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往事
15：30北联省外围 有惊无险的从废弃的仓库区出来之后，外面的世界猛地开朗的许多，仓库区里没有尸潮，但是野猫野狗倒是钻进来不少，大白天的还比较好辨认，如果再晚上几个小时，可能就不只是几个人被吓一跳那么简单了，赵寒举起望远镜扫视了一圈，视野所及干干净净，不同于挤满尸潮的山谷，这里的出口非常的多，可能听到昨晚上的动静，都被引出去了吧，赵寒示意没有危险“保持联系畅通。”赵寒对着对讲机说，“我们避开人员可能聚集的场所，从前面的伐木场绕过去，走回收站进入郊区。”“好的，一组上前，二组殿后。” 一行人尽量迅速地接近伐木场的后门，“锁住了。”韩礼通过无线电说道“探门器，支援组上。”从下方的缝隙里小心的递过去，“没东西，现在向上延伸。”赵寒和另一组的人紧张的等待消息。“安全，我们可以用撬锁器打开。”话音刚落，一声清脆的响声，接着赵寒急忙托住了差点掉在地上的大型铁索，“快速通过，突击组先上。”进入伐木场之后，大家有意识的保持了沉默。 “有东西。”赵寒仔细听，果然不远处的一道铁门后面隐隐约约有扒拉铁门的声音，“数量不多，消音器。”赵寒从破碎的玻璃窗里向里看，只能看到一个黑乎乎的东西在移动，看不清楚，“现在进去吗？”李问东缓缓的问。赵寒摇了摇头“我想尽量从外面解决它。”“这东西的腿断了，应该很难找到目标。”靠着门的刘光文说道。“一组从窗户那试试。”一声轻响过后，“没事了，进来吧。”赵寒从窗户翻进去，看到了地板上的那个东西。 从已经污损的几乎不成样的的制服上，隐约能看出来这个人生前是这里的管理员之类的工作人员，还能看出是白色的头发昭示着年龄已经不小了，只是面部已经一团糟，被撕扯下来的烂rou还挂在已经缺了一半的下巴上，腿已经彻底断了，看样子是他自己用放在桌子上的铁锯弄下来的左腿，但是右腿多半是被啃下来的，从床上和门板上的抓痕可以看出来，这个老人临死之时有多么绝望，挣扎的如此剧烈。 “他的内脏明显已经出了问题，就算是没有这档子事，也就一年两年的事了。”何晟似乎在宽慰大家，“借条。”周立波从抽屉里拿出来一张折叠的很整齐的白纸。“北联省特警队长楚轩程借用木材15方，价值1500元，2033年9月12日记”字写的只能说工整，“给我吧。”赵寒接过来，放进自己的口袋里。“我们走。”一行人快速穿过了伐木场，朝着回收站门前的开阔地走去。 15：40南撤编队 “喝点水。”乘务员递过来一瓶水，齐卫国用刚刚能活动的手接过来“谢了。”那个男的也不见外，坐在一边，自己也打开了一瓶。“你这，怎么伤的？”齐卫国往下看了一眼自己的腹部“弹片，贯穿伤，可能是炮弹的破片吧。”乘务员拧上瓶子，眼睛瞪大了，又笑了笑。齐卫国问“笑什么。”乘务员摇了摇头“这可是致命伤，你说的云淡风轻的，心真大。”想起来什么似的“你这样的我见得多了，没老婆没孩子的是吧，自己一个人，多重的伤，活着就行。”齐卫国也是摇了摇头“有个女儿。”乘务员倒是来了兴致“多大了？”“四岁，还有几天就五岁生日了。”乘务员摸了摸他的肩膀“没事儿，一定能见到的。”齐卫国没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 “你呢，这是第几批？”齐卫国似乎不想沉默占据空气，开口问。“你们这是我送的第二批，第一批比你们还往北点，他们那的情况更糟。”乘务员放下水瓶，“最北边的边境线上还好，一座城市还能有几十个活着的，大部分都是兵，你们这再往北的十几个政区一个市挖不出几个活人，就算是能救上来的，看那个精神状态，基本也就不行了，你们算是状态最好的一批了，没有精神失常的，也没自杀的。”齐卫国看着他有些暗淡的眼睛和平静说着的表情，也笑着摇了摇头。 “笑什么？”齐卫国摇了摇头“还说我呢，你这不也比我平淡。”乘务员楞了一下“见多了就麻木了。”灌了两口水“从里斯特罗布过来的那一批里有个准mama，孩子7个月，撤离前丈夫就没了，临走前一天早产，你也知道安置点的条件，当天夜里孩子食道堵塞，第二天中午就没了，她精神崩溃，从飞机上跳了下去，谁也没拦下来。”齐卫国的目光也暗淡了下来。“所以说啊，这个世道，真就好死不如赖活着。”乘务员顿了顿“怕是好死也难得了。”把那一瓶水放进包里“好好休息吧，我再去看看其他人。” 齐卫国看着乘务员远去，挨个查看其他的乘客，眼皮猛地又沉重起来，缓缓地躺下，闭上了眼睛... “驾驶长。”驾驶员略微偏偏头，“哦，都发完了？”“嗯。”那人一边说一边做到副驾驶，系好安全带，“再晚点给他们发点吃的，快到饭点了。”那人点点头，“怎么，看着心情不好啊。”副驾驶勉强笑了笑。“按理说救上来人了，应该高兴点，可是我每次从窗户往外看，那个惨啊，我就笑不出来。”驾驶长笑了笑“你小子还在这说，我还担心我那大哥怎么样了呢。早知道有这档子事，前年大哥拉我去南边做生意就去了。”副驾驶笑了笑“我现在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看了看后面坐的人“都不容易，这个世道。”驾驶员沉默了一会儿“是啊，都不容易。” “G1，注意你的10点钟方向。”驾驶员猛地回过神“收到。”他注意到10点钟的一座高楼上似乎有几块玻璃在反光，“G2.G3，G1前往探查。”说完略微转了转方向把，朝着那栋楼过去“G2原地悬浮”“G3悬浮。” 随着飞得越来越近，驾驶员渐渐看清楚那栋楼上有几个黑点，但是更让他清楚的是那几个黑点之后的一群黑压压的东西——尸潮。“怎么办？”副驾驶看着他，“G1汇报，有其他幸存者，有其他幸存者。”对讲机沉默了好一会儿“G1，你需要我们帮忙吗？”驾驶员顿了顿“G2原地待命，G3，你的空位最多，等我指示。”驾驶员长出了一口气。 “小伙子，咱们怎么转向了。”一个保洁拉住刚刚从驾驶室里出来的副驾驶，“阿姨，咱们到饭点了，我给您发饭。”保洁皱了皱眉头，有点不快“我问你为啥转向呢！”她的声音吸引了周围几个人的注意“阿姨，您小点声，别人还要休息。”那人却显得不依不饶“你们这是要一声不吭把我们带哪去，我告诉你，你得给我说明白！”那架势像极了不讲理的泼妇。副驾驶刚要说点什么，一声嚎叫让整个机舱陷入死寂“嗷——”那个保洁一下子面白如纸“怎么有这东西，你们要去哪！？”副驾驶眼看气氛不妙“阿姨，您先冷静，是这样，咱们前面发现了另一批幸存者，咱们现在要去接一下他们，您放心，那东西不会——”“不行！”周围的人马上开始喊叫“凭什么你们一句话我们就得冒险，我们好不容易逃出来容易吗，我可不想死在这里！” “阿姨，那东西飞不上来，您不用太担心。”“你少给我说这些！你是没见过，那玩意儿一蹦好几米，一跳跳老远，我告诉你，你现在就去找那个机长，马上调头，咱走咱的，不用管他们！”“我们都知道，但是咱不能见死不救是吧...”“他们死了那是命不好，我们可不想死！”一个保安伸过头来“快回去吧，快点！”副驾驶的脸色一点点的沉下去“往哪里走是驾驶长的命令，我无权干涉。”说完冷冷的把饭往地板上一放，就要往回走。 “G2，你距离目标高度还有10米，稳住。”驾驶员冷静的看着G2打开后舱门“我建议你调转方向，不要降落，悬停在目标高度。”注意到机舱里似乎有点争吵的声音。“请尽快，他们快撑不住了。”“G2已经到达目标高度，现在打开舱门。”驾驶员看着那些人抓住救命稻草般的往舱门跑，一刻也不敢松懈。他猛的注意到后面的几个士兵为了托住尸潮明显的慢了一大截“G2，后面的士兵还没上去，请你等待。”目光略微一瞥，看到有一个黑乎乎的庞然大物扛着子弹爬上了天台“A型！”驾驶员看到了令人胆寒的已经硬化的尖锐的弯钩。 “我说让你回去！”副驾驶刚要关上舱门，一个保安猛地把他往后一扯，接着后面的保洁保安一窝蜂上来把他往回拖“回去！回去！”一边叫喊着，驾驶员满头大汗，有一个保安看着他没有改变方向的意思“听不懂是吧，听不懂我来！”一边试图躲过他的cao作杆“G1，你的悬浮状态很不好，请报告。”驾驶员竭力用右胳膊把保安挡开“G2，请你尽快接上士兵。”他的眼睛紧紧盯着那个A型，“就是那个东西！快给我往回开！”保安猛地疯了一般的抢夺cao作杆“你疯了！你现在只会让我们死得更快！”保安眼里满是惊恐和疯狂“我不管，回去！回去！我还不想死！”“把手放下！”身后猛地传来一声怒吼，和清脆的子弹上膛的声音，这个声音让所有人停下了手上的动作，副驾驶看到那个病床上的人手里的东西——自己在打斗中掉落的，九三式手枪，黑洞洞的枪口稳稳的端在那个男人手中。 齐卫国几乎是低吼着“谁在乱动，我就让你的脑袋开个花。”一边用枪指着那个已经吓傻了的保安，“后退，回到机舱里，但是不要靠近我。”一边对着那几个老婆子和保安喊着“双手举起，抱头，蹲在乘务员那里。”一帮人战战兢兢的蹲下，机舱里一片死寂。“你，把你长官的枪拿过来，配合我。”副驾驶猛地抽出驾驶员的手枪，咔嚓一声推子弹上膛，指着刚刚拉扯自己的保安。那个胖保安直接瘫在了地上。 驾驶员感激的看了他一眼，把目光挪回去：那只A型的已经距离G2的舱门很近了。“G2，检查干扰弹弹仓。”那边的驾驶员沉着的回答“随时可以发射。”驾驶员深吸气“等我命令。”死死的盯着已经离着舱门仅有几步的那个士兵，“快跳啊...跳！”就在他的眼睛充满血丝的那一刻，他跳了！几乎同时，A型也高高跃起。 “发射！” 干扰弹从运输机上方喷射而出，狠狠地打在那东西身上，迸溅出火花，“G2汇报，没有人落下，现在进入编队。”驾驶员死死的注视那只A型掉下高楼，终于看不见了。“G1收到，现在重组编队。” 16：00北联省外围 回收站已经被机动队的人远远的甩在了身后，面前的柏油路终于完整了起来，但是赵寒知道——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打起精神，准备进城了。”地标建筑北联省金融中心从他们头顶高高掠过，只是在应该亮起光的环境里，显得有些落寞，整个郊区一片死寂，只有偶尔飞过的枫叶让人眼前有些异样的颜色。已经变成一堆废铁的汽车横七竖八的摆在路上，还有一些凌乱的血迹，已经发黑了，能看出来已经过去了许久。 “保持警戒。”赵寒打开了手枪的瞄准器，小心翼翼的向里面推进。“队长，你觉得还有活人吗？”“周长青，你脑子多半出问题了。”赵寒没来得及回答，就被何晟抢了先，“闭上嘴，被活人之外的东西听到咱们就完了。”谷川笑的有点恶俗，“就会死得透的不能再透了。” 赵寒注意到他们前方出现了集群的建筑和零星的学校和诊所“我们已经穿过郊区了，放机灵点，切断无线电，按计划行事。”队员掏出了吸附钩锁，搭上了最近的高大建筑，从外貌看应该是个小型的百货商场，几个人用绳索很快上去，示意顶楼安全，后面的人才陆陆续续的往上走，踏上天台。 赵寒顺着何晟示意的方向用望远镜仔细观察“啧。”咧了一下嘴，昨晚上的动静看来没有把这里的尸潮全都引出去，距离他们三个街区距离的位置就有一群，更要命的是，赵寒隐约看到了几只A型的影子，盘踞在道路边上几棵大树上，他的眼睛掠过周围的建筑——绕过去是不太可能了，赵寒示意一组二组一左一右行进，从两侧相隔一条街的建筑绕过去。“尽量在远处解决几只外围的。”赵寒示意何晟，寻找狙击地点，清除靠外的。 狙击镜里，队友的位置慢慢靠近，其实外围的十几只已经被清理的差不多，按理说没什么问题，眼见着一组的绳索就丢了出去，只是一出手，赵寒就觉得不对劲：明显这个力道不够！接着绳索快速向下坠去，在赵寒近乎绝望的眼睛中。 “哐当！” 如果平时在这条街上，这点动静多半会被忽略，只是在这里，一片寂静中，这一点点动静仿佛给所有人敲响了丧钟，即便后面的队员尽快收绳子，仅仅是击打了一下地面，绳子就迅速向上收起，但是赵寒明白：这足够这群东西听清楚了。 “一组二组向左右拉开距离，不到万不得已不要开火。”机动队迅速散开，向两侧的街区散开，楼下的尸潮已经开始躁动，嚎叫声此起彼伏，A型的尖啸让人胆寒，赵寒注意到前面几个街区的丧尸也在往这里飞奔，如果他们的动作不够快，毫无疑问，他们将被这些东西包围。 北部防线总指挥部16：30 “军团长。”姜明海站在落地窗前，被身后之人的声音叫了回来。“什么事。”“第二批北线撤下来的难民快到了，但是咱们的军列刚出发，最快也要后天返回，车站的部队请示。”姜明海揉了揉太阳xue，大概看了一眼“车站腾出部分空间当做临时安置点，从各部队多余的帐篷里抽调，不够的用车站周围的旅游门店出售的帐篷代替。”似乎想起来什么“哦，对了，保证每个安置点至少一个医疗帐篷，还滞留在车站的医疗单位集中管理。”副官飞速的记录着“好了，你去办吧，让志愿军的各军军长1小时之后到会议室。” 望着空荡荡的办公室，姜明海体会着久违的紧张，连续的工作和处理文件着实让他吃不消，一批批南撤人员带回的情报越发让人不安，特别机动队一日拿不到切实的证据，他就一天没法获得联邦的全力支持，现在束手束脚的状况让他尤为恼火，联邦会议那帮子政客，恐怕还在设局谋取一己私利，联合政党现在也已经焦头烂额，一桩桩一件件都让他心神不宁... “军团长，中央急电！”一名通信兵闯了进来，飞快的递过电报“需要您亲自破译。”姜明海快速翻译内容，只是写完最后一个字的时候已经脸色大变，“东联省，怎么会？”拿着电文的手略微颤抖“你去通知副官，会议改为20分钟之后，快！”通信兵快速跑出去，姜明海缓缓地扶住额头，东联省一日之间爆发了数万例斯米罗兰感染者，沿海海防的人都是干什么吃的！发泄似的拍了一下桌子，有些无力地瘫坐在椅子上：事情远远超出了他的医疗，这样下去，联邦... 17：00南撤编队 “好了，别怕，别怕...”崔秀芸慢慢的安慰怀里的孩子，G1运输机上的sao动她看的清清楚楚，其实这又何尝不是安慰自己，已经过去了一个多小时，自己的心还是慌乱如麻，不清楚齐卫国的状况，好在编队已经快到了。 姜雯一路上也是一言不发，呆呆的看着窗户，心不在焉的摆弄自己的头发，看到G1没有后续的异常，也为了舒缓自己的紧张，崔秀芸还是开口“怎么了，雯雯，看你一直心不在焉的。”姜雯没有回答“雯雯？”“啊？哦，对不起，你能再说一遍吗？” 崔秀芸无奈的笑笑“你这一路丢了魂似的，还没从出发那时候缓过来？”姜雯点了点头“嗯，见笑了。”崔秀芸敏锐的察觉出事情没有那么简单，把手搭在姜雯的肩膀上“等你想说的时候，再说吧。”一边把妞妞放在大腿上，搂着孩子看向窗外。姜雯也没再说，看着窗户，思绪飘回了从前。 六年前 “师傅，您这还能修好吗，我这边有急事。”姜雯看着满头大汗的家庭司机，有些不耐烦。“不好意思，这边实在有点麻烦，您看能不能再等一下...”“是我说的不够明白吗，我有急事，这点小事都处理不好。”姜雯跳下车，“你被解雇了。”那个司机就差跪下了“您别着急，我现在就想办法，我们全家都指望着我的工资过活，我求求您...”姜雯才要开口，身后传过来一个平静的男声“大伯，我看您这里好像有点麻烦，需要帮忙吗？”姜雯回头看，一个穿着黑色风衣的少年，站在身后，灰色的围巾在冷峻的脸下面飘动。 “是这样...”自家的司机在解释什么，姜雯一点也没听进去，她的目光完全被眼前的人吸引了。“这位，小姐，如果你真的赶时间，可以坐我们家的车，我帮你把东西卸到车上，好吗？”姜雯恍然的看着他“嗯，嗯！”那人犹豫了一下“我听到了你们的争论，大伯也不容易，这里又是郊区...”姜雯有些好笑的看着他“你不会让我不要辞退他吧？”那人点了点头“大家都不容易，你这又是何苦呢。”姜雯笑了“年纪轻轻，倒是老成，你上大学了吗？”那人紧了紧风衣，帮着搬东西，没再说话。 “喂，小男生，你要知道，做好人是要付出代价的。”那人没说话，只是默默地搬着东西，“我看你长的还不错，你当我男朋友吧。”那人的手一顿“你最好不要让我后悔帮你。”一边继续搬着东西“你知道我是谁吗？”男生的手停下了“哪家的大小姐吧，我没兴趣。”一边示意可以上车了，“那我总能知道你的名字吧。”姜雯有些气馁，一边把自己的手递过去“姜雯，还有，你是第一个在我面前这么冷漠的男人。” 他犹豫了一下，没有握住她的手，只是用和秋天的下午一样寒冷的声音，说出了两个字 “赵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