会见到他本人……几乎能带相机的人都带来了，然后被拦在门外安检部分。就连苏亦凡手里那个iPhone都被要求寄存了。 电子时代对艺术的冲击有多强烈，只要稍微了解一些的人都知道。自从手绘和电脑作图在不同领域开始冲突之后，很多传统艺术家对电子产品的排斥简直难以用语言形容。 看了几幅作品之后苏亦凡不得不承认，这位冉.阿让大师的作品感染力还是很强的，色彩浓烈，不规则的画面中流露出强烈的对旧时代的迷恋。这种东西正是当代收藏品大金主们最喜欢的调调，能够在短短十几年时间里升值成今天这般奇迹也可以理解。 程诗雨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居然把手机带进来了，偷偷藏在袖子里不停地发着嘀咕网的微博客。显然程诗雨在这种时候也不能免俗地想要炫耀一番，这些作品所代表的财富毕竟太惊人了。 当然程诗雨也没忘记自己的职责，她一边偷偷用手机上网，一边把自己做好功课拿出来展示，给同学们介绍这幅作品的创作起源和拍卖趣闻。 程诗雨不愧是强闻博记的才女，讲解起来娓娓道来又妙趣横生，文学社的同学听得津津有味，就连陈新两个没兴趣跟来的跟班都被吸引了。 周围更有不少来参观的男男女女，看见这么一个大美女讲得如此精彩，不自觉地也围拢过来。没多久之后以程诗雨为中心竟形成了一个不小的包围圈，大家目光都集中在这个美丽而充满了知性的女孩身上。 对着冉.阿让的画作程诗雨娓娓道来：“大家知道，法国是一个浪漫的国度，浪漫到了他们的总统都要找裸模来当女友……” 人群发出善意的哄笑声，显然对美女说话能够放得开这感到高兴。 “冉.阿让的作品最开始只实验性质，算是先锋艺术的一种。经过近十年的考验之后才成为这个国家艺术珍品的一部分。我们今天有幸能看到的这些作品，每一幅都有它的独到之处。” 人群中就有看见美女兴奋的小青年高声喊道：“我觉得这些玩意我也能画出来啊，凭什么他就能卖这么贵了？” 程诗雨微微一笑：“看到他的作品才觉得自己能画出来，和别人没想到的的时候就创作出来不一样吧？自行车鞍座在我们手里是废品，在毕加索的手中就成了牛头。” 程诗雨这番对答显然对是先锋艺术和探索型艺术的最好诠释，竟赢得了不少掌声。 看着那个浑身散发出无穷魅力的女孩，苏亦凡开始能理解为什么程诗雨觉得学校这个圈子太小了。拥有这样从容笑脸的女孩，她自己的内心肯定也充满了各种理想吧？ 再看文学社这边，李磊的表现实在滑稽，他居然拿了一支铅笔和一个本子在拼命记录着什么。画展内部提供铅笔和小型记事本，李磊估计是顺手就拿了。这种好好学生的做派让苏亦凡看了只想笑，他觉得李磊表现自己的心思已经深入骨髓成为一种习惯了，这周围又没有老师，他到底想表演给谁看？本来就不怎么循规蹈矩的程诗雨能欣赏这一套？ 看苏亦凡双手插在口袋里若无其事地左顾右盼模样，陈新胸口闷着的那股不爽又有爆发的迹象。 想了想，陈新走近苏亦凡一步，在程诗雨婉转的介绍声中忽然问苏亦凡：“你见过冉.阿让吗？你知不知道，后天晚上有他的饯别晚宴。我可以拿到一份请柬，到时候我会邀请程诗雨去参加那个晚宴，你觉得她会不会拒绝呢？” 现在这种程度的挑衅对苏亦凡来说已经不算什么了，他回头看着正露出一脸灿烂笑容的陈新，这家伙虽然在跟自己说话，眼神还是一直在盯着程诗雨那边。 “我觉得你好像完全不明白。”苏亦凡低声说道，“你仰仗的是什么？花着你爸的钱，用着你爸的社会关系，你自己有什么？就算是你恶补的那些文学课，也不过是用钱堆起来的罢了。你自己心里真的喜欢吗？喊不来人帮你的时候，不能利那些不属于你自己的优势的时候，你自己敢跟我动手吗？” 陈新想象不到，一个少年可以因为一次次内心的自我审视最终变成战士。苏亦凡内心所走过的路陈新肯定不能理解，他也不想理解。苏亦凡那副淡定从容的模样让陈新心里各种不爽，他觉得这种从容应该出现在自己身上。 在这种时候依然要保持脸上的微笑，陈新低声微微讽刺着反问道：“我怎么听到一条吠犬在狂吠？我有这些优势我干嘛不利用？想跟我谈公平和正义吗？你要是有本事，你也去邀请诗雨参加后天的晚宴去嘛。” 陈新故意咬着字眼亲昵称呼程诗雨，他就是想激怒苏亦凡。苏亦凡从昨天中午之后表现出来的冷静让他有一股隐隐的不安，他希望这小子跟自己一样能失态到破口大骂。 让陈新遗憾的是苏亦凡没如他的愿。 “我觉得你今天很可笑。”苏亦凡认真地帮陈新分析他的问题，“我出现在这里，已经能证明你那些手段对我都没效果了。我不知道你是怎么强迫自己相信还能轻松对付我的，但你现在心里肯定是这么想的吧？” 平时不喜欢吭声的苏亦凡一旦发挥出他隐藏起来的敏锐观察力，终于是毫不留情地戳穿了陈新一直隐隐担心又不敢面对的问题。 陈新一直面露微笑的表情终于一冷：“你还真看得起自己。” 苏亦凡还是保持着笑容：“自己都看不起自己了，还会指望谁能尊重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