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三话 崩坏的开端
雨轩喝了一口咖啡，细细品味了几秒，她才转过头向白林这边，推了一下临时戴上的黑框眼镜，问道： “所以……白林你就把这东西带回来了？” 雨轩说的“这东西”就是指白林昨晚带回来的“战利品”。在白林眼里看来，那是一个正挽着他的手臂的娇小女生，穿着纯白色的连衣裙，过腰的墨绿色长发，还有看起来像是下垂猫耳的两片发角，形象极其简单，却容易给人留下深刻的印象。 她就是在昨晚被白林和小暗救出来的英雄从者（要不是白林出手阻止，她已经被小暗劈死了），名字叫做【沙耶】。和白林一开始的猜想完全一致，白林昨天干掉的那个组织的劣行不只有伪造神器，同时也在囚禁这个没有召唤师控制的“怪物”。经过了短暂交涉，沙耶愿意接受白林的生活援助，算是捡到了一个队友。 吉尔伽美什已经确定，沙耶是被某个召唤师在最近使用召唤仪式给召唤出来的英雄从者。但只要不是用正规方法召唤出来的英雄，总会出现随机的个体差异，就好像自己设计一个新英雄，然后插入moba游戏中与别人联机对决，即使是由超高级Caster来组织召唤仪式，哪怕多放了一粒盐，召唤出来的英雄也会出现数不清的缺陷。沙耶的召唤仪式就存在不少未知缺陷（Bug），出了一大堆细节问题，她获得了独立显现的能力，所以白林不需要和她签立主从契约，但是，她需要食物才能维持现界，她需要的是食物而不是魔力，就像一个活生生的生命体而不是使魔从者。 白林一定要吐槽一下这个Bug满天飞的游戏系统。 白林已经知道这个小女生的英雄真名叫做【沙耶】，不管是真是假，白林都无法得知【沙耶】的任何信息，不如说，她把真名公开之后，白林对这个角色的印象反而被封闭了，除了名字一无所知。吉尔伽美什已经断定了，这不是召唤仪式出错的问题，那么只能是系统Bug。原本这种常见的小问题只要向蒂塔说明一下，很快就能帮忙解决，但不知道为什么，白林就是不想上报这个Bug，心里就是有种抗拒的感觉，非常不愿接近蒂塔，不希望靠她解决这个小问题（对官方来说这确实是个不痛不痒的小问题）。 吉尔伽美什在临走前留下了意义不明的话： “如果你想要天下太平，就保持这样，少接触未知的东西比较好，控制住自己的好奇心吧，杂种。” 除此之外，雨轩有点奇怪。 可能是因为雨轩独有的警戒心，她对沙耶的态度不太友好，向来都是用“东西”来称呼她。白林觉得这太无礼了，但白林的生活本来就很依赖雨轩，随便把外人带进来只会给她增加麻烦，这方面是白林理亏。 不过还有更奇怪的地方——不是白林自作多情，雨轩对白林的占有欲很强，除了被她认可的人以外，其他任何人不论男女都不允许接近白林。可沙耶已经和白林这么亲密了，雨轩却完全没有惯例的过激反应，或许是因为沙耶的外表年龄还小，所以就谦让她吧，或者在雨轩的视角中，沙耶可能只是宠物，身为喰种的她已经很少把其他人当作“人”看待了。 “让沙耶住下来……如果白林你喜欢，短时间内是没什么问题啦，但还是快点找个新的住处比较好，我会让Archer帮忙安排的。” “也对，还是按她自己的选择比较好。” “那个……白林？” “嗯？” “你现在能带沙耶出去逛几圈吗？就算只是短期同居，熟悉环境也很有必要。” “？！？！” 白林差点把杯子里的水喷出来。 雨轩一向不允许白林随意外出，现在居然主动要求白林和刚来的沙耶一起出门，而且雨轩对大多数人都是不管不问的冷漠态度，就算是关系稍微好点的人也绝对得不到她的关心和在意，很多时候连朋友都只是她的备用食物，可现在她竟然说出这种“上层干部对新成员的关照话”。 简直……就像与白林第一次相遇时的雨轩。 不过，很快雨轩又补上了一句： “如果嫌麻烦的话，在外面把它干掉也可以哦，到时候记得联系我，我会给你找帮手的。” 好吧，不管刚才雨轩说了什么，当着别人的面前说出这种话的人也只能是她了。 其实就算雨轩不说，白林也正好打算出门一趟，因为没有把沙耶上报给蒂塔的缘故，所以白林只能靠自己去调查沙耶的一切。这不只是好奇为什么沙耶会被禁锢在那里，沙耶是从敌方阵营解救出来的唯一活口（确切地说，英雄从者其实不算活着的生命体），或许她可以解决白林的种种疑问。 白林越是清除霍比派来的渣滓，就越会觉得周遭的不对劲，身处这样充满疑问的环境中只会让人坐立难安，他需要答案。 说到“坐立难安”，白林感觉身体状况不但没有恢复，最近反而变得更差了，战斗时间越来越短，精神力的负荷也越来越重，在这样虚弱的状态下随便碰到一个难题，情绪都会变得不稳定。特别是在昨晚救出沙耶之后，白林感觉体能又下降了一个级别，莫名地感到焦躁和劳累，想要尽早回到住处休息，可实际上，白林没有受伤或过度消耗，根本不该出现这种症状。 只要感到难受，他就会嗑药，一开始这些药只是为了治疗失忆才会使用的药物，后来才发现其中还有镇定精神错乱和缓解rou体负担的效果，久而久之，白林已经把它当作轻度镇静剂了。 白林习惯性地从袋子里拿出两颗晶莹剔透的药丸，刚放在嘴边的时候，雨轩走了过来： “白林，你手上的那是……？” “难道这不是你给我的药么？” “呃，啊，哦哦哦，想起来了想起来了，是我给你的没错，哈哈哈看我这记性。” “……” “白林，把它们给我。” “什么？” “就是你手上的药啊，我有点……嗯……反正给我就对了，吃多了也不好吧。” “…………” 白林不知道雨轩这是犯了什么毛病，有点怪怪的，就好像换了一个人，但他还是照做了，把手上的两粒药给了雨轩，只是喝了一口热水，就带着沙耶出门去了。 …… 炎热的阳光，闪亮的玻璃，喧闹的行人，来往的车辆。 白林每天出门看见的都是这些，包括今天也是一样。 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街上的风景与平时没有差别，可在出门以后，就是有种止不住的反感涌上了白林的心头。 好奇怪。 明明没什么不一样，为什么有种无法言喻的微妙差别呢？难道是没吃药的关系？ “没事吧？那个……白林？” “哦，没事。” 沙耶都开始关心自己了，白林也只好抛开那些莫名其妙的杂念，把注意力转移到当前。 因为这一次只是普通的逛街而已，带着沙耶熟悉这附近的环境，没必要和平时一样匆匆忙忙地走来走去，可以当作是一次休假。 （说到底，对霍比的讨伐行动本来就是白林主张的，从来没有任何人要求他这么做，无论是停手不干还是继续攻击，白林都有选择权，但结果是可想而知的，如果今后还想继续安心地走在这条街上，白林就不能停止消灭邪恶） 白林站在甜品店的门口等待着，沙耶对这些东西不感兴趣，但白林有很长时间没尝过甜食了，今天难得有放松的机会，配上一杯冰凉的圣代再好不过了。 为了不让沙耶等太长时间，白林打算打包带走一份大号的冰镇甜品，待会可以坐在公园里慢慢享用。如果沙耶心回意转，白林还可以分很多给她品尝。 “这位客人，您的……” “啊，做好了是吗？真快啊，在三次元那边等你们做好这种超复杂的冰淇淋，可以等到鸡蛋被太阳烤焦。有蒂塔的数据代码实体化技术在支撑所有产业，真是方便呀，不管做什么都是这么快……” 白林对着NPC自说自话，眼神慢慢挪到塑料袋中，看到那份冰淇淋的时候，他的话语戛然而止。炽热的阳光烘烤在他的背上，也无法消去爬上脊椎的彻骨之寒，他的表情像是看见了极其可怕的东西。 NPC看白林的脸色有点不对，按照程序中编写的指令问道： “这位客人，如果您的身体不适，建议前往——” “不不不，没什么没什么，谢谢你们了，还有人在等我呢，我走了嗷！” 白林的语气变得稍微有点语无伦次，拎起装着冰淇淋的塑料袋就跑向约定好的公园。 白林早就习惯了身体不适的症状，不用别人说出口他也心里清楚，但真正让白林感到难受的才不是这个脆弱的身体。 就在那个服务员NPC把冰淇淋拿过来的时候，白林只是无意地往袋子里瞥了一眼，就把他的心脏吓得怦怦直跳——稍微揭开塑料袋，就能看见，在冰淇淋杯的里面有一团粉嫩的“某种东西”正在蠕动。当白林看见它的时候，还有一支软绵绵的触手伸过来了。 不管那是什么，只要是个正常人，第一眼看到了都会被吓到，没有放声尖叫都算不错了。 “难道是最近我的出击次数太多，不知不觉超出了身体的极限，所以产生那么夸张的章鱼冰淇淋幻觉了？真是的，看来今天我和沙耶一起出门休息是对的，如果让雨轩知道我的身体又变差了，可能以后会把我绑在家里，一步都走不动呢。” 他只能告诉自己那是看错了，下次再打开塑料袋，看到的一定还是酸甜适中的草莓酱，香甜可口的水果切片，还有冰凉甜滑的牛奶冰淇淋。 嗡—— 路边的汽车轮胎发出了摩擦的声音。 在这种大都市的环境下，不论何时都能听见汽车的声音，已经可以说是日常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了，但现在钻进白林耳中的这些声音，感觉如此悠长又聒噪，不到一秒的时间里，他的心情从恐惧完全转变成了烦躁。如果不是因为精神力匮乏导致了轻微头痛，削弱了他的斗志，白林真的已经把那辆车劈成两半了。 嗡—— 嗡———— 嗡！！ 烦死了烦死了，明明和平时没什么不一样，为什么今天感觉这么烦？！恨不得一刀一刀地把这些铁箱子（汽车）全部砍碎！ 嗡————！！ 当白林反应过来的时候，他才发现自己走到了马路中央，来来往往的汽车把他包围在中间。 这个时候正好有一辆拆掉了消音器的摩托车出现在，发出刺耳的鸣叫声，就像一头机械拼搭的野兽朝这边奔驰而来。 虽然NPC和普通人一样会做出刹车动作顺便骂上几句，但现在的白林可不愿去等对方主动停下来，拆掉消音器的机车声已经点炸了白林心中积蓄的躁火。 抽出木刀，脚下爆发出堪比闪现的速度，瞬间移动到机车的后面。 砰——！！！ 整个车身被一刀毁坏，扭曲成一团原形不明的金属球，在空中划过一条抛物线后重重地摔在了地上，在柏油马路上翻滚了数十米远，一路上都是掉落的零件和燃油。摩托的骑手NPC比较幸运，摩托受到斩击的时候就被震飞出去了，暂时晕了过去，没有受到后续伤害。 这一招又稳又快，杯子里的圣代没有一点洒出或倾斜。 白林终于出手发xiele一下，他的脑子才稍微冷静了下来，直到那辆摩托车在远处发生了爆炸，他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一件多么愚蠢的事情。 “虽然是NPC，但是我……伤人了？” 要是刚才那一刀不是攻击车身，而是直接砍人，即便是木制的刀刃，人类的颈椎骨都会被一击砍断，如果没有魔力护体，任何人都会瞬间死去。 白林无法理解为什么自己会变成这样，就好像心里的道德限制全部消失了，只是单纯觉得这些铁皮箱子很烦，就发起了足以致命的攻击，这太荒唐了。 嗡————！！！ 白林再次从精神恍惚的幻想回到了现实，一辆大卡车正出现在不足十米的地方，对白林发出了警鸣。 尖锐的鸣笛声简直贯穿了他的耳膜，拨动着他的神经，但冷静之后的白林没有再次爆发，而是抑制了自己的冲动，躲过了卡车的冲撞。 巨大的铁块在耳边呼啸而过。 过了好几秒，躺在地上的白林才完全清醒过来，差点死去的惊吓冲走了心中的所有杂念，理智终于恢复了正常。 一抬起头，看见了一缕白色的裙角，还有垂地的墨绿色长发。 沙耶蹲在白林的身边，她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只从未见过的小动物。从外人视角来看，白林刚才确实用了奇异的动作穿过马路，如果不是喜欢多管闲事、看热闹的类型，应该都不会往这边瞅几眼。 “没事，沙耶，我这只是稍微有点……” “没事就好，白林你是我在这边认识的第二个人，只有你对我很好，我希望你能一直平安无事。” “我也不知道我是怎么回事，可能真的是累坏了吧。” 不知怎的，见到沙耶以后，白林感觉自己的心情很快平静了下来，这份安稳，就像是打完仗之后回到家里吃饱饭，再躺在软乎乎的床上，那是一种让人爱不释手的、毒品般的舒适感。可白林并没有察觉到这件事，他在不知觉中已经完全恢复了心态。 两个人在公园里四处逛逛，简单介绍了住宅区附近的某些东西，还有白林认识那几个七人众成员和附近的邻居，顺便聊些没营养的东西，尽管沙耶的身世谜团没有提到一个字，但白林感觉很开心。白林可以肯定，就算不知道沙耶的其他一切信息也无妨，只要她是个喜欢和平生活的好人，对白林来说就足够了，其他事情怎么样都无所谓，哪怕她是伪装成人类的克苏鲁外神，也没什么问题。 时间过得挺快的，白林找到了一张干净的木制长椅，用随身携带的手帕（家政男人要随时做好清洁工作）把油漆涂刷的表面给擦得闪光发亮，再和沙耶一起坐下来。 白林的心情沉浸于这份不知名的舒适中，和沙耶有说有笑的，不知不觉有些口渴了。 白林这才想起来刚才还带了一份大号圣代冰淇淋（实际上冰淇淋不能解渴），他拆开了冰淇淋的包装袋： “话说回来，让你等了这么久我很抱歉……” “没事，白林你是个很好的人，我相信你是有理由的，没有什么事情比平安赴约更好了。” “你是天使吧……这是我最喜欢的，虽然可能融化了不少，但味道是绝对不错的，你要不要也尝一点？” “不必了，白林你留着自己吃吧。” “是吗？我还以为女孩子都喜欢甜食，看来你是除了雨轩以外的第二个特例咯……” 白林看也没看，舀起了一勺子，半融化的冰淇淋塞进了嘴里。 如果亲口尝到这个味道，就会觉得一口把它吞下去实在是太可惜了，想用舌头含着它，细细品味它的芳香甜美——原本应该是这样的。 勺子靠近鼻子的时候，白林就有些察觉到有些不对劲了，等到舌头刚碰到了勺子，就忍不住一阵恶心： “呜哇啊……咳咳……咳咳咳……” “白林？！” “呜……呜呃……” 白林捂着嘴，挥手表示他没事，可是只要长了眼睛，就不会相信他没事。 白林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梦寐以求的甜食居然变得十分恶心，就像下水道里跑出来的史莱姆配上了打捞上岸的海蛞蝓生切片。仅仅是舌尖上碰到了一点，反胃的味道就在反复地刺激味蕾，腐烂的海鲜气味灌满了鼻腔，久久不能散去。 打翻的杯子中慢慢流出了某种东西，那原本应该是白色的牛奶和红色的果酱，还有些许黑色的巧克力粉，但这次的完全不一样——流出来的是一团粉色的东西，就像一只无眼的章鱼在慢慢活动。 眼看那种怪异的东西出现在自己的杯子里，白林的心里好像被塞进了彻骨的寒冰，两腿发软地坐在地上，一想到刚才吃下去的是这种东西，他又感到了一阵恶心。 “到底是……怎么回事……？” 白林不想再去看洒在地上的异形生物，可是一抬起头，眼前的风景骤然大变—— 说不出有什么变化，不如说和刚才没什么不一样，但是在白林的眼中却已经不是同一个世界了，无法形容这个世界的怪异。 白林的注意力落在附近的某个NPC身上——那是一张绝对不属于人类的可怖面孔！其他NPC亦是如此！全都长着无法用言语形容的异形之相！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可是一眨眼，眼前的一切又恢复了原样，只有白林在原地发出大惊小怪的惊叫，像个疯子或白痴似的。 白林完全懵了，很快察觉到了什么，警惕地观察四周。这个东张西望的样子就像一个正在躲避猎人追捕的猎物。 “白林你真的没事吗？！” “沙耶小心点，我们可能已经中了敌人的攻击了。” “白林？！撑着点，我这就送你去你刚才告诉我的医院看看！” “沙耶小心！” 白林立刻用保护的动作将沙耶抱住，左手上召唤木刀，挡住了来自空中的一把飞刀。 铛！ 金属与木刃碰撞，发出急促的响声，金属太刀旋转着飞往攻击来源的方向，正好落在攻击者的脚边。 “你是……” 来者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拔起了太刀，将其指向白林。 来者是个全身漆黑的影从者，虽然没有正脸，但白林认识这个外表——她的双马尾在冰凉的黄昏风中摆动着，左眼的蓝色火焰是唯一的动态色彩，纤细平坦的身材具有超乎想象的力量。 这就是一直以来都在跟踪白林的——黑岩射手影从者。 二话不说，黑岩射手影从者朝这边发起了疾速的冲刺斩击，白林只好使用木刀进行迎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