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钦天院
秦川接了差事，抬步走出杂役院，却是并不急着赶路。 先寻了个僻静处，符纸轻招，阴气渡入，将招财再度召唤出来。 “嘶哈！” 凶神恶煞的幽冥鬼影，仰天嘶厉一声，眼中隐隐生出几分狂热期待。 “东边的林子里，有天热的皂角。” 秦川将刚刚换洗下来，满是汗味的素灰衣衫，一把塞到招财手中。 一脸郑重，出声叮嘱道:“将这衣服洗干净了，然后返回此处候着，切记多放皂角，手上动作轻缓点儿。” 拢共就这两身衣裳，要是叫它给搓破了，置办起来还真不太方便。 下午打扫钦天院，不方便带上招财。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正好让它帮忙把衣服洗了。 修行一途，堪称一寸光阴一寸灵石。 一分一秒，皆当珍重。 战意昂扬的嗜血鬼影，霎时间耷拉下去几分。 不过还是老老实实，将衣裳接到手中，向着皂角林方向飘去。 秦川远远跟在后边，想要看看旁人反应。 此时正值晌午闲暇时分。 招财还没飘出多远，便遇上数名结伴同行的内门弟子。 阴森可怖的幽冥鬼影，只引来一阵好奇打量。 指指点点两下，便有说有笑绕道而行。 显然下意识里，只当是哪位长老执事，派出来的阴灵神兵。 毕竟若是真正的阴邪鬼祟，压根走不到这主峰腹地，早就被护宗大阵劈了个灰飞烟灭了。 秦川远远看着众人，这么一副若无其事的反应，面上不禁泛起几分凝重。 太玄宗，实在是安稳太多年了。 上至长老执事，下至弟子杂役。 对于护宗大阵的信赖，已经达到了一种堪称盲目的程度。 在这宗门腹地，遇上这么一尊阴邪鬼影，第一时间毫无戒备，还能有说有笑。 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要是遇上真正的妖魔袭击，一下子便要吃大亏。 不过确认招财这副模样，就算是大摇大摆出现在太玄宗里，也不会引起多少注意。 秦川也算是稍松口气。 彻底放下心来，转身向着钦天院方向行去。 钦天院，便是太玄宗内，负责观测天象地理，占卜吉凶之所在。 修行一途，尤其是玄道教门。 最为讲究气运天命、术数推算、禳福避祸。 在这方世界里。 天象，可不只是单纯的自然规律。 占卜吉凶，更绝非无的放矢的封建迷信。 钦天院的观测推演结果。 将会直接影响宗门上下，大小事务抉择。 在太玄宗三十六峰、七十二院里，重要性也称得上名列前茅。 只不过需要观测天象。 占卜吉凶、推演术数，也需要安静些的环境。 才会刻意远离核心喧闹区域，坐落于冯保口中天远地远的偏僻地方。 秦川运起跃涧灵劲，全力奔行，也用了将近半个时辰。 才看见一片占地颇广、屋舍俨然的壮阔院落。 院房分布隐合星图，玄奥精深，机巧妙奇。 就连秦川这个阵道外行，也能一眼瞧出些不俗来。 在那院房环绕之中，耸立着一座萦光微烁、直冲天际的古朴石塔。 名字唤作观星塔。 塔身之上，镌刻着太玄祖师亲笔金字。 观星即观心。 祖师爷的题字，难得正经了些，反倒让秦川有些不大习惯。 严重怀疑是从哪儿抄过来的。 秦川今天的差事。 便是打扫钦天院中，除开观星塔之外的所有区域。 至于观星塔。 别说秦川一介杂役弟子。 就算是炼气有成的内门弟子，轻易也进入不得。 …… 钦天院占地虽广。 但在秦川渐入臻境、炉火纯青的打扫技术面前，也算不得什么难事。 不到小半天时间，便已打扫得七七八八，一干二净，纤尘不染。 这也是没办法，若是不积极迅速些，就抢不到更多差事。 抢不到差事，又会耽误获得灵性奖赏。 灵性奖赏，才是秦川在这方世界，安身立命的根本。 关乎身家性命，万万马虎不得。 抬步踏进最后一处，看着有些荒凉，似是已经被废弃的建筑中。 偌大的宽阔大厅，里头空空荡荡，也无人手驻留。 只在厅堂最中央位置，摆放着一张半丈见方、柔润通透的羊脂玉桌。 玉桌上方，斜放着一件上下尖细、形似日晷之物。 材质似金非金、似玉非玉，周身镌刻着精细秘纹，一看便知非同凡俗。 一眼扫视过去，甚至有种天命气运，皆被堪破参透之感。 也不知究竟是个什么厉害物件。 秦川看这精巧模样，也生怕是不可擅动之物。 先打扫完厅堂四周。 这才小心翼翼，拎着扫帚。 一步一步向前试探，看看周围是否布有禁制。 直到将手放上玉桌，微微拨动桌上物件，都未曾受到任何阻碍或是警示。 太玄宗作为道门魁首，为天下道家表率，宗内素来规矩森严，作风严谨。 但凡是不能乱碰之物，都不会给人随意触碰到的机会。 既然这玉桌周围，未曾布下禁制阵法。 便意味着属于自个儿的打扫范围。 秦川当即取了抹布，沾了清水，一寸一缕，仔细清洗擦拭。 “莫道那相思似海深，休说那旧事如天远，泪滴千千万万行，更使人——愁肠断……” 正擦洗得起劲。 一抹哀愁叹唱，蓦然回荡在脑海。 宛如深闺怨女，倚床轻唤情郎。 直听得人愁上心来，心绪酥麻。 “这一回，不知又会摆到何方。” “不知何年何月，方才能与我观星哥哥，再相对诉衷肠……” 观星哥哥？ 秦川忽地听出些味儿来。 面上不动声色，回身打望一眼。 透过厅堂旁侧的洞开窗扉，遥遥望向天际。 正好能够一眼瞧见，星光萦绕的观星塔塔尖。 隐约间，还能看见半个祖师爷手书。 秦川面色如常，手上动作也未曾停歇。 一张抹布上下翻飞。 将那奇怪物件通身上下，擦拭得珠光透亮、温软滑嫩、宛若凝脂。 一个字，润！ 而后抬手轻轻拨动，对准窗边倾斜落下的阳光，前后左右仔细打量。 看似是在寻找卫生死角，避免擦拭得不够干净彻底。 实则不动声色间，已经将方向悄然调转。 将那物件上方的尖细指针，不偏不倚，正对着窗外观星塔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