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传第六十八话 殊途同归（上）
“名义，怎么了？” 奇儿没有进入精神世界的对话，她不可能知道发生了什么。从她的视角来看，刚才段名义只是站在原地发愣一下，随后阿尔泰尔就离开了，两个人还没有开始谈话，便互相理解了某些讯息。奇儿看不懂什么情况，但她还是更在意段名义的身体状况，关切地问了一下。 段名义也不知道该如何解释，因为的他也是什么都不懂，不明白为什么阿尔泰尔要扯淡一大堆平行世界的理论，就算“隔壁世界的白林”没有杀死狂三她们，“这边世界的白林”也得不到一分一毫的好处或坏处。 只有阿尔泰尔的中毒症状值得关注一下。阿尔泰尔本身可以视作“人类想象力的集合”，完全可以把她当做次元战争的顶点英雄，完盛状态下的阿尔泰尔不会弱于七人众，然而那些毒素居然危及了阿尔泰尔的生命，这就说明这场游戏中可能存在着比七人众更麻烦的敌人，甚至比三位游戏管理员“永恒Ruler”更难对付。这就是货真价实的“论外”级别了。 （毒素来源叫“Plague”？发音是“佩奇”？还是佩什么……嘶，管它叫什么，阿尔泰尔不说那些毒素来自何处，也不知道该怎么防范……） “真是麻烦……” 发生了这么多超出预想的事态，段名义懂了一个道理——当情报都对自己不利，不如就放弃思考，胡思乱想只会吓唬自己。 段名义打算直接就这样走出村子，去找白林他们，他们应该还没有走多远，很快就能追上。 “兔子，还有力气没？” “名义，不用担心我，还是先看看刚才战斗有没有伤着吧。” “不需要，反正我们没有治疗手段，有没有伤都一样。” 段名义眼神有点飘忽，回避地说， “没什么事就走起，还有任务要做。” “名义……” “又咋了？没多少时间了。” “世冰他……” “他已经死了，起不到作用的死人对我们没有帮助。” 段名义斩钉截铁地说道。回答太快了，就好像提前猜到了奇儿会说世冰的事，不由思考就说出了早有准备的无情台词。 其实他还是很在意吧。 好端端的一个大活人，怎么被阿尔泰尔一刀刺死了，他们根本不认识对方。可是段名义没有问过一句关于世冰的问题，因为当阿尔泰尔八成会继续坚持说“为迎来此世的终焉”这种敷衍的回答，段名义得不到想要的结果。另外阿尔泰尔又把话题转到了平行世界和护送任务，段名义没能再得到有效情报。 呼呼呼…… 悄然无声地，吹下毛毛细雨，这点雨滴还不如汗水淋漓，根本无法熄灭战火，只觉得灰眼朦胧。 简直就像电视剧里演的那样，心情不好的时候就会下雨，还好只是不痛不痒的缥缈小雨，走进森林里由树叶遮挡就看不见雨滴了。 当段名义要向前迈出一步，忍不住回望一眼，向伙伴投去最后的目送。 望向世冰的遗体—— 咔嗞！咔嗞！ 直到亲眼看见，惊悚的咀嚼声才传入段名义的耳中。 无数的蝼蚁爬伏在世冰的身边，以怪异的方式蠕动着一具完整的身躯。它们身躯下方的左右两侧各伸展一条灵活的肢节，很长，很结实，每次移动都需要它们支撑身体和抓取地面，明显是用于行走的部位。而身躯上方的左右两侧同样是伸展着肢节，但是更短更细，肢节的末端还有钉耙般的五根细肢，正是这些修长灵活的细关节刺穿了世冰的皮肤，将他的身体一点点撕开。 在身躯的最上方，顶着一颗圆溜溜的物件，将撕下的rou片塞进去物件表面的小洞里，合上了洞口，由洞内的参差不齐的坚硬物体来回碾动，再通过疑似食道的管子输送到身躯内。然后再撕下一块，塞进去，咽下去。 段名义盯着这些怪物们，看了几秒。 左看右看。 正在啃咬世冰遗体的这些生物——分明就是人类，而且是死后战线的召唤师们，但是他们理应被捷威改造成了异形，不该保留着人类的外表。 不。 不是的，这是段名义用rou眼“看见”再由大脑处理后的画面，这些东西看起来像人类，但段名义知道这群东西绝对不是人类！ 瞬间地，段名义明白了。 可以这样认为，自从捷威被恶雨轩给复活之后，他们就已经变成了怪物，从来没有以人形的姿态出现在段名义面前。因为大家的理智都被优格的神力给侵蚀了，与怪物只有一线之隔，很快生物本能又适应了神力侵蚀的环境，所以大家一直把这些怪物当做同类。后来捷威开始战斗，无限制地释放神力，打乱了原本的波长，所以大家能看见这些怪物的真容。后来捷威死去，波长就恢复原状了，回到了本来已经“适应”的环境下。 捷威不敢招惹的世冰，捷威认可的段名义，还有恰好不在场的学姐，除了以上三人，不剩半个活人。 从一开始围挤在身边的这些人，全都是怪物。 （奇儿持有【深渊之眼】的力量，这是探索宇宙黑暗的英雄，可能与外神力量有一定程度的契合，所以她受到的负面影响很小，没有变成怪物。） 在奇儿回头之前，段名义赶紧蒙住了她的眼睛。 奇儿感到不解： “名义，怎么了？” “不，只是……该走了，别浪费时间在这种没有意义的小事上。” 段名义继续掩盖奇儿的眼睛，另一只手拥着奇儿的肩膀，试着让她回过身。 嗖！ 忽然，其中一个“人类”注意到这边，猛地抬头，无神的目光就像从远方飞来的狙击子弹，令段名义感到一阵背凉，咽喉好似被突然贯穿了似的。 分明是刀枪不入的钢铁之躯，却被无形的目光给扎得心寒，可真是奇怪。 段名义即刻启程，不再回头…… ======================================== 难道不想知道结局吗？ 阿尔泰尔这么问的时候，段名义有点好奇。因为现在的状况太糟糕了，段名义找不到生路，只能向这种神棍般的说辞给予希望，希望是个好结局，还有翻盘额机会，但同时也担心直接就是坏结局，只会让人绝望。当时奇儿还在身边，段名义就拒绝了。 段名义拒绝了诱惑，照着平时的想法说出了那样的话。平常他确实不喜欢剧透。 走着走着，段名义停下来了。 回头，问： “兔子，跟得上么？” 奇儿扶着旁边地树干，说： “呼……不，我可以的……” “要不休息一下？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碰上白林那小子，说不定很快就见面了，那样就不用着急赶路了，说不定这辈子都见不到了，我们走得再快也没用。” “不，不用担心我……” “少废话，我累了，我要休息，兔子你想接着走就走呗，我不拦你。” 段名义任性地坐在了突起的树根上，说不走就不走。 可能是因为接近了白林身边的优格（第二人格），逐渐回到了她的神力支配下，本来只是感官受到了一点影响，现在感觉体力消耗飞快，这还没走多远，就气喘吁吁。段名义想起了第一次被优格神力攻击的那个时候……太可怕了，不敢再回忆起来。 段名义不愿向前走，奇儿就坐在段名义身边，无言相伴。 …… 奇儿恐怕是最深入局势、却对局势一无所知的唯一人，她只能感觉到身边处处都是危险，却不知道这些危险来自何处，比如她压根不明白为什么捷威突然变成了怪物，还有其他很多亲眼所见的事情，奇儿也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但是，就算奇儿的地位处于被动，她也不再想要段名义的保护，她希望能给段名义伸出援手。奇儿知道段名义一直都有心理压力，只是他自己不说，他很需要其他人的帮助。 刚才段名义捂住了奇儿的眼睛，不让她去看世冰的遗体。奇儿知道一定发生了糟糕透顶的事情，因为段名义忘记了奇儿的兔耳朵不是装饰品，恐怖的撕咬声早就纳入了她的耳中。是什么东西，正在吃什么，奇儿没有看见，所以不知道，她也克制了自己不要去想象。既然段名义不希望她看见那幅景象，她愿意照做。 接着，段名义自称反悔了白林的邀请，要去找白林合作，一定是为了带着奇儿远离那些啃食者。争强好胜的段名义居然选择了食言，对他而言是非常屈辱的退步。 奇儿多少有点自责，说： “名义，我……” 这才刚开口，奇儿忽然竖起耳朵，听见了什么声音。 飒飒飒飒！ 草丛与土壤发出了摩擦声，某种形似野兽的黑影们正在树林里行进，分不清是两足还是四足，因为声音太杂乱了，声音如海潮般地逼近而来。 “名义！有东西接近我们了！速度不快，但数量好多！” “什么，哪边？！” 听到这些话，段名义马上蹦起来了，有些踉跄地跑到奇儿面前，打起了十二分精神。 纳萨利克的叛徒们可算是来了。 段名义抬起双手，模仿着港片里的武学动作，摆了一个三流的姿势。段名义平时看过那么多动作片，顺便稍微锻炼了一点点武术，希望可以在这个时候发挥作用，但是段名义心里清楚，这种连半桶水都称不上的锻炼根本没有用，因为对手是纳萨利克啊——谋权篡位的叛徒们，连韩泠都被这伙畜牲踢出了组织。 韩泠无法阻止他们，单凭段名义又能做得了什么？ 阿尔泰尔说过，段名义很快就能迎来结局了，应该就是指现在这种情况吧——保护奇儿离开，然后被纳萨利克的部队给淹没。 飒飒！飒飒！ 渐渐地，迅速移动的脚步声也进入了段名义的听力范围，这速度果然很快，但是与BOB组织的暗风相比较，真就是慢动作。 ……好吧，想太多了。 来者不可能是纳萨利克。 假设是韩泠的陆战部队，他们的行进速度可以和现代空军相提并论，当敌人察觉到部队的动静，已经被陆军碾过去了，连音速都追不上他们。纳萨利克整个组织都背叛了韩泠，失去了韩泠的指挥，若不希望韩泠东山再起，纳萨利克的叛徒们应该放弃谨慎，选择倾巢出击，全力消灭所有知情者，这样就能确保自己的地位。要是疏忽一点，不小心让韩泠或死后战线的人给溜走了，那么纳萨利克的名字就会散播到外界去，可能会引起七人众和Ruler的注意。 总结来说，只要敌人没有足以秒杀段名义的压迫感，那么绝对不是纳萨利克。 飒飒！ 声音越来越近，段名义沿着坡道向上行走，尽量避开与他们碰面。刚来到这个村落的时候，段名义就派出战场原黑仪去勘察了地形，提前掌握地形是非常关键的PVP生存技巧，段名义从来不会疏忽这一点。 站在稍微高点的坡道上，可以看见一群影子从远处涌现出来，左左右右，摇晃着，行走着。 猜得没错，这些人不是纳萨利克的步兵，正是刚才撕咬世冰的那群“人类”，不知出于什么原因，他们跑到这里来了。 段名义不需要去思考这个问题，因为他们很快曝出了答案： “白……林……！” 他们大张着嘴，说着长串的迷之语言，不像东方西方的任何一边口音，也不是古时今日的任何一种语言，段名义只能勉强听得清这两个字眼。 原来如此，他们的目标不是段名义和奇儿，而是始终被捷威视作恶徒的白林。因为优格催眠了捷威，让他带节奏针对白林引发内讧，大家一致认为白林招惹了纳萨利克，所以大家才要面临各种各样的灾难。特别是复活后的捷威使用了神力，看穿了段名义的记忆，一定也知道了韩泠就是纳萨利克的指挥者，是白林把韩泠引来的，某种程度上来说，白林是罪魁祸首，这个说法还真没有错。 就这样眼睁睁看他们去把白林给撕碎，也不会被当作冷酷无情的行为，因为从上帝视角来看，白林也是罪有应得。 但很可惜的是，站在这里的人不是别人，正是段名义，他不再在乎是对是错，他只做身为朋友该做的事。保护朋友揍飞敌人，就是他接下来要做的事情。 段名义站在高坡上，挑选了一个好角度，要是从这里跳下去，正好可以拦住带头冲锋的那个异形，吸引所有异形的注意力，把他们引诱去其他地方，白林就安全了。呵，事到如今还要给白林和捷威收拾烂摊子，真感觉不爽。 段名义预判时机，跃跃欲试，说： “在这里等我，兔子，等老子揍扁了这些狗东西，然后……” —— “然后就能带上你所珍视的人们，远走高飞了，是吗，杂种？” 来自段名义身后的回复，不是奇儿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