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释然
“是啊,我爸今年59,可他走了已经有三年了。我至今还不能接受我已经失去了他。我爸的拳头可硬了,打在身上生疼生疼。”潘学武苦笑了一下。 “这么年轻!”我感叹了一声。想起我猝然离世的母亲。这份伤痛是感同身受。 “是啊,如果不是那场意外。按我爸的体格,老虎也打的死。” 潘学武说完这句话,车里的空气沉闷了下来。只有车窗外掠过的景色一波一波的涌过来。 如果,如果这个世界上可以有假设,一切可以重来,那该有多好!如果我能回到从前。我能预测到我会突然失去母亲,我一定竭尽所能的陪伴着她,做一个她期望的好孩子,绝对不让她有一点点的失望与遗憾。 我本来就是一个多愁善感的人,一念及此,便觉眼角有些湿润。 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我们总是以为一切都还来得及,总是觉得来日方长,总是想等我做完这些事情,等我有了能力,我一定好好的去爱他们。 可是所有的人生都输给了时间,输给了等待。 不管我们的心情如何,不管我们每天要经历什么样的生离死别,时光总是不紧不慢的向前奔跑。 万里长城今犹在,不见当年秦始皇。一个人在命运之前是多么的渺小。母亲啊,如果有轮回,让我再做一次你的女儿,那该有多好! 我正伤感着,车窗外的景色已经变了一个模样。高高低低的楼房,宽宽窄窄的街道,蜘蛛网一样的电线,万国旗一样晾晒着的衣物告诉我,县城已经到了。 我这越行越远,但是牛皮糖的电话都还没打!我忽然惊觉, 要不干脆等到了销售部再打吧,现在给牛皮糖打电话,他万一一激动,跑来阻止我,这个脸可就丢大了。 不行,到了销售部也不能打。牛皮糖这个人粘粘乎乎的,把我当三岁小孩看待。我这样说走就走,恐怕他有些接受不了。对了,他肯定要问我这是和谁一起去,要去做什么,什么时候回来。 就这么几个简单的问题,我自己都还没有搞明白,我怎么回答牛皮糖! “潘老板,你说带我去婺源开开眼,今天是肯定回不来了,明天能回来吧?大概什么时候?我这出门也没准备,家里也没安排,要打个电话和牛皮糖说一声呢。” “出门还要做什么准备的?俩腿一迈,说走就走了。”潘学武从后视镜上看了我一眼。 “这!”我一时语塞。 在潘学武这样满心干事业的人面前,吃饭睡觉家庭都是小事情。茶叶才是他的命根子,一个想法冒出来,天南海北抬腿就走了。 你是老板,那是你的事业,可以二十四小时连轴转。我是给你打工的,我总得有个上下班时间吧?更何况,到现在为止,潘学武关于我的工资待遇问题一句话都没说,等一下牛皮糖问我,你就这么跑到潘学武的厂子里去上班了,人家给你开多少工资啊? 那我又该如何作答? 见我不作声,钟教授转过头来:“小雪,现在宾馆里什么都有,又是自己开着车去。看那边的情况吧。婺源有个会议去参加一下。婺源茶厂也是老牌的国营企业了,明天这个研讨会在他们厂里主办。我们过去学习学习,看看有没有合作的机会。跟着我们,你还要担心什么。”
“嗯,也没什么。就是儿子还小。”我轻身嘀咕了一下。钟教授一开口,我又觉得自己有些婆婆mama。 “你儿子都已经上幼儿园了。有什么好担心的。也不要你抱也不要你喂,出个远门有什么关系。更何况也不远。真的要跑,一天都可以跑个来回。”潘学武有些不以为然。 听他这么一说,我断了找他拿大哥大给牛皮糖打电话的念头。在潘学武这个老板的眼里,别人的什么事都不是个事,只有那两片绿色的叶子才是他的重中之重。我还是到了销售部,用销售部的电话给牛皮糖打一个吧。 嗯。到时候打电话的话,我也就长话短说,告诉牛皮糖这个事情就好了。我也不来回答牛皮糖的一连串问题。大家都急着赶路呢,没有那么多的时间可以磨蹭! 我还没到销售部,这个心肠已经变得像潘学武一样的硬派了!我在心里对自己暗自嘲笑了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