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白天不懂夜的黑
牛皮糖父母来提亲的那个晚上,我是在楼道里碰到徐桐花的。 那天下午,在得到父亲的答复后,牛皮糖屁颠屁颠儿的跑回了他自己家。我忐忑不安的磨蹭在超市里,过了饭点也不敢回去。少了牛皮糖那双牵着的手,我觉得还是没有勇气面对分离。 母亲在楼上探出身子扯着喉咙喊:“小雪,回来吃饭,菜凉了。” 我应了一声,迟疑着不敢上楼,我怕吃饭的时候父母对我来个耳提面命三堂会审。也不知道徐桐花什么时候来我家,更不知道他们来了之后,四个老人家怎么开四方会谈。 母亲见我迟迟不上楼,又探出身子来吼我。我心里很后悔,怎么就在楼下找了个工作,想清净一下也无从遁身。想当初我在深圳上班的时候,你喊破喉咙也没人理你。电话指挥总归是鞭长莫及。 我在心里默默叹了一口气。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凡事靠躲是躲不过去的,该面对还得面对。还是上楼吃饭去吧。 吃饭的时候我一反常态的低着头,饭桌上没有了往日的嬉笑。那时候,大哥一家在外地,二哥结婚了也和二嫂另起炉灶,住在医院的宿舍里。 家里通常是我这个被牛皮糖牵绊着的小女儿一起陪着吃饭。父亲退休后问街上的姨婆家要了一块荒废的山地,背把锄头种下四时蔬菜。母亲是不下地的,她退休后热衷于绣十字绣。边看电视边绣十字绣,指挥父亲做菜,对我这个小女儿挑三拣四,时时催促小哥赶紧生孩子就是她的日常工作。 母亲夹了一块猪蹄在我碗里,“多吃点,真嫁人了你自己开伙,不要天天来吃我的。” “不,我要在家里吃饭。”我鼻子酸酸的,强忍着眼泪不让它掉下来。 “结婚了就是大人。你不和徐桐花他们过,我也不能留你。要不别人还以为我们是招婿上门,霸占他们儿子。再说你小哥他们结婚了也单过。儿大分家树大分叉,都有这一步的。” “不!”我嘴硬着。“我就不”。 “傻丫头,你不是想好要嫁人了吗?这几年你拿回来的工资我都帮你存着。赶明儿还给你。你和小王去街上看着买东西,不要心疼钱也不要浪费钱。该买的就买。我和你妈看看再给你做几床被子。”父亲冲着我说,目光里有一些不舍。 “到时候上轿包给你包两个大大的,你带过去压箱底。”母亲接着说。 “还早着呢,说这些干啥。”我现在理解了李太白“停杯投箸不能食拔剑四顾心茫然”的心情。我一推碗筷匆匆说道。 “我吃好了。店里很忙,我下去了。”顾不上擦嘴巴,我就匆匆的溜之大吉。 我家住在第三层,匆匆的跑下楼梯,楼道的灯光有些昏暗,差一点就和上来的人撞了个满怀。 “小雪,吃过饭了?”我定睛一看,上来的人居然是牛皮糖的父母。唉!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光想着扒两口饭就逃,就是为了不想碰见他们尴尬。没想到冤家路窄,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啊!
在这种情况下,可不可以破帽遮颜过闹市,躲进小楼成一统? “嗯,我去店里了。我妈在的。”我略微让开一步,低低头,红着脸飞一般的跑了。 “跑慢一点!”徐桐花冲我叫了一声。 “要你管!”我心里这样想着,嘴上也没有应声,脚步却慢了下来。 牛皮糖呢?这该死的牛皮糖跑哪里去了?平时恨不得24小时守着我。今天中午跑掉之后到现在还没有看到他呢! 这徐桐花夫妻俩上去之后,和我爸妈会怎么谈啊?电影里的父母好像都是对要出嫁的女儿说:“娘家的大门永远都为你开着,你随时回来都会有温暖的拥抱。” 可我家这一对老夫妻呢,我妈对我说:“碰到什么事情自己挺过去。”我爸说:“自己愿意嫁的,不听我的话,出了这个门不要回来哭。”说到底,我是不是他们的亲生女儿啊? 即将到来的婚姻生活,真的有这么可怕吗? 徐桐花啊徐桐花,你说从今往后,是东风压倒西风,还是西风压倒东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