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七话 崩坏的途中
这是什么地方？ 为什么我会在这里？ 白林的脑子里一直盘旋着这两个问题，未知的蠕动环境给他带来了前所未有的压抑感，和七人众那样的硬实力压迫不同，让人打从心底感到恐惧，这是不同于“死”的恐惧，而是只有“生”才能感受到的恐惧。 但白林无法深入思考那些哲学的问题，他只知道他不想再呆在这里。这种异形的环境太过诡异了，好像有一条无形的绳子勒在他的脖子上，越来越喘不过气，白林不自主地抓挠自己的脖子，可就是无法扯下那根让他临近窒息的绳子。 “@!!*%$(%￥@……” 白林听见了什么声音，猛地一回头。 其实他没必要吓成这样，网吧和游戏厅一样，必定会有吵吵闹闹的声音，特别是暴脾气的玩家总会破口大骂，就像一个爆炸的天燃气罐，总会把人吓一跳。可白林并不是因为声音太大才被吓到，应该说，他听到的这些声音很普通，非常普通，应该能听懂，可是他的心仿佛在拒绝这些声音，混乱的头脑已经无法处理这些消息了。 更奇怪的是，无法找到声音来源，看上去好像每个人都在对他说话，但也好像根本没有人在理他，这些声音仿佛来自内心深处，也仿佛来自遥不可及的远处。 感到一阵天旋地转，白林再也受不了了，逃也似地夺门而出，离开了网吧。 可是走到街上的时候，他的瞳孔忍不住放大了—— 整条街上都是粉红色的蠕动生物，曾经繁华的现代街道已经被异形占领了，早就不见灰白色的水泥墙和闪烁的霓虹灯，不论什么地方都覆盖着粉嫩黏滑的触手，仿佛整条街都化作这种怪异生物的一部分，而白林只是站在它的身体上。 面对这种san值狂降的画面，白林快要抓狂了。 “白剑林？” “谁？！！！” 白林撕吼了一声，立刻使用投影魔术造出一把四米长的大太刀，架在对方的脖子上。 看到对方是担心自己而来的蕾米，他也依旧没有把刀放下。 精神力本就不多，投影魔术可以说是严重伤脑的禁术了，但白林情愿忍耐头痛来发动投影魔术，起码还能得到反抗的力量，他不想坐以待毙。 反抗？ 为什么要反抗？ 反抗什么？ 反抗谁？ 要仔细说的话，白林不知道。 他现在知道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他现在还不想屈服，他不想屈服于这种诡异的力量，不想屈服于让他看到这些恐怖幻象的力量，所以他要反抗。这是生物面对危险的本能，但也是临近崩溃的求生本能，只要再稍微给予打击，不管什么生物都会全身心地臣服于这种无法言喻的力量，赞颂这个不知名的伟大存在。 视野中的一切都混乱不堪，能保护他的只有自己了，其他的一切都可能是幻象，也有可能是真正的危险，真假虚实根本分不清。也许以后还能回到现实，但也许还出现这种恐怖的章鱼幻像，如果继续忍耐下去，迟早有一天会疯掉的。 那么，不论来者是谁，只要统统杀掉就可以了！总有一天可以终结这种虚无的幻像！ 白林毫不留情地挥下了大刀，一个银色的女仆飞跃过来，启动了手上的怀表时钟，吟唱技能—— 【完美潇洒的时计】！ 连一刹那的时间都没到，眼前的蕾米消失不见，换作一大群飞刀朝这边冲过来。 这就是蕾米的女仆Assassin【十六夜咲夜】的技能—— 【完美潇洒的飞刀】！ 铛铛铛铛！ 白林蛮横地扫过一刀，只有致命部位的飞刀被全部击飞，剩下的刀子刺穿了白林的绷带，挂在他的身上。 投影的大太刀自我粉碎了，失去武器的白林不想在此地停留片刻，匆忙地转过身逃走了。 咲夜刚想冲过去补刀，却被蕾米揪住了女仆装的裙角。 咲夜说道： “大小姐，我失礼了，如果我刚才没来的话，您应该可以彻底清除那个胆敢向您出手的无礼之徒，是我的能力不足才放走了他，我罪该万死。” “不，那种事没可能的。” “是……您说的对，那个人的实力还不确定，我的贸然出手也许会送命，会丢大小姐您的脸，但我身为女仆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刺客站在主人的面前，如果没有您的命令，我的身体会在思考之前就动起来，替您把他们全部驱逐干净！” “算了吧，那个……白剑林他是个好人，最近他身上发生了什么事，我相信他不是故意的，不要赶尽杀绝。” “……既然是大小姐的命令，那我就让他走吧” 蕾米完全没有被鲜血勾起食欲，虐杀敌人的乐趣被打搅了，居然还毫不追究，反倒关心偷袭她的敌人，这胸襟真是太伟大了，咲夜感动得快要流泪了。 不愧是红魔馆的统治者！ 然后蕾米趁这个机会离开了网吧，顺便带了24小时超市的高级甜品，带回去送给弗兰。 然而，这一次没有再传出蕾米的相关传闻，因为这个地方已经撑不到传闻形成的那个时候了。 …… 明明只有几分钟时间，在白林的主观上却感觉已经跑了很久很久。 周围的风景依旧是软体动物般的深粉色世界，早就分不清建筑石块和绿色树木，走到哪里都是差不多的风景，即使直走的两条腿告诉他已经走了很远，但心里早就有了迷路的猜想，他正被某种至高无上的伟大力量困在笼中。 这才不到十分钟的时间，白林的眼睛已经布满了血丝，牙齿之间发出了害怕与不安的颤抖，表情就像警惕的野兽，如果不认识他肯定会以为这是个疯子。 因为是刚被打伤的身体，稍微闹腾了一下又感觉累了，更多的应该还是饥饿，除了早餐什么都没吃。身体虚弱真是一件不能更麻烦的事情了。 说到饥饿，白林正好闻到了一股气味，不同于那些触手的酸腐味，这是一种甚于水果鱼汤的芳香，就像一条无形的鱼绳勾起了白林的胃。 左方不到三米的地方出现了一座触手组成的墙壁，香甜的美食气息就来自这面墙壁的背后，就像是在诱惑他似的，故意露出了一条虚掩的缝隙。 这个时候他的食欲已经覆盖了心里的各种不适，使出了普通的开门动作，白林伸手把它揭开。进去以后，映入眼帘的仍是一堆怪异的东西，但是和外面略有不同，白林看到的第一眼就能清楚地察觉，这里是某个人的“家”。 白林再抬起鼻子去嗅空气中的那股香味，可以确定它来自深处的某个房间。 “是这里吗？” 白林走到了房间门前（当然还是触手做的门），把它推开，看见一个娇小的影子。 白林稍稍感到意外，轻轻唤了一声她的名字： “沙耶？” “？！” 沙耶就像做了坏事的小猫一样，马上转过身，用瞪大的眼睛看着白林。 她把嘴里含着的什么东西咽下去，再开口发出惊叹： “白白白林？！你怎么在这里？！” 白林没有立刻回答，他一走进这个房间就感觉芳香扑鼻，果然那个诱惑着他的气味来源于这里。看到沙耶以后，白林的狂躁症状又退回去了，连他自己都没有发觉，好像已经默认了这个规律是理所当然的。 他也没有问为什么沙耶会出现在这里，只是用很正常的语气说： “沙耶你好像在吃什么东西？” 沙耶就像做了什么亏心事一样，没有直说。 白林也没有继续问，顺着气味向前走了几步，看见地上有许多透明的果冻状物体。 白林拿起了果冻般的东西，确认那股芳香是来自它，忍不住食欲的诱惑，放入嘴里轻轻咀嚼，被它那超乎想象的美味给吓到了。 “这味道，我说不出到底像哪种菜式，但这味道绝对不是我能做出来的，就算是Archer亲自出手也肯定做不出这种天然纯粹的味道……沙耶你一直都在吃这种东西吗？是怎么做出来的啊？” “只要溶一下再吃。白、白林，你吃那个完全没问题吗？” “完全没问题，至少现在没问题。这是怎么来的？” “嗯……平时都是在公园里可以弄到小份的，我还是第一次得到这么大的份量。” “那这个简直赞爆了。” 尽管身边还是成群的异形，但是在见到沙耶之后还吃了点美食，白林的心情已经好了很多，基本无视了身边的那些怪异。 小聊一下“果冻”的料理和保存方式后，沙耶拿来了一个布满触手的小冰柜，打算把果冻带回家，留到日后慢慢享用。虽然白林还不明白那果冻到底是什么东西，但是已经无所谓了，只要沙耶还在身边，即便身边的异形幻像永不消失，生活也远远算不上糟糕。 …… 白林走在空无一人的深夜大街上，这个时候网吧那边应该还很热闹，但白林很累了，吃完了一餐分量的果冻以后，只想赶紧找个地方睡觉。 走着走着，白林的脸上浮现出艰难的脸色。 “白林你怎么了？” “没什么，大概是因为静养的时间太短了，又走了这么远的路，腿上被打穿的地方又开始流血了。” “白林……” 沙耶只能露出关切的表情却什么都不能做。 白林也只能苦笑着说： “你先回家吧，我可能……要稍微晚点回去了。” 白林摸摸她的小脑袋，就像是在抚摸一只小猫，对她露出了让人放心的傻笑表情，表示不用担心他。 过了几分钟，沙耶一个人提着不算沉重的小冰柜，在白林的目视下离开了。 等沙耶走远以后，白林的笑容消失了，逐渐变得严肃冷厉，他闭上了眼睛，大声地说： “从刚才开始，你就跟在我背后，如果这是一句捉迷藏你已经输了哦！快点给我干脆地、麻利地滚出来！” “真是聪明啊，不愧是连连击溃我们的白林。” “你是……？” 来者身穿一层披风，看不清他的容貌，这声音也不是很熟，白林没有印象，但是从刚才他说的“连连击溃”，白林多半猜到了，他是霍比的手下，魔术工坊遭到袭击时的幸存者，如今前来复仇雪恨。白林不会记住战场上的每个人，当然想不起来这个人是谁。 “呵呵，果然不记得了，那我现在就用新的英雄卡力量告诉你好了。我的名字叫做——银！” 划———— 两个人刚要动手开打，黑暗中又传来了铁具的声音，两个人都止住了拔刀动作，不约而同地朝那边望去。 有个人拖着一把日本刀朝这边走过来了，由于刀刃太过锋利，地面上没有出现一丝摩擦火花，只有细如流水的金属声。 直到她走进路灯下，白林才看清了她的模样——那是一位身着漆黑水手服的少女，她的赤红色之瞳瞪着这边，就好像来自地狱的使者正在挑选下一个猎物。 白林是真不认识这个少女，难不成她也是霍比的手下？和这个叫“银”的召唤师一起来报复白林？ 她用细小却不柔弱的声音对白林说： “你最近有在杀害召唤师对吧？” “…………嗯，没错，但确切地说那叫惩罚。” “惩罚……说的真是轻巧。你有几个同伙？” “一个，七人众的【Darkness】。” “只有一个那就好办了——我叫赤瞳，我现在是为了给同伴们报仇而来，只要葬送你一个人，再去葬送那个七人众，被杀死的NightRaid的大家都可以安息了！” “什么？！” 白林还没弄懂是怎么一回事，少女已经瞬间移动到咫尺的距离，早就拔出了附有必杀诅咒的妖刀，一刀劈向白林。 同时，她大声地喊出了只有在杀人时才会喊的那句话： “葬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