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回家
车轮踽踽前行，一路上梓汐都窝在薛柔的怀里，这里没有机关算计，没有腥风血雨，只有母亲温柔的抚摸和让人心安的香气。初晓和她们同乘，郭远飞为了照顾梓瑶坐在另一顶轿子里，梓木和夏怀渊则是骑马而行。 京城的百姓都闻声而来，分站在道路的两侧议论着舆论中心的诸人，“夏家小姐被休了？不是今日才出嫁吗？怎么这么快就归家了？” “这么大的消息你都不知道？夏家养女大闹婚礼，她和那第一公子早就珠胎暗结，嫡女不愿意受这份气，索性就和离了。” “和离又如何，更贴都交换了，这夏家小姐命还真不好，再嫁可就算二嫁了，能有什么好人家。” “这些千金小姐哪里用得着咱们这些人同情，据说夏家小姐本来就行事不检点，没准秦公子早就知道了，特意演了这一出戏呢。” 不堪的言论一字不落的传入梓汐的耳朵，她闭上了双目，突然觉得这路是如此的漫长，她在这轿子里眼不见为净，可父亲和大哥呢？她还是让他们蒙羞了。 到家的时候王氏正在伺候闫氏用膳，闫氏看着依旧穿着嫁衣的梓汐也回来了，“嗖”的一下以她这个年纪不该有的敏捷站了起来，急忙问道：“怎么了，你们怎么才回来，我在家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实在是担心。梓汐不是出嫁了吗，怎么穿着嫁衣回娘家了？” 她不知道？夏怀渊一副不愿多提的样子：“母亲，汐儿的婚事取消了，没别的事了，您老不用担心。” 闫氏依旧不依不饶：“怀渊啊，什么叫我不要担心，都是我的孙女我能不担心吗，快说，究竟出了什么事，哪里有新嫁娘第一天就回娘家的。”梓汐有些诧异的看着她，祖母不会是穿了吧，怎会突然这么关心起自己来，还是她……别有心思？ 夏怀渊已是心力交瘁，疲于应对。薛柔上前劝道：“老夫人，真的没什么事情的，老爷也是怕您担心，汐儿就是不嫁了而已，这种事还是不劳您烦心了。” 闫氏对薛柔就没那么客气了，手直接指着她的鼻子,大骂道：“薛氏，我说话轮得到你插嘴吗，她夏梓汐不出嫁了，就这么回来了，哪家的女儿这样没规矩，以后还能嫁出去了吗，白白的在家里吃闲饭。丢了咱们夏家的人不说，以后影响怀渊的官位怎么办，还是大家出来的呢，这点礼数都不懂，还不如那时候喜欢怀渊的村头王寡妇有礼节呢，人家都知道三媒六聘的，这都嫁出去了，也就不算夏家的人了，还回来干嘛。” 这话说的十分严重了，不仅骂梓汐，连薛柔也骂了进去，在座的都是小辈，不好言语，夏怀渊已是脸色铁青：“母亲，汐儿是我的女儿，不嫁了我一辈子都可以养着她，母亲就不必多管了，还是好好颐养天年为好。儿子的官位我也自是心中有数的。还有什么村头寡妇，我们现在是士族人家，也不要再提了。” 闫氏作威作福惯了，哪里肯听：“什么叫颐养天年，渊儿啊，你忘了母亲是怎样把你养大的了吗？现在为了她们母女这样和我说话，为娘的实在是寒心啊。我这还不是为了咱们夏家吗。”又是这一套，以前梓汐尚且尝试着理解她的不易，现在却只有厌恶了，她的所作所为完全不是因为她出身贫寒，而是因为心术不正，总是想着害人。 夏怀渊也很无奈，他可以把妾室甚至是夫人送到家庙去过活，却不可以把自己的母亲送去。 “母亲，儿子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算了，我也不想听你们说了。还是说说欣儿的事吧，这事你们也知道了吧，本来我想着她们姐妹二人共侍一夫也算是佳话了，我看逸阳那孩子也是个靠得住的，到时候许给欣儿一个平妻就好。我打算着先把梓汐嫁过去再把欣儿嫁过去，没想到现在梓汐不争气，把握不住逸阳，那就直接把欣儿嫁过去做正妻吧。也省的委屈了欣儿，还能握的住秦家这门亲事，也算一举两得。夏梓汐，不是我说你，你那些装大家闺秀的做派有什么用，到头来还不是落得个未进门就被休了的下场，我夏家的人都被你丢尽了。看看我教的欣儿，知书达理不说，还能抓得住男人，你们都好好学着点。” 众人都被她的这番话刺得说不出话来，在座的都是聪明人，虽然她的话前言不搭后语，也能知道个大概，夏梓欣未婚先孕，珠胎暗结的事她竟然清楚，甚至还推波助澜？ 闫氏还自鸣得意的继续说着：“你说说薛氏，你个大家出身的小姐教出来的女儿连个男人都看不住，这下子嫁不出去了吧，还是我把欣儿教得好，孩子都有了。过段时间我就可以做老祖宗了，渊儿，你也可以做外祖父了。还有，欣儿的嫁妆可不能比梓汐少啊，你得一碗水端平，不然我可是不同意的。” 这……就是梓汐的亲生祖母，帮着夏梓欣来骗她，还为她嫁不出去的命运感到高兴。梓汐本来以为她只是因为不喜欢母亲所以连带着也不喜欢自己，平日里虽然不亲近却也对她尽足孝道。却没想到她这样恨自己，恨到联合别人在背后害她。 夏怀渊双手青筋凸起，拳头握紧又松开又握紧，梓汐毫不怀疑如果是别人说这番话他会毫不犹豫的把拳头挥过去。可他不能打自己的生母，轻轻舒口气，他对闫氏说道：“母亲，听你所言，你是知道夏梓欣与秦逸阳有染，然后未婚先孕的了？”他的语气平和，听不出半分情绪。 闫氏并未意识到他语中的冰寒，无所谓道：“欣儿那丫头和我最是贴心了，不像你们几个。”她不屑的看着梓汐几个孙辈的孩子。“什么事情都和我说，所以我早就知道了。我还答应她保密的，现在看来，我做的不错。” “祖母，你怎么可以这样，我们才是你的亲孙子，亲孙女，你怎么可以帮助那个人来害jiejie呢。”初晓忍不住的出言指责，他和梓汐最亲厚，这个一直呵护他成长的jiejie，怎能任人欺凌。 闫氏却一把拉过初晓小小的身子，狠狠的捏着他的脸：“你这死小子，这么和祖母说话吗，是不是你娘教你的，真是以前挺可爱的孩子，被教的这么没家教，真是我夏家之耻。” 梓汐看着初晓可爱的脸已经变得青紫了，在平时白皙的面孔上显得尤为狰狞，他却不挣脱，忍者疼痛睁大眼睛和祖母对峙着，毫不示弱。眼睛里已经渗出了泪水。 梓汐心疼的上前解救他，一巴掌抚开了闫氏的手，因为十分愤怒，不由得用了几分力气，“啪”的一声，她的手被打开。 她大喊大叫：“夏梓汐你真是反了天了，敢殴打祖母，你被休弃那是你活该，我要去衙门告你，怪不得逸阳不选你呢，这样的野丫头谁会要。” 她真是冥顽不灵。夏怀渊已经淡定了许多：“今日之事，在座的人看到了什么，听到了什么。”梓木王氏，梓瑶郭远飞急忙表示自己只是回来看看父亲母亲什么都不知道，也没看见没听到。 夏怀渊满意的点头：“今日大家就都先回去吧，你们祖母身体不适，言语有些不当，需要静养，以后也不需要来后院请安了，直接去你们母亲那里就好。” 又回头对着闫氏说道：“母亲，您老人家身子不好，是儿子不孝，今日起，你就好好在这院子里静养，我会专门找人来服侍您的，至于您的欣儿，我会早日把她剔除家谱的，从此她与我夏府也就无关了。” 这就是夏怀渊，多年的官场浸yin使他变得更加果决，闫氏今日真是触了他的逆鳞了，不然他对自己的生母不会如此绝情的。 闫氏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处境，大惊：“什么？欣儿要剔除家谱，怀渊你可不能这么做啊，她嫁去秦家就是秦家夫人了，官场不都讲究联姻吗。以后对你的仕途也会有帮助的啊。” 不知这夏梓欣给她灌了什么迷魂汤，这个时候还想着她。夏怀渊不再言语，转身离去。其他人也跟在后面。 今夜本应是梓汐的洞房花烛夜，却再无枕边人了。她虽然不喜欢秦逸阳，但想起青梅竹马的情分还是有些怅然的。人生真是充满了太多的未知，永远不知道前面是什么。 薛柔怕梓汐一个人难过，一直在床边守着，直到她睡了才离开。 翌日 一大早夏怀渊就派人去秦家把梓汐的嫁妆抬了回来，顺便把夏梓欣的三十二抬嫁妆送了过去并返还了秦家的一百二十八抬的聘礼，是从此两不相欠的架势。秦晋瑜拖着病体和夏怀渊道歉，他虽然生气，却并未断了两人多年的情谊，只说夏梓欣之事与夏家再无相干。 夏梓欣坐在椅子上看着夏家的下人一箱一箱往外搬东西，有些rou疼，本来以为夏家忘记这些东西，到时候就是自己的嫁妆了，没想到他们做得这么绝，只送来了三十二抬嫁妆，还都是次等的布料绸缎，比夏梓汐可的差远了。 但是当她想起自己肚子里的孩子和那个白衣男子忽然觉得自己做的这一切都值了，毕竟自己才是最后的赢家不是吗，夏梓汐有再多的嫁妆也不过是手下败将而已。 趁着正午的时间夏怀渊把夏梓欣正式从族谱里除名了，她现在算是秦家的人，可是新妇嫁人要三朝回门之后才算婆家认可，然后才可以入族谱。她是不可能三朝回门了，就不知一向攻于心计的她如何解决了。 宫中 “圣上，定国侯府的事情调查清楚了。” “报。” “定国侯夫人因为寒门之事与夏家小姐产生了冲突，辱骂了夏小姐，…………最后被夏小姐逼得签订了字据。” “那定国侯什么反应？” “定国侯制止了侯夫人对夏小姐动手。” 楚望霄摸了摸下巴“郭嗣道倒是个聪明人。你继续去探，有什么事情尽快回禀。” “遵命，圣上。还有一件事臣不知是否回禀。” “说” “夏家小姐本来是昨日成亲的，可新郎却已与夏家养女有染，随后两人退亲了。” “这等无关紧要的事就不用来报了。下去吧。” “遵命。”离开的黑衣人有几分不解，圣上平时对夏小姐关注颇多，还是自己理解错了？ 楚望霄在案前沉思良久，对旁边的太监总管吕久承吩咐道：“摆驾翔云宫。” 梓汐自从出嫁不成归家之后，京城中就开始盛传连她的空有才貌都是假的，无才无德才是真的。真相是夏家二小姐是个丑女，也没有才华，将军和将军夫人怕这唯一的嫡女嫁不出去，便早早的和秦家公子订了亲，新婚的时候新郎才发现新娘是个无盐女，强行退亲，娶了夏家的养女。夏二小姐恼羞成怒，便让将军把这养女剔除了族谱，作为报复。许多世家千金拍手称快，虽然第一公子还是娶亲了，可不是夏家嫡女就好。 甚至有好事者把前几年梓汐的桃色八卦翻出来，说她因长相不堪，无人敢娶，又生性**，所以经常强迫和家中下人在一起，还与诸多公子有染，言语之多不堪入耳。 红豆和梓汐说这些的时候，她正在镜前梳妆，看着镜子里的花容月貌，她唇角微勾，世人皆愚钝，众口铄金，三人成虎的事还少吗。红豆看梓汐不似想象中的愤怒，更生气了：“小姐，他们这么说你，一定是那个夏梓欣搞的鬼，你就出去让他们看看什么是倾国倾城，也好堵上他们的嘴。” 梓汐嬉笑着看她：“我的好红豆，我都不急，你急个什么，莫不是怕你家小姐嫁不出去了，也耽误了你？” 她气得直跺脚：“我才没有呢，小姐，你就会欺负奴婢，奴婢是担心你啊。” 梓汐用手中的帕子擦擦她眼角的泪：“红豆啊，众口铄金，三人成虎，想说就让他们说呗，京城的人不一向是这样的吗。现在我的身份出去了，人家也只能说我是沽名钓誉。再说，他们有一个也没说错，那就是我真的没有什么才华呢。更严重的是，我是嫁过一次的了，虽然没入洞房，可别人不这么想啊。万一有人只因为我的容貌来求娶我，到时候嫁过去也是遭罪的，你家小姐可不想在重蹈覆辙了。” 红豆由悲转怒：“小姐，你这样好的一个人却被那个夏梓欣害了，奴婢跟你的时间早，记得当初你们一同上学堂的时候，还是你经常照顾她的呢。现在她却这样，真是猪狗不如。” 梓汐安抚她：“红豆啊，我都不生气了，你也别想了，只能说她不是个仁义的人，以后咱们远着点就行了。” “小姐”梓汐摆摆手，不让她继续说下去了。 哼，所谓姐妹，还不如红豆这个跟了她多年的丫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