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传第三十三话 第二个阴谋
战胜狂三以后，学姐决定搬离天宫市。 出发之前，每个人都有自由行动的一小段休息时间。 此时，在段名义的居室里—— “如果人人都能保持大脑清醒，这世上就没有烦恼和战争了。怎么你和白林一样，开始想些天真的事情，段名义？” 坐在饭桌对面的军装少女，五河琴里，对段名义发出了这样的疑问，其实更像是调侃。 虽然两人之间摆着一张饭桌，桌上的食物却只有一盒芝士块，还有两片稍微发硬的白面包。今天奇儿不在家，段名义随便啃点东西，只要这么简陋的食物，午餐就解决了。俗话常说美食可以治愈心痛，吃一顿丰盛的午餐就可以忘记许许多多的烦恼，但是在心情糟糕的时候，往往没有食欲，段名义就是这样。 段名义没有回答琴里的问题，更是没有做出反应，就好像没有听见的样子，沉默地剜下了一片芝士，夹在干瘪的面包片中间，不加青菜辣椒，不加沙拉炼乳，没有番茄酱和蛋黄酱，就是两片面包夹芝士，仅此而已。 基本上只能品尝到芝士的香醇味，面包本身的口感像极了受潮的饼干，干硬与湿软同在。甚至有点韧性，难以咬断，这么一说，其实更像是软木头。 在吃完之前，他的目光从没有放在琴里身上，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琴里上次遇见段名义，那已经是在几个月前了，在冬木市大战，白林失踪（其实已经死了，但韩泠谎报），段名义被当众活捉。当时大家都认为段名义不可能活着回来，因为吉尔伽美什的实验场绝对配得上“惨无人道”四字，活人不可能逃出来，死人的存活率还要更高些。就算吉尔伽美什饶他一命，估计段名义也丧失了继续活下去的信心。 但是当段名义再次出现在五河琴里的眼界中，他没有变成实验室里的怪物，也不是躺在棺材里的遗体，他现在只是一个非常非常普通的、外表稍显颓废的少年。 仅此而已。 琴里开始说起了重要的话题： “狂三告诉我们，段名义你和白林都还活着，现在正好住在我最熟悉的天宫市。狂三的演技真不错，明明是她把情报泄露给韩泠，韩泠才会做出行动，结果她完全装作一副不知情的样子。但是韩泠觉得那这只是七人众的骗人把戏，段名义你和白林早就死了，狂三也是冒牌货，他吧这事搁置了好久，最近才派我来调查。” 原来是狂三主动泄露了情报，所以五河琴里会出现在天宫市，帮助白林他们打败狂三，但她似乎没有料到韩泠这么快就做出行动，还搅乱了这场战斗。战斗过后，五河琴里没有再出现在大家的视野内，而是私自潜入了段名义的居所，在这里等待段名义回来，和他讨论一些事情。 这很符合韩泠的风格，无论什么情况都要保持低调，但是有一个巨大的漏洞。 段名义吃完了最后一口面包，舔着手指上的芝士渣，说： “别给我扯淡，就算韩泠知道是假消息，他也不可能放着不管。给我老实交待，韩泠他最近到底在做什么？除了到处侵略，他还在做什么事？连我都不能说？” 琴里带着一点微笑的表情，说， “……果然瞒不住你啊，段名义。” 琴里没有直接说出韩泠的计划，她离开了自己的座椅，站在椅子后面。 琴里抱着胳膊，站姿挺直，颇有军官的风范，但其实更像一位等待他人入座的侍者。 忽然，椅子动了。 随后有一个清晰的人影浮现出来，轮到他坐在椅子上，取代了琴里的位置。原来从一开始，这房间里的人数不止琴里一人，还有另一个人保持隐身状态，早就潜伏在房间里了。 段名义瞪大了眼睛，轻轻地说出了对方的名字： “韩泠……？” 韩泠解除了隐身魔法，有点忏愧地说： “抱歉，我真不敢相信这件事情是真的，我最好的两个朋友居然还活着，所以我才会让琴里来试探你们，让她故意说我不重视这件事，你们一定可以看穿这是说谎。对不起，我怀疑你了，名义，还有白林也是。” 段名义打了个响指，说： “其实我也一样。出来吧，Assassin，这个琴里和韩泠都是真货。” 战场原黑仪也解除了自己的潜行状态，进入所有人的视野。 面对好友的援助，段名义也不会放松警惕，他也不认为重逢是一件多么容易的事情，而吉尔伽美什最喜欢的就是涉及到“同伴”关系的斗争了，不禁让人怀疑这是他设计的一环闹剧，韩泠和五河琴里是敌人假扮的概率非常高。所以段名义命令了战场原黑仪先藏起来，使用Assassin的职阶权能，隐藏了自己的气息，等段名义下达指令，她就会立刻战斗或撤退。当然，段名义没有把这件事告诉白林，他总是感情用事，会把事情搞砸的。 搞砸？为什么要说“搞砸”？ 因为韩泠派出了五河琴里与段名义见面，不只是为了验证真假，也是为了——将段名义和白林带回去，回到纳萨利克。 咔 段名义把盛装芝士的饭盒盖起来，说： “白林那小子是个多愁善感的人，他很容易对无关的东西产生感情。这回也是，他对这个叫‘死后战线’和‘KNS’的两个组织倾注了不少感情，他喜欢这里的很多人，很多人也喜欢他。除了故意找茬的七人众，这种偏远的小地方不可能出现S级以上的入侵者，他在这里很幸福，也很安全。” 段名义没有挑明，他真正想表达的才不是这个意思，但韩泠已经读懂了言下之意。 无限剑制/纳萨利克是为了战胜Ruler而设立的正义组织，是一支完全武装化的战队联盟，组织的存在意义就是为了战胜次元战争的游戏管理员，提前结束这场战争游戏。而白林是组织的前任首领，若他回到了组织，那么等待他的未来只有“至死方休的战斗”，他必须带领组织继续战斗，没有其他路可走。 说实话，段名义更希望组织解散，不要再苟延残喘了。 无限剑制的最大功绩就是战胜了七人众的“空之女王”和“决斗者”，这个功绩表面上是打败了两个强敌，实际上证明了更重要的一件事——七人众是可以被战胜的，那么实力约等于七人众的游戏管理员“永恒Ruler”也不会是无敌的，这场游戏是可以被中止的。能够看见胜利的希望，这是天大的好事，但若是没有足够的实力，所谓“希望”也不过是望梅止渴。 事实证明，确实如此。 在冬木市，那场战斗就证明了敌我差距无限大，与七人众作对，不可能有好下场。然而正因为“希望”的存在，即使无限剑制的整个组织都崩离瓦解了，韩泠和许多幸存者都没有汲取教训，他们在暗地里重建组织，准备东山再起。只要这个组织延续了曾经的信念，那么敌人就是不可战胜的吉尔伽美什，结局注定是再赴死一次，倒不如早早解散，让大家好好享受余生。 所以，即使纳萨利克的组织规模扩大了十倍以上，即使现在组织内部的SSS级成员比七人众还要多，段名义也会拒绝把白林交给韩泠。他们都品尝了战乱之痛，绝对不会再踏入战场一步，尽管现在的生活很无趣，但是这也比战争好上几千万倍。 这就是段名义想要表达的意思。 韩泠已经看透了他的想法，不用再多说一句废话，就理解了段名义的暗寓。 而段名义不在乎韩泠是否有理解了暗意，接着往下说： “而且，就像我说的那样，白林喜欢这里的很多人，他对这些人已经有感情了，让他说走就走是不可能的事。” 段名义的这句话也是暗示。 既然白林不会离开死后战线和KNS的同伴们，那么只要韩泠把所有人都纳入到纳萨利克的旗下，就没有问题了。段名义很不希望这些同伴也成为战争的棋子，但他更不想看见死后战线与纳萨利克为敌。只要能够达成目的，韩泠可以杀掉这里的所有人，他保证会那样做的。 但是段名义不想亲口说出这么残酷的事实，所以只能用暗示的方法告诉韩泠。 可是，韩泠的脸色稍微有点不对。 他在考虑这件事情。 他不可能没有想到这么简单的解决办法。 也就是说，韩泠不同意收容死后战线和KNS，但韩泠不是这么小气的人，他一定是认为这两个组织不能成为同伴，否决了这个最简单的方法。 可是韩泠从来没有和那些人发生过接触，为什么他现在就能做出判断？ 段名义明白了。 仅仅一个沉默，段名义也猜到了更糟糕的一件事： “是狂三她把我们的消息告诉了韩泠你……她还说了其他什么事？” 说到这里，韩泠道出了一个惊人的事实： “不，其实炎魔（五河琴里）她告诉你，是狂三透露了你们的消息，这件事本身也是假的，因为在那时候我不知道你们是不是冒牌货，没有说一句真话。前段时间，我们收到了一封信，在那上面说明了所有事情，署名就是时崎狂三，不过我想那应该也是伪造的名字。” 原来如此，狂三与琴里大战的时候，狂三的惊讶表情并非演技，她是真的不知道消息已经泄露出去了。 看来，那封信就是走漏风声的关键。 “所以我们现在聚在一起，都是因为第三方在作怪？在你的眼皮子底下送来一封信，还没有一个人发现？” “正是这样。” “该死的，除了那个金皮卡（吉尔伽美什），我真不知道哪个家伙会这么无聊，故意把我们几个聚在一起，肯定有阴谋。” 段名义捏紧拳头。 段名义相信这又是吉尔伽美什的主意，如果向他求助，一定可以得到答案，但代价则是要继续执行任务，杀掉更多的人……显然，吉尔伽美什留下了这一封不明不白的假名信件，就是为了引诱段名义回去服侍他，继续当他王座下的狗，否则不只有白林和奇儿，就连韩泠也不可能幸免于难。 吉尔伽美什真是个杀千刀的货色，费时费力地设计了一场千里迢迢的重逢，就是为了干出这种事。 但这一次，段名义不会再屈服于他。 段名义绝对不会再为七人众而战，这还不是唯一的理由。 段名义放弃了间谍身份以后，奇儿再次向他表达爱意，还有包括龙代在内的很多低级召唤师与他为伴。现在的生活无可挑剔，他没必要自讨苦吃。 况且，间谍工作给他留下了不少后遗症。段名义与萝莱特争执了许久，被优格的神力摧残了神经，连续做了两个多月的噩梦，每天晚上他都要在梦中体验一趟地狱游行，早就没有那么多精力去干麻烦事。若是其他人再提到关于“召唤师猎人”的字眼，他甚至会浑身打哆嗦，总觉得自己又要再次陷入怀疑的漩涡，再次与所有人为敌。 说得直白点，这就是PTSD（Post-TraumaticStressDisorder，创伤后压力心理障碍症），段名义已经没有足够的能力再去执行任务了。 还没有讨论出结果，段名义就拎起了挎包，说： “时间不早了，我们要搬走，去一个叫SBC格洛肯的地方。奇儿和其他人估计也差不多准备好了，我也得跟上，老子才不想拖后腿。下回见，韩泠。” “嗯，再见，名义。” 韩泠的语气依然是这样子。 …… “白林，你小子还在磨蹭什么！该走了！” “哦，来了！” 可以听见段名义和白林的声音。韩泠站在高楼废墟的窗口边上，可以清楚地看见他们两个。 段名义的身边是奇儿和一群小弟，白林身边全是卿卿我我的美少女。他们俩已经放弃了曾经的战士身份，成为了这些人的守护者，开始了全新的生活。韩泠是个明事理的人，他认为不该打扰他们的选择与生活，这是作为朋友的尊重。 如果白林没有全身绑着绷带，韩泠一定是这么想的。 ——都是因为这群废物太没用了，才会害得白林身受重伤，还要强颜欢笑！ 韩泠面无表情地说： “炎魔，联系死枪，如果我没记错，他潜伏的那个组织快要抵达SBC格洛肯的附近了。再让死枪联系优格，两个人随时保持待命，我亲自指挥。” 琴里不带敬语，直言道： “韩泠你想干什么？（不用查阅资料就能记住几个月前才联系过的人名，这个记忆力真的是人吗？）” 韩泠的眼神依然没有什么变化，但语气更冰冷地说： “我要证明一件事，这个组织不值得让白林留下来，不值得被他豁出性命去守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