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房东
“那丫是个偷拍狂？” 直到今天，陈皎才知晓其中的内情，不由替庄梦感到不值，“你居然瞒得死死的，连我都不肯透露！我就纳闷了，被拍的是张琳琳，又不是你！犯得着一而再再而三地维护她吗？” 在她看来，张琳琳显然是个无可救药的小娇妻，离开男人就活不下去的那种。 “你对她掏心掏肺，她把你当战时储备。话说你性格也不圣母啊，怎么摊上她就变大傻叉了？” 陈皎完全想不通。 “我只是……怕自己后悔。” 庄梦叹了一口气，缓缓扣上笔记本电脑，犹豫片刻，答道。 大二时，张琳琳和一个名声很差的学长坠入爱河，不到一周就跟他在校外同居了。 “那男的要长相没长相，要人品没人品，要钱没钱，要素质没素质，你究竟看上他哪点了？” “什么？他说你样样都很挫，除了他，没哪个男人愿意要你？” “别听他的鬼话，你明明很优秀的！” “他居然打你？那你也打他，打不过就把我叫上！” “只要动手了一次，就会有第二次。你要是一时半会儿舍不得分手，好歹先搬回宿舍来，怎么也比住外头安全。” 庄梦苦口婆心劝了很多次，张琳琳始终不听，甚至渐渐疏远了她。 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我气得不轻，就没去管这事了。” 反正自己有很多朋友，不缺这一个。 大三那年的暑假，庄梦突然听说了张琳琳割腕住院的消息。 “我这才知道，那个男的是PUA爱好者，通过长期贬低、打压女朋友，来达到控制她整个人的目的。” 最开始是哄着张琳琳开房，来证明对他的爱。 接着是要求同居。 然后逼她疏远了朋友，好把她彻底困在他的笼子里，更方便他掌控。 再后来，张琳琳必须拿钱养他，不然就是不爱他。 最后，她得为他自残自*杀，才能证明这份爱有多纯洁。 “她差点就救不回来了。如果我当时能知道她只有我这么个朋友，如果我肯多一点耐心，多关注她一些，可能……可能她就不用遭那么大的罪了。“ 可惜，没有如果。 她能做的，仅仅是在病房里照顾张琳琳而已。 不是没想过找男的算账，可张琳琳的父母觉得女儿未婚同居太丢人了，不许她声张。尽管她无法理解他们的思想，却只能照办，当做没事发生的样子。 过后，张琳琳消沉了很久。 “我当时在糖酒会和漫展都做过暑假工，刚好有一点积蓄，就给她请了心理医生，看着她一天天好了起来，参加实习，顺利毕业，找到了合适的工作，脸上的笑容也渐渐多了起来。” 谁知送走了渣学长，迎来了衣冠禽兽。 方浙看起来人模人样的，内里却不是个好鸟。 庄梦很是困惑，“我真想不明白，她为什么总是遇人不淑？” “听你这么一说，感觉她挺缺爱的，父母不怎么重视她。这种人缺乏自我，过分看重外界的看法，没有安全感，很容易成为讨好型人格。只要旁人释放一点点善意，她就恨不得把心掏出去。” 陈皎站得累了，就找了个舒服的位置坐下，继续说道：“而渣男很爱挑这种女生下手，好骗、好欺负。所以她遇人不淑，一点都不奇怪。她只有先爱自己，让自身强大起来，才能治愈缺爱的毛病，不至于总被渣男盯上。你是帮不上忙的，别傻乎乎的把责任往肩上揽。” 闻言，庄梦忍不住又叹气道：“皎皎，我没有你想的那么无私，不然就不会跟方浙说那么难听的话了。但我又怕她万一真出了什么事，自己会后悔半辈子。” 人这一辈子，最重要的就是生和死。恩怨、矛盾、别扭之类的物事跟它们比起来，根本不值得一提。 “咱们又不是演电视剧，哪来那么多生生死死的桥段？况且大家都是成年人了，只能对自己的行为负责，哪有余力罩得到别人？”陈皎转移话题道：“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房子我找着了！” 然后详细介绍道：“两室一厅，一厨一卫，采光好，通透。以前一直空着的没人住，床垫、空调、衣柜、书桌、鞋柜、杂物架全是崭新的，卫生干净，拎包就能入住。” “那里地段很好，步行5分钟就是地铁站；喜欢遛弯的话，小区后门那里紧挨着公园；前门走几十步是菜市场和超市，方便你买菜做饭。” “治安也很好，出入小区和楼栋都必须刷卡。有安保人员24小时巡逻，负责小区出入人员的登记，不是猥琐男想进来就进来，想走就走的地方。” “而且是房东直租，没有中间商赚差价。一个月才五千出头，比你原先住的地儿便宜了足足一千五。” “我怕它被别人看上，就先帮你定下了。晚点我爸会把你的行李送去，就不用搁我家里落灰了。” “差点忘了说，房东去郊外钓鱼了，大概下午或晚上回来。那会儿我要是有时间，就陪你去签合同，实在没空就让我妈代劳。” 陈皎说了一长串的话，颇觉口干舌燥，赶紧拿过水杯，咕咚咕咚地喝起水来。 “……” 庄梦被她过于高效的进度震住了，好半天才回过神，记起了正事，“阿姨的生日要到了，我给她买了麻将包，就放在客厅那个棕色的行李箱上面。你记得帮我捎给她。” “干嘛给她买东西？浪费！你留着给房租多好。小票还在么？能退么？能的话我下班了就去！” 陈皎心疼不已。 那款麻将包容量偏小，实用性不强，价格也不便宜，走代购的路子至少要一万出头。依庄梦的消费习惯，一定是从更贵的专柜那里直接购买的。 “不准退！这是我微薄的心意。比起你们对我的照顾，又算得了什么？”庄梦佯怒把她轰出门，催道：“还不回去上班？中午摸鱼的时间已经用完了。” “啊，我恨上班！我恨万恶的资本家！” 只要一想起繁琐的工作，陈皎就腰酸背痛颈椎疼，眼睛干涩鼠标手。 “好啦。等我成了富婆就包养你，到时候你就不用上班了！” 庄梦目送她进了电梯，朝她挥手道。 “那还是算了，我怕富婆用钢丝球刷我。” 陈皎猛地探出头，挤眉弄眼道。 “小心你脑子被夹成核桃！” 庄梦被迅速合拢的电梯门吓了一跳，还好陈皎立即就战略性后撤了，没被夹到。 午后。 两点半。 方浙将装死贯彻到底，没有在微博上露头。 庄梦闲着无聊，便又刷了刷黑热搜。 刷到第十三遍的时候，它突然呈现了正常的走势，热度下跌，讨论量减少。 又过了八分钟。 它彻底跌出了热搜。 庄梦点进新的热搜榜浏览，这才知道了原因——自己运气爆棚，居然碰上了晚上有一个大型时装周活动。 《XX优雅黑西装》、《XXX高定首穿》、《XXXX艳压》、《XXXXX生图》等各大明星的词条迅速占领了热搜，粉丝们跟着做起了转评赞的数据，热度持续飙升，把其他类型的词条挤压得毫无存在感，唰唰往下掉。 “感谢粉丝，感谢明星，感谢时尚界！” 庄梦松了一口气，扑到床上，美美地睡了个午觉。 下午。 五点十分。 庄梦睡眼惺忪地坐起身，拿过枕头边的手机解锁，一眼就看到微信里多了条好友申请。 “庄女士您好，我是阳光水岸小区8栋3-2的房东。” 房东？ 是来找自己签租房合同的么？ 她立即同意了好友申请，顺便逛了逛对方的朋友圈，发现里头没有一张照片，全是转发的养生之类的文章。 爱钓鱼，爱养生。 八成是个上了年纪的老人家。 “问下您什么时候签合同方便呢？您的朋友陈女士已预付了押金，并将您的微信名片推给了我。” 房东人是老了，打字却不慢，消息立刻发了进来。 “……” 陈皎为自己花这个冤枉钱干嘛？ 庄梦一边为陈皎的钱包心疼，一边莫名生出了异样的熟悉感。 庄女士，陈女士，您…… 房东的语气，怎么有点像自己在地铁里冒充工作人员的口吻？ 已经过了一天，不知那个青年有没有带上女朋友，去服务台领到他的手机？ “您是在小区里么？我马上出发，大概十几分钟到。” 庄梦晃了晃脑袋，收回思绪，回复房东道。 “好，那我过会儿去小区门口等着。您没有门禁卡，进出不太方便。” 房东非常细心地说道。 “对不起，真是给您添麻烦了。我快到了就给您发消息，然后您再出来就行。” 让一个和蔼可亲的老人家在大热天出门等着，庄梦着实过意不去，连忙把口罩戴好，把东西收拾到双肩包里，拿起房卡，去楼下的前台办理了退房手续。 “没关系，不用客气。” 房东回以她标准的文明礼貌用语，附一个‘欢迎新朋友’的中老年鼓掌表情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