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4 一招凑效
琉璃静站在一旁,打量着众人神色,老太爷一向是对此类事束手无策的,何苁立几乎已经忘了自己是他的闺女这回事,颇有些漫不经心的样子。何朴松是没有态度的,何修原则仍然悲伤溢于言表。要想这些人表明态度挽救自己,是不可能了。她把目光转向女眷这一堆,齐氏肯定不会出手,梁氏原本就是个幸灾乐祸的祖宗,但拗不过她是个见风使舵的墙头草,此时聂氏表态,她就有些难说了。 至于余氏,她此刻面不改色,俨然对今日的结局成竹在胸。在苏姨娘打头求请老太爷改变主意的情况下,琉璃就不知她打哪儿来的这股底气了,兴许她还有暗招没出? 琉璃暗自琢磨,不断在心里掂量轻重。 这时就见余氏放下茶碗,缓缓开口了:“眉音这话,很是有理。不过,这凶手除了她,还会有谁呢?我倒有个办法可以判定九姑娘无辜不无辜。” 琉璃与苏姨娘俱都眉尖一抖,老太爷遂道:“什么办法?” 余氏悠然道:“只消去她住的倚寿园去翻翻,看看有没有砒霜和有毒的燕窝便就是了。” 她这么轻飘飘两句话,却顿时震得琉璃两眼发晕起来!余氏竟然用了跟她同样的招数!这倚寿园近在咫尺,双喜又是她的人,她只要命她随便放些砒霜和毒燕窝到房中某处,这罪名就等于板上钉钉了! 琉璃背脊发寒,她太低估余氏了!她居然没提防在她后方使鬼! 她往苏姨娘望去,苏姨娘也目露焦急往她看来。 “请老太爷下令搜查!” 何修原站起来,冲着上方说道。 沉默中的老太爷嗯了声,抬起头,道:“老大家的与眉音二人一道,去搜吧。” 苏姨娘低头称是,往琉璃看了眼,随着余氏出去。 里屋里老太太歪在榻上,吴隐中已经从侧门进来了,青裳在给他上茶。 老太太挥手让青裳退下,说道:“吴大夫,我问你,我这毒,中了有多久了?” 吴隐中捋着胡须,看着老太太不语。 老太太加重语气:“吴大夫的长子貌似想入太医院?” 吴隐中连忙放手站起来:“小的不敢隐瞒,老太太的毒,起码已有一两年之久。” “到底是一年还是两年!” 吴隐中为难地道:“早上苏姨娘也曾问过小的这话,可委实不好说啊!这中毒的程度不在时日,而在剂量,若是剂量大的话,三五十日也有如今这模样,可若是剂量微小,三五十年也不是不可能。只是根据老太太一路来的症状表现,从头次犯头晕病时算起,所以推断起码是一两年。” 老太太看着他,半日才收回目光来。 “你长子几岁了?” 吴隐中一怔,弯低腰道:“犬子今年虚岁二十九。可是老太太,小的实在是——” “从诊几年?”老太太又道。 吴隐中苦着脸:“从诊十三年,习医二十一年。老太太——” 老太太坐起身,向他微倾下身:“我听说,太医院正好有个空缺。” 吴隐中顿了片刻,忽然扑通跪下去,苦着脸道:“小的,小的不敢瞒老太太,这毒委实无法判断时限——唉,罢了,我便拼着得罪大夫人也不敢瞒着您老人家了!老太太请附耳过来,小的还有几句要紧话与您说!” 老太太斜眼哼道:“我就知道你这只老狐狸还有货!” 盛夏的天气闷得人呼吸都有些困难,余氏与苏姨娘去倚寿园搜查后,厅堂里的人似乎都意识到这回将要查出致命的结果,故而也都不曾出声。梁氏齐氏与余氏半了半辈子,并不曾亲眼见她动杀机,她们都不是傻子,余氏既然能径直提出去搜查她的住处,自然早做了准备,眼下这针对的不是翠莹不是甜儿,也不是任何一个下人,而是她丈夫在外风流留下的骨肉,是何府的小主子,如此堂而皇之地对付她,便是工于心计的她们看了,也不由面色凝重。 琉璃背上已经微湿了,她不是神,面对威胁也会紧张,记得才进府时那时她把何苁立当成救命稻草,然后是苏姨娘,再然后是老太太,如今他们有的不想救,有的已经无能为力。何苁立身为她的生父,于情于理,都该由他出面来决定如何处决她,可是从始至终他都未曾表态,相反时不时地看着门外,似乎在期待着什么,又似在等着什么人。 老实说,琉璃对他有些失望,或许说她一直对他都是失望的,除了一门心思把她弄进府来,他没有一次真正帮到过她,以至于她已经习惯了一个人去面对所有,去寻找帮手。许娘这辈子遇见这么个男人,算是栽了。如果是她,无论如何也不会选这样除了自己谁都不爱的男人交付终身! 唉,说这些也许是枉然了,谁知道她还会不会有遇见夫婿的这天呢? 她吐了口气,移动了下就要僵硬的脚趾。不知道蕊儿现如今在何处? 余氏的搜查似乎很顺利,琉璃才吐完气,便见她与苏姨娘一前一后地回来。而在她身后采芹的手上,还捧着个托盘。 “回禀老太爷,这里一些砒霜是在九姑娘床底下找到的。这还有些毒燕窝乃是从她箱笼里找到的。想必是制好后还没来得及给老太太送来,故意藏起来了。” 余氏语调平淡地说着这番话,接过托盘递到老太爷跟前。老太爷默然无语,半日才抬起头问苏姨娘:“你还有什么话说?” 苏姨娘面色黯然,看了眼琉璃,说道:“如今老太爷要判九姑娘有罪,我也无甚话说。只是谁给九姑娘带进来的砒霜,这却不可不查。这等毒药随便可捎带进来,往后你也带,我也带,岂不乱了套?” 老太爷点了点头,却道:“谁带的毒药不重要,如今官府的人已来了,就在二道门厅里等着。既然证据确凿,便且让他们把人带了去罢!” 苏姨娘一惊:“老太爷!” 琉璃快步冲出来,“老太爷见了些毒药燕窝便定了我罪,不嫌有失公允么?!倚寿园如今是什么地方,是人都可以入,但凡有个看我不顺眼的,随便往我房里放几瓶砒霜几块燕窝我便成了凶手,如果天底下凶手案这么好判,那还要大理寺干什么?!” 大理寺三字她叫得格外大声,直把一旁楞坐着的聂氏喊着震了一震,她这是在提醒她了!聂氏猛然抬起头,身子不觉站出来,说道:“九姑娘此言甚是……还请老太爷明查!” 老太爷皱起眉来:“老四家的,你添什么乱?!” 聂氏身子一缩,但是看见琉璃投过来的凌厉目光,又不由把脖子挺直了,说道:“老太爷明鉴,老太太待九姑娘视若心腹,没了您二人庇护,九姑娘为何要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呢,俗话说枪打出头鸟,多半是有人暗中看她不顺眼,所以故意陷害她!老太爷可不要诬陷了好人——” “你给我闭嘴!” 聂氏话未说完,何修原已抢先上前扇了她一耳光,“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余地,你给我滚回去!” 聂氏被他一打,倒把心里那番被休的恐惧激成了胆气,胡进那供词交出来她也没什么活路,左右模竖都是没好日子过,她何不也替自己争一争?当下又大步上前,冷哼着看着他道:“四老爷好威风!敢情打老婆打上瘾了!原来贵府上的家风就是不管青红皂白,不管夫人小姐,且先抡起手来打了再说!既如此,我看九丫头你也没什么清白可洗了,横坚你没罪人家也要定你的罪,你没错也要扣你个帽子,还在这里审什么审?!直接跳了护城河死了干净!” 聂氏动辙胡搅蛮缠已是常事,老太爷倒也不曾大怒,只是被她吵得不耐烦,一气之下唤来红梅:“今日官差来的是谁?把他请来!” 红梅忙道:“来的是钱大爷的儿子钱哥儿,这会子在前院里吃茶,说不着急呢。” 苏姨娘听得是钱长胜在府衙当差的儿子,但与琉璃对视了眼。这里聂氏闹将起来,自然要做番姿态给琉璃看,便又冷笑着道:“扯来扯去都是一窝的,那钱长胜两口子平日里最听谁的?这会子九丫头落他们手里,我担保不消一日,便可收尸了!” 余氏听得这话,顿时把脸拉下来:“四夫人这话可有意思,谁不知道钱长胜两口子平日最听老太太的?你这话莫不是说这乃是老太太亲自布的局,为的就是跟个九姑娘过不去?莫不是脑子被打傻了,竟跑这里来胡言乱语。还是因为闺女抢选秀名额偷鸡不成反蚀了米,气得已神智不清?!” 聂氏见她提起燕华这事,早因为被她暗地里摆了一道,害得如今成了京城里一大笑话而苦于找不着机会报复,当即便翻起脸来:“我又没指名道姓,大夫人何必巴巴凑上来撇清自个儿!以为你说她们只听老太太的旁人便当真这般认为么?我问你,去年庄子里岁供,明明整年一共交上来粮钱两万二千两银子,到老太爷总帐上时却只有一万八千两银,那四千两银哪儿去了?!你们家三姑娘应选前准备的那几十套衣服头面,这庞大一笔支出又是哪里垫补上的?还有前年大前年那些,我就不说了!你别以为我好欺负!告诉你,惹急了我什么事都做得出来!”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