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白兰花的葬礼

    我没有一天不在思念你。

    想你的时候你会在天边，念你的时候你就在眼前。如果思念有声音，那一定是有温度的江河，在细水长流的声音。

    梁五三念着词，伸手捻着从谷堆上摘下的稻穗。他是个诗人。一个只为心爱之人所作的诗人。

    天蒙蒙亮时，村里的人早已聚在了梁五三的家门口，今天是小雨的葬礼，梁家人平日里和四邻处的还算不错，家里发生了这么大的事，互相在一起相处了十多年，总该帮些忙的。

    老师和学生在昨日的暴雨中受了这一村人的帮助，商讨过后，便也随村民一同，赶来帮忙了。

    “为什么要拉这么多白兰花啊？”郭昭仪蹲在地上，手指轻拨那白色小花的花瓣。她今早是被一阵香味弄醒的，打开帘子的一瞬间她以为自己产生了错觉。整个院子，摆满了白兰花。

    梁五三并没有理会郭昭仪，又或者说，他压根没有听见，他啊，此时此刻，正在回忆过往的点滴。怎么会有空暇去管外界的话语呢。

    “因为小雨的mama活着的时候最喜欢白兰花了，老三不想用那种悲痛的方式送自己儿子走，他接受了小雨mama的离开，却无论如何也接受不了自己儿子的事情。”

    他是父亲，也是一个男人，也是一个丈夫。他的肩上已经压了太多重担，这个男人，现在已经喘不过气了。

    “老三，我们该走了，是时候该送小雨走了。”梁六将手放在了这个男人的肩膀上，将这个男人从悲痛中拉了回来。

    “嗯好，我这就去拿东西，咱们这就走。”男人悄悄转过头，抹掉了眼角的泪水。径直朝屋内走去。

    风声萧飒，沿路洒下的花瓣汇成了一条指引彼岸的路。人们缓缓走上山，伴着朝阳，去送这位十五岁的少年离开。

    宋忆阳走在人群的后面，并没有和郭昭仪在一起。他不愿意看离别，所以站在人群后面，选择逃避。

    走到山顶时，已是正午。温暖笼罩着整座牙岳山，却没有照亮这一片四方地。

    或许是太阳都觉得悲伤，不愿意再去看。

    “开始吧！老三。”梁六将各种物件摆放在地上，转头对梁五三说道。

    “等一下，我布置一下。”梁五三跑到厢车后面，将一车的白兰花小心翼翼的抱下来。

    每走一步，便俯身放一束。每放一束，眼泪便多了几分。这是梁五三对刘素芹的思念，亦是对儿子的牵挂。

    葬礼，一步步进行着。时间走着，走着，走到了父子的分别时刻。

    “老三，最后再看看小雨吧，和他说说话，这是最后的机会了。”梁六是当之无愧的好大哥，他为梁五三cao办了一切，也给这个男人留足了体面。

    梁五三坐在儿子的棺材前，轻手抚摸着儿子的面庞。用别人听不清的细小声音，对儿子讲着一个父亲的话。一个父亲的嘱托。

    黄土一掩，再无联系。有的只有牵挂，有的只有思念。

    梁五三将儿子的墓地选在了小雨mama的旁边。他怕儿子害怕，怕小雨mama想孩子。他宁愿让自己难受，也不想看见妻子与孩子的难过。

    “六哥，带着村民先下去吧，家里摆了席，你帮我照顾好大家。我，想去看看素芹。”男人顿了顿衣衫，抹去了脸上的泪。

    “行，去吧，老三。世事无常，都是命，别把自己压得太重。”梁六拍了拍梁五三身上的土，打量一番后，转身抱起东西，带村民们下山去了。

    梁五三看着梁六带着大家离去的背影，有一瞬间错觉，他觉得自己回到了和大哥放牛的日子，那时候，是真的幸福。

    梁五三从随身包里拿出一瓶白酒，拧开盖子，深吸了一口。顺着草丛，走到了一座坟前。

    坟前的木牌扭扭歪歪的刻着七个字。爱妻，刘素芹之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