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
“当真是顽固不化！”竹山峰主不屑地笑道。 “沈阁主，你说用魔晶寻找东西的办法可是需要大量的魔晶，如果只杀魔物可是需要很长一段时间积累。”百炼门掌门皱眉说。他认同沈修陵的实力，但不认同他这优柔寡断的性格。 “修陵，此事还是听峰主的吧。”楠落秋劝道。 就连大金仙寺主持也未曾开口支持她。 环顾四周的仙门大能，张口闭口仁义天下，如今却三言两语就断定万千生命的生死。 “如今魔气蔓延加重，三千大山魔物的数量也增加了不少，魔晶的数量也会超出我们的想象。”她坚定着自己的想法。 “那便听沈阁主的呗，人家实力最强，反正天塌了还有沈阁主顶着。” “只是……”他微微一顿“既然是沈阁主提出这个主意，沈阁主实力又是在坐诸位中最强的，那关于驰援地魔渊守军的事情……” “修陵自请前往镇守地魔渊。我混元也会派一千精锐弟子前往三千大山。”沈修陵早就知道竹山峰主打的什么主意，怕是早就料到她不会同意猎魔计划，专门挖个坑等着她跳进来。 只是形势所迫，她没办法再分精力给仙门内的内讧，这坑她跳就跳了，先把地魔渊的事情解决才行。 楠落秋不说话，没有立即支持沈修陵的安排。 “师兄……” “修陵，此事还是容后再议。门中调度也并非我一人说的算。你先回三千大山守着，等我们这边商量完后再给你答复。” 这不就是变相拒绝了她的安排吗？接下来就是支开她，然后一致通过猎魔计划，到时候她人在三千大山，就是有心却也无力阻止。 “师兄……”沈修陵还想争取些什么，却听楠落秋大声截断“够了修陵！” “门中之事你不了解，今天就商讨到这里，诸位先回去休息吧。修陵你跟我来。”楠落秋阴沉着脸吩咐道。 沈修陵行礼后跟着楠落秋离去。 闻祁搬进剑阁已十日有余，由于他刻意的避开，自拜师那日起就再没有见过沈修陵。 两个人皆是孤高喜静的人，连着十日没说话竟也不觉无趣。这次要不是邵得富约他出来，他怕是不会轻易离开剑阁。 邵得富没能进入内门，他也知道自己天赋有限，对此也没有什么怨言。他反而对闻祁被沈阁主收为徒弟这件事十分惊奇。 他托人上来剑阁去，送信给闻祁，将他约到了外门的后山上见面——也是没办法的事，他一个外门弟子可没有入内门，登剑阁的权力。 闻祁自来了这混元就没自己转过。他早邵得富一步先到后山，就自己在后山溜达了起来。 仙山与普通的山也没多大区别，顶多就是闻祁不认识的药草多了些。很多药草都是闻祁在医书上看到的，而那本医书很可能来自修仙界，所以其中的很多药草闻祁都没有在生活中见到过。 很快，闻祁的目光就被眼前的三涧蝶吸引。 这可是个好东西，闻祁曾在书上见到过，这种蝴蝶通身黑色，唯有一双翅膀，透明中还带着一丝深蓝。它的翅膀可以治疗一些因气血拥堵而造成的眼疾。这种蝴蝶一般在修仙界也很少见，算得上是极其珍贵的药草了。 闻祁的视线仅仅锁定它，身体也悄悄接近它。 那三涧蝶慢悠悠地向着林中飞去丝毫没有察觉到危险。渐渐的，它翅膀忽闪的速度慢了下来，闻祁眼见时机已到，便想飞身上前去伸手抓它。 “噗嗤” 耳边突如其来的利剑刺透血rou的声音传来。近在咫尺的三涧蝶受惊快速飞走了。闻祁也被吓得一顿，而后转头看向不远处声音的来源。 杂乱树丛中，他看见他的师父手持一柄银色的长剑立于林间。剑尖穿透一个弟子的身体，鲜血如同瀑布般爆涌了一地，有几滴喷洒在他的师父的脸上，身上，让她看起来似乎化身成了杀神。 闻祁呼吸一滞。 那个总是温温柔柔地在他面前笑的女子此刻仿佛化身修罗，浑身浴血。 他只敢看她一眼，下一刻，师父的目光似乎有所触动地向他这里转了过来。闻祁不敢多待，生怕下一个被利剑刺穿的人就是他，于是他转身轻手轻脚地离开了。 原来……原来！ 他一边快速向山外跑去，一边想。 在收徒大典上装的再怎么善良正直，也还是会露馅的！他又想到了那个丧命在湛天桥上的弟子，不过是质疑了一句就把命留在了那里。 这个“修仙界第一的大派”，小到有长老随意予夺他人性命，大到有一阁之主轻易让人丧命在无人之地！ 秦奋！秦奋你来看，这就是你心心念念的混元吗！ 他粗粗喘着气，有种兔死狐悲的难过。抬头看向天空，天上的云仿佛都在嘲笑他的天真。 此刻的林中。 沈修陵隐约间好像看到了自己那多日不见的小弟子，但眼前正有紧急的事要做便不再分心。 此刻浑身浴血的她的面前，是一个面目狰狞的混元弟子。 她手中的剑不敢停，一次又一次地划向那弟子的身体。随着她每一剑痕的落下，那弟子翻涌的血rou中涌出一阵黑色的气。 “真的是魔气！”身后的楠落秋大惊失色。 “师兄，莫要让它跑了！”沈修陵大喝一声唤回了楠落秋的神志。 楠落秋闻言这才回神，他立刻飞身向上。 等到楠落秋离开半天后，沈修陵才渐渐停止了动作，眼前的弟子早已承受不住巨大的疼痛昏了过去，他满身血rou没有一处是完好的，但偏偏气息平稳，没有性命之忧。 沈修陵脱离的高度紧绷的状态，手中的银剑也被收了回去。她白皙的脸上挂了一层细密的汗珠，她抬手轻轻抚去。 她不仅要剔除这弟子身上的魔气，还要一边护住他的心脉，长时间精密的工作让她也有些吃不消。 她看向躺在地上的弟子，皱起了眉毛。 她正跟着师兄来到大殿后山讨论关于商讨中未曾达成共识的计划，还没说两句，不知道从哪里窜出一个弟子，举剑就往楠落秋身上招呼。她下意识出手拦住，刚想斥责他，却看见那弟子满面黑气缠绕，眼睛血红，根本不似正常人的样子。 她率先认出这人是被魔气侵蚀，顾不得楠落秋的阻拦，她便祭出落渊剑帮面前的弟子剔除魔气。 “修陵，剔除魔气要耗费你大半心力，现在正是除魔的要紧时期，还是……” “师兄！”手舞落渊剑道女子大声呵斥：“为我护法！” 楠落秋长叹一声，也知道是说服不了自己顽固的师妹，只好双手一挥，盘腿而坐为沈修陵护法。 楠落秋不是没有发现闻祁的踪影，但是以闻祁的实力根本不可能影响到沈修陵的进程，再加上他转头就走的自觉，楠落秋便没有将这个毫无仙力的普通人放在眼里。 沈修陵挥手将这弟子身上的皮外伤都一一治愈。翻涌的血rou以rou眼可见的速度愈合，沈修陵也以rou眼可见的速度虚弱起来。 她主修剑道，也曾修过一段时间医道，因此也会一些治愈rou体的仙术，只是不太熟练。 不肖多时，楠落秋回来了。 “已经解决了。真没想到已经有魔气胆敢侵蚀仙山了……”他看向已经痊愈正昏倒在树旁的弟子。 “以我的推测，这不仅是魔气大规模的爆发，很可能是有人主导这件事的发生。” “如果是这样的话……看来那人是不想你回三千大山。”楠落秋咬牙说。 “如今肃清各仙门弟子更为重要，我只能先留下来。不过我在三千大山留有分身，若是出了什么事情也能先抵挡一二，师兄不必担心。”她说道。 楠落秋低笑：“真是辛苦你了修陵，有时候我还在想你要是能分成两半就好了……没想到你入了大乘境后还真能一分为二。” 沈修陵肃然：“修陵职责所在。” “好了修陵，此事，还是莫要声张，免得引起门内弟子恐慌，肃清任务还是要私下进行。” “是。” “你先回去歇一歇吧，这些事我就交给不语去做了，等之后找到那些魔气的时候还要请你来施法剔除。”楠落秋拍着沈修陵单薄的肩膀说道。 “好，那我正好回去准备些东西。”她行礼后招来黑剑，便御剑离开了。 闻祁本想躲着些自家师父，但可能运气使然，他和邵得富唠完磕之后回剑阁时正巧沈修陵御剑飞过来。 他仰头一看。 衣裙上沾染的血迹早已被沈修陵一习净尘术清理了。她长发翩翩，身姿挺拔俊然，活脱一介仙人之姿。 闻祁心中积攒的怨气让他把那把异常熟悉的黑剑都忽略了。 “师父。”闻祁老老实实行礼。 沈修陵控制黑剑下降，落地后翩然挥手收去了黑剑，问道：“去了哪里？” 真是难得见到自己的小徒弟。带他回剑阁那日，她让他自己挑一间屋子。结果小徒弟径直就挑了离她最远的那一间，只差把“不想跟你见面”这几个字写在脸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