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老金是特别信中医的，他看遍了听说过的名医，听说这个消息激动的一夜未眠。他说这个大师可是北方四大名医，硕果仅存，能让他看太不容易了。雨朵听他这样说也是十分神往。群里很多病人对国医大师都是莫名的崇拜，听说过大师的名号。因为有些病友已经不是病急乱投医了，而是在到处找救命稻草，在加上有的病人眼界有限，接触外面世界少，往往盲目相信一些人的宣传和误导，更别说电视上奉为名医的大师了。

    娄阿鼠说约在第二天下午。中午宋冯平订了个饭店，把地址告诉了群主。等他赶到的时候，群主、老金和雨朵都到了。群主和老金见过几次了，雨朵在群里不是经常说话，宋冯平还没见过真人，从发在群里的照片看是个很安静的女孩子。

    宋冯平还没走到房间门口，就听到了群主的声音，同时里面传出一声笑声。他不禁一呆，这是谁啊？笑声干净温和，自然极了，毫无扭捏做作，这么多年，他似乎还是第一次听到如此干净的笑声。在宋冯平心中，或许只有傅云云才有样的笑声。进了房间，一个女孩子二十七八岁的样子，安静地坐在窗边，笑意盈盈，看来就是雨朵了。见宋冯平进来，她站起来打了个招呼，眼神温柔纯净，如水一般。宋冯平不由得又心中一动。他什么样的女孩子没见过，工作中可谓美女如云，都打扮的花枝招展，婀娜多姿，但基本都是面带公式化的笑容，透着精明的眼神。加上机关工作节奏快，生活压力大，日子一天天的平庸无味，年轻人过几年就有点麻木了，那种年轻人的精气神很难见到。雨朵也正是这个年龄，在经历了生活变故后，她的眼神依旧清澈如水，似乎身上不染一点尘土，在当今，几无可能，她却是列外。

    整个吃饭过程中，雨朵和群主一问一答，两个人窃窃私语，笑的前仰后合。整个一顿饭，雨朵都在边吃边笑。

    老金本来就健谈，今天得知去拜见大师，自然很高兴，从社会乱象到康复治疗，滔滔不绝，不断向宋冯平述说他的看法。看群主也不理他，他就问群主和雨朵，你们两个怎么这么高兴，吃饭都忘记了，说什么呢。群主说不告诉你，这是我们女人的话题。宋冯平听他们大概在八卦某个网红，吃完饭了，两个人还在叽叽喳喳。听雨朵对群主悄悄说，姐，我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开心的笑过了。

    我也一样，好像都不会笑了，群主说。

    经历苦涩，备受煎熬，但生活没有压倒她们。从她们身上，宋冯平看到了当年自己的影子，这才是她们该有的样子，意气风发，活力四射，在人生困境下内心仍然充满希望。群主和雨朵都是优秀的女孩子，对经历的磨难不以为意，仍能开心的大笑，这个女孩子该多么热爱生活，这种心胸不是谁都能有的。

    老先生住在近郊，按照娄阿鼠给的地址，几个人很快就到了。大师的客厅已经架上了机器，娄阿鼠说先让电视台录节目。女主持人打扮得花枝招展，在一旁默默用功，重复着主持用的医学专业术语。国医大师精神还不错，已经化完妆准备接受采访，他先对着摄像机侃侃而谈，又等主持人提问了几个问题，说的那些东西宋冯平听起来很费劲，觉得玄而又玄，也有点语焉不详，然后拍了几条采访花絮，群主和雨朵还充当了观众。

    大师的小孙子很是好奇，在人群中穿来穿去。他穿着中式小褂，上衣贴满了药袋，不断地问叔叔好阿姨好。拍花絮的时候，国医大师说他小孙子两岁半就开始养生，你们看身上挂的药袋，都是祛湿扶正的，平时就中药养生，所以养生必须从小孩子抓起。女记者满目崇拜，不断点头称是。雨朵听了差点笑出声来，宋冯平也心想，这么小的孩子生命勃发，蓬勃生长，他需要养生吗，你这样养他，他长大了还会有男子汉的精气神吗。

    电视台记者走后，老先生明显疲惫，坐在太师椅上休息了会，缓了缓神。接过群主送的大红包，开始为老金把脉。然后说，很多人不懂中药的药理，其实中医能治大多数的病，尤其是不治之症。你们要多看我的节目，最好看看我写的书，对你们康复治疗会有很大启发。老金频频点头，最后，老先生给老金开了药方，也给雨朵开了药方。雨朵的药方是：

    党参10克黄芪20克仙鹤草40克升麻6克柴胡6克rou桂6克防风9克甘草9克赤芍12克地龙9克白芍15克当归20克菟丝子15克yin羊藿9克蜈蚣一条蝎子9克白花蛇草少许

    宋冯平向来对大处方没有好感，这么多药材在一起，没有科学分析和双盲试验，让人完全相信他的疗效，只能在心理上说服自己。大师嘱咐老金和雨朵按时按量煎药，过了两个疗程，再根据身体情况和效果增减药物。老金连连道谢，说以后少不了麻烦您老。

    娄阿鼠和记者有事先走了。临别，他一脸坏笑，悄悄对宋冯平说，虽然不是特别漂亮，长的确实动人心魄。宋冯平看了眼雨朵，说是病友，娄阿鼠嘿嘿一乐，什么病友会这么上心，倒真有点像傅云云。宋冯平知道，在娄阿鼠心里，已经没有无利不起早的铁律，那些助人为乐都是人生中可怜的多余。

    宋冯平再次强调是来BJ看病的，别多想。娄阿鼠呵呵一笑，你现在最重要的，是养好身体，切记远离美好的东西，不然你会后悔。

    “你怎么不远离美好？”宋冯平问道。

    “你能和我比吗，我百毒不侵，就是个玩。”娄阿鼠把眼一瞪，“而你的脑子里呢，都是些美好的相遇，相处的温情，一起的愉悦，未来的期许。然后就是柔肠百转，长夜无眠，痛彻心扉，最后毁了自己。”

    他不再说话，和那个偷着乐的女记者一起进了电梯。

    群主来回奔波，可能太累了，腿上起了湿疹。问宋冯平哪个医院看看去。宋冯平笑了，说你这个随便哪个医院都能看，这主要还要自己多注意日常生活，保持干燥和心情愉快。群主说既然在BJ，她要到最好的医院去看，不然浪费医疗资源了。群主去了她想去的医院，也没有等着挂专家号，一个普通诊室坐着四个大夫，看样子是没有毕业的博士或者住院医。一个女大夫告诉她是湿疹，说都这么厉害了，你才来看。群主说这么厉害怎么治疗呢，大夫说没有好的办法，给开了药膏，说按时吃药，但不让洗澡，不然她师傅也治不好。群主问她师傅是谁，医生说是她科室主任。同时告诉她了海鲜鸡蛋等一大堆禁忌，群主也记不住，回来和宋冯平说还不如干脆把能吃的告诉她，这个还比较容易能记。

    过了一周，群主药膏抹了很多也没什么效果，只好又去这家医院。在同样的诊室，这次是另一个女大夫接诊，她说皮肤病原因复杂，至于吃的没什么禁忌，也可以洗澡，这下彻底把群主搞蒙了，不知道该听哪个大夫的。大夫又给换了一个药膏，这次开的药膏含有激素，但没有大碍，群主说她们坐在同一间诊室里，开着不同的药膏，提供了不同的医嘱，我是谁，我该信谁。不管怎样，群主抹了几次就见好了。

    其实，有时候医生面对原因多发的病情，开始心里也没底，医嘱也不是那么详细。比如洗澡，第一个医生可能是怕你洗澡给烫着了，加重病情。第二个医生认为只要不要太烫，是能洗澡的。但她们都没有解释清楚，或许为了方便，就告诉你别洗澡。

    人的体质和有的工作单位一样，你看起来它不好，但内部调节机制和相互运转不错，有的你看着表面光鲜，其实里面乌七八糟盘根错节。很多医生只能治表面的东西，最大的影响还是内在，有的人喝酒没事，但有的人喝了就会有事，有的人抽了一辈子烟身体健康，你也不能说抽烟好，因为他有抗烟基因，身体其他方面会受损害，但不会引起肿瘤，但有的人吸二手烟就会引起癌变，身体这东西，还真是没有可比性的，也无可选择。

    来到新单位，宋冯平见证了好几个领导辞职或提前退休，一起聊得来的李主任上个月和他妻子一起提前退休了，理由是身体不好，还要照顾家中有病的老人。真正原因是他最近换了主管领导，工作上要求高，尤其是到了这样的单位，闲着就没事找事。李主任是个非常有智慧的人，为人内敛，做事通达，也没要孩子，天天乐呵呵的，他不想再低三下四伺候人了，自己也不缺那点钱。会议通过的第二天，他就和妻子奔川西去了，说要在那里住上半年，安静地参禅悟道，看风花雪月，欢迎宋冯平有空了去找他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