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插花岭上不插花
饥肠辘辘的徐桐花垂头丧气的坐在门前的矮凳子上,全身像被鞭子抽了一样的酸痛。 儿子有气无力的哼了两声之后闭着眼睛伏在她的膝盖上,小小的身子一抽一抽,仿佛有很多的伤心难过没有得到抒发。 三丫头讲完昨晚爸爸被抓走和跟着爷爷奶奶睡觉的事情后,怯生生的说:“mama,二娘帮我们把家里的猪和鸡都喂过了。奶奶说中午饭等你回来烧。” 徐桐花从口袋里摸出两片饼干和一块糖果递给小女儿。那是在宣平医院的时候,原来的老同事俞医生偷偷递给徐桐花的。 刚才光顾上着急上火,居然都忘了拿出来给小女儿。 徐桐花自己虽然饥肠辘辘,但是却感觉心里堵得慌,连口水都喝不下去。 看着家里的冷锅冷灶,走了50里山路的徐桐花实在没有那个心力去生火做饭。现在她最想做的事情是躲起来痛快的哭上一场。 想过下放回农村后,日子会过得艰难,但是没想过有这么难! 说到这里,牛皮糖抬起他放在洗脚盆里的脚踩在我的脚背上搓了搓,“小雪啊,比起我妈那一代人,我们现在应该算得上幸福了。” “那你爸被抓到公社关了几天啊?你大姐二姐在宣平医院里怎么办?”我一脚踹开牛皮糖的臭脚。给点颜色就开染房,还敢踩我的脚! “大概半个月。有什么办法,慢慢熬呗。”牛皮糖抓起擦脚布帮我擦干脚上的水,起身把洗脚水给倒了。 “老婆,我已经给你讲了这么多故事,可不可以申请睡觉?”牛皮糖问道。 “那你哥得的胸膜炎到底是什么毛病啊?后来在丽水医院治好了吗?”我正听故事听的兴致盎然,不肯轻易罢休。 “傻老婆,肯定治好了啊!要不然我不是没哥哥了?不过,我哥得的是胸膜炎,慢性病。病去如抽丝,从三岁生病到六岁痊愈。我妈都被折磨成了护士,打针一扎一个准。唉,每次我妈回忆起来都要掉眼泪,她也确实不容易。”牛皮糖摇头。 “不容易还生这么多孩子?你哥的病治好了还要生你出来干吗?我说你是生多了的那个吧?还不承认。”不知道为什么,我每次听牛皮糖感叹徐桐花不容易心里就有些酸。忍不住要拿他出气。 “不生我出来,你不是要出家当尼姑了?”牛皮糖冲我一脸坏笑。 “呸!你以为地球少了你不转?你不知道在我身后排队的没有一个连也有一个排吗?”我随即飞过去一脚。 牛皮糖躲闪了一下,拉开房门朝门外看看:“有吗?加强连在哪里?我怎么一个人影也没有看见?” 我笑了,抓起枕头就扔过去:“你出去!你出去加强连就来了。”
牛皮糖夸张的把房门一关,干净利落的锁上,“好了,锁好了。不要说人,连风都吹不进来了。” “那你不准备给我继续讲故事了吗?”我眼巴巴的看着牛皮糖。 “讲,必须讲!”只要不是原则性问题,牛皮糖是抵抗不了我的要求的。他又继续给我开播他们家的陈芝麻烂谷子。 徐桐花在门口坐了半天,终于缓过一口气来。明天带儿子去丽水医院,还有一条长长的插花岭要走。不管怎样也该准备一点苞萝饼路上吃。 徐桐花带着儿子爬过长长的插花岭的时候没有想过,这条岭在之后的三年里会成为儿子的生命之岭。 几天之后,二女儿腿上的毒庁终于开完刀了。徐桐花央村上的堂叔去宣平医院,用箩筐把二女儿抬回王坑养病。 牛皮糖老爸“劳改”了半个月后,回到王坑更加没日没夜的干活。 这一段时间下来,家里的饥荒越拉越大。女儿的身体好一点了,可儿子的病却是一个无底洞。也不知道还要花多少钱才能治好。靠自己在土里刨食,一天实在赚不到几个钱。 在这个打击投机倒把的年代,又是最偏远的山村。牛皮糖老爸没有其它别的赚钱路子,只能拼命熬自己的身体,像一根蜡烛一样的燃烧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