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意⑨

    “悠悠生死别经年，魂魄不曾来入梦。”——序

    ……

    沈南意都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回到寝殿的，关上殿门那一瞬，所有的委屈与不甘都涌上了心头。

    她自以为早已心如止水，却不曾想还是会因他一句关切的话破防。

    光线昏暗的殿内，她强压着哭声，喉咙哽得生疼，眼前的水气氤氲上来了，心头仿佛堵了一口气，既上不来，也下不去。

    哭到近乎脱力，她才扬唇苦涩一笑，连哭都得小心翼翼，她越是极力想控制，便越是压制不住，眼泪也越是汹涌。

    上回这么哭还是听闻那个人死讯的时候。

    ……

    他就那样仰面朝天地躺在她面前，呼吸微弱而艰难，两只深陷的眼神空洞无神地看着她。

    安安静静的。

    她茫然许久，泪眼涟涟地蹲下身子，颤抖着用手握紧他的手。

    不……不该是这样的。

    她想过无数种他凯旋归来时重逢的画面，却独独不该是这样的。

    她满心欢喜地等了他那么久，怎么会……

    眼睛被水雾遮挡住，她发丝散乱，满眸腥红，哭得撕心裂肺，哭声尖厉而嘶哑，“皇兄……”

    “傻丫头……”床上躺着的人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枯瘦如柴的大手挣扎着摸了摸她的头，“答应皇兄……活下去……”

    “皇兄……”她瘫坐在地上，眼泪如断线的珠子般滚滚而下，“为什么……为什么所有人都在接二连三地离开我……”

    “我什么都没有了皇兄……”

    胸间窒息得连嗓音都变得嘶哑，她双肩止不住地颤抖，发出低沉隐忍的呜咽声。

    那人听罢，整张脸都变得扭曲起来，额头上的青筋暴起，双眼瞪大道，“南意！”

    “你不是什么都没有，你还有大燕的子民，你是大燕皇室最后的血脉，最最尊贵的长乐公主，答应皇兄……活下去……”

    一字一句，掷地有声。

    沈南意情绪激动，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抽噎得近乎喘不过气来，“皇兄……大燕亡了……”

    床上的人顿时感到眼前一片昏黑，周身冒出虚汗来。

    他抓紧沈南意的手，痛苦地张开嘴，从牙缝中挤出几句话，“傻丫头。”

    “皇兄以后……不能再保护你了。”

    “但皇兄早料到会有这么一天……”

    他努力挤出一丝笑，四肢百骸都承受着无尽的痛楚。

    “早已为你安排好了后路……”

    “从今往后，你不再是大燕的长乐公主……”

    “你记住，你是大衍的长公主，沈南意……”

    他的脸色白中泛青，痛苦地咳了两下，心疼又遗憾地看着她，“从此以后，去过你想过的日子。”

    “大燕……覆灭已成定局……”

    “皇兄不求你再去兴复大燕……”

    他缓缓地闭了眼，嘴里喃喃自语道，“长乐……”

    乐以忘忧，一世长安。

    “沈南意，我只愿你，一世长安，为自己活。”

    沉重的身体变得轻飘飘的，很快没了知觉。

    沈南意抓着的那只手也变得冰凉。

    ……

    黑夜里，沈南意蜷缩在寝殿的角落，任凭泪水淌过脸颊。

    像一个无依无靠的孩子，孤独无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