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黑夜的筹码
“教会里面的任务？” 梅契尔简单拉了椅子坐在上面，将那张硬床让给克雷斯泰。神情仿佛在说“你终于来了”。 催眠安宁的低语如同故乡的呼唤，遥远得似从天边传来。幽静的月光，微荡的湖面，熟悉而又无法分辨的歌谣…… 这一切掺杂在一起足以让低序列非凡者立刻昏睡，可梅契尔形态虽然慵懒，但根本没有受到这种催眠的影响。 反而睁着玩味的眼睛上下打量着克雷斯泰，这使克雷斯泰完全无法看透对方表面的序列8是否是伪装。 克雷斯泰墨绿色的瞳孔毫无波澜地注视着梅契尔，透露出没有敌意的和善。因为没有点灯，他金棕色的短发在阴影下呈现暗黄。 “请问你是否曾经见过或梦到过一位银发天使？先生。” 这名黑夜教会高级执事声音低沉而醇厚，如同在地窖里面充分增味的酒浆。 那名已经死去的天使和黑夜有关吗……梅契尔随手拿着一支钢笔在手上转动，钟表匠对于手部灵活的加持使他翻转的动作优美而又协调。 “是的。有什么关联吗，我可从来没有对黑夜女神怀有不敬。” 他的语气随便懒散，仿佛只是在调侃稀疏平常的趣事，将所有危机感和不安很好地收敛起来。 克雷斯泰闻言沉默，又露出笑容，随后将手提箱拿出，打开。露出了里面那把表面有重重叠叠花纹的白色骨剑。 梅契尔可以感受到自己与骨剑中有细微难察的联系，然后伴随着耳边虚幻的一声“咔”，这种联系消除了大半。隐秘的约束力不再生效。 “当初借由圣物起誓的契约已经解除，谢谢您的配合，阁下。” 克雷斯泰眼睛似乎变得更加幽深，可以吸收周围的光线。他的行为抱有莫名其妙的恭敬——仿佛他所面对的不是序列8的非凡者，而是一位货真价实的序列2。 梅契尔却是心中有点发凉，对方是如何发现自己的特殊并且找上门的。熵之塔的位格被认为是天使并不奇怪，但由此看来极有可能是女神的介入。 黑夜女神有不小概率已经发现自己，并且往这盘乱棋上投下了祂的筹码。 “女神还想让我转交给您一些信息……”克雷斯泰行了抱胸礼，梅契尔心脏又是一揪，但比较好的心理素质驱使他看向窗外。 看见对方若无其事地观察着窗外的景色，对自己的到访以及行为并不在意。克雷斯泰仿佛确定了祂的的确确是一名天使，措辞也更加谨慎且尊重。 “女神说，安眠心跳使用两次之后分离出来人格所能独立存在的时间就会达到难以控制的地步。如果您不想不符合您愿望的意识自主cao纵一些身体的话——可以将这件封印物送还贝克兰德的大地母神教堂。” 呵，这是把我当做夺舍身体的老不死了呀。不过人格独立存在的时间？听这种语气安眠心跳好像是他们送过来的，那为什么纸条上没写这个。 梅契尔面色冷瘫，闭上眼睛陷思索。同时克雷斯泰仍然在向下走讲述，如同报告资料的机器： “那名怨魂出现的事情并没有完全超乎掌控，您第一次使用的时候分离人格cao纵战斗人偶已经可以将其击退，正因为此事所以怨魂对您这具身体恨意不绝。” 蛤？等等，分离人格cao纵战斗人偶将怨魂击退？我失忆的期间还干过这个？原来怨魂一直找机会让自己回归神灵怀抱是因为这件事情。 梅契尔神情淡漠，似乎一切皆在掌握之间。目光微闪，仿佛只是突然想起地问道： “方便说一下现在廷根的情况吗？” “当然可以，阁下。你有权利获晰这些。” 梅契尔被黑夜女神给予的权限不低，阿曼妮西斯似乎真的把他当做一名天使对待。 空气扭动，在虚幻中透出一个透明的轮廓，逐渐破灭的漆黑中如从深海中漂浮般出现了一张简略图。上面有几个代表不同势力的标志和部分单指个人的亮点。 “现在廷根共有三个主要阵营，我们黑夜女神教会，知识教会的人与密修会的联盟，逃窜的怨魂。风暴之主教会和蒸汽之神教会并未直接参与到这次纠纷。安提哥努斯笔记是现在争夺的重点……那名怨魂——胡安·阿科斯塔的目标似乎就是这本笔记。” 梅契尔听着克雷斯泰的讲述，轻咦一声，有些意外地说： “知识教会的人是怎么和密修会搅和在一起的？” “因为安提哥努斯笔记，怨魂莫名地仇视知识教会的那几个，帮助密修会找到安提哥努斯笔记有利于破坏怨魂的计划。” “然后呢，知识教会的人目的是什么？这样只会更加激发他们跟怨魂的仇恨。” 梅契尔感觉这个理由还是有些单薄，难以支撑起弗里斯克与闺宁艾克多次和怨魂交锋的动机。 克雷斯泰沉默，片刻后轻轻摇头表示自己不清楚。 梅契尔逐渐找到了扮演大人物的关键，愈发得心应手。他仿佛在嘲笑地呵呵了一下，示意克雷斯泰继续说。 “那名怨魂在没有受伤前至少有巅峰序列5的实力，且携带污染无法占卜。闺宁艾克所携带的封印五具有太阳途径的半神力量，两者发生冲突的时候知识教会与密修会的线人联合。” “你们又是如何察觉联合的。”梅契尔有些好奇，就连他这个打入知识教会内部的人都不知情，一直被防备的值夜者又从哪里得到的线索。 克雷斯泰迟疑了几秒，然后开口回答： “您那个时候可能还没有苏醒，因为他们所联系的那名埃博拉·亚克力正是教会内的血族，是打入密修会内部的钉子，也是他将安眠心跳送到了您身边。包括寻找安提哥努斯笔记的下落……” ？那个埃博拉居然是狼，不对呀，那自己怎么一直没察觉。但这么一说的话，埃博拉至少序列7的实力来运送一件1级封印物勉勉强强。所以他给那名马车夫签的契约是故意没有效力的——使黑夜女神教会可以合理地发现安提哥努斯笔记的线索。 如果说安眠心跳是黑夜女神下注的筹码，那运送这件物品的埃博拉肯定也不简单。甚至可能知道“做事要合理”这个准则，专门防范0-08。 梅契尔的脸上露出了有趣的表情，轻轻颔首，但身上若有若无的神秘气息使别人无法看透他的真实想法： “你们打算怎么对付怨魂跟知识教会的人？” 这是一个问题，也是一个试探。试探自己在黑夜教会所能触及秘密的限度是多少。 出乎意料，克雷斯泰几乎没有犹豫，直接说道： “根据女神的指示，破坏两方计划，击杀怨魂。可以回收安提哥努斯笔记……对了，我是否可以称呼您为‘水银之门’阁下？” “水银之门？黑夜女神下的神谕吗？有趣，有趣。那就这样称呼吧。” 梅契尔似笑非笑，那些笑容下仿佛隐藏着深渊般的威慑，两句有趣更是使他有一种脱离于纷争之外的高贵感。 门？不知道是指那名天使混杂了门的特性还是因为自己身上有源堡的气息被误认成“门”的天使。不过结合水银应该是指那名混合了门途径的水银之蛇。 装就完事了。梅契尔也不知道他身上究竟是谁在布局，可熵之塔目前他所能看到的每一个角落都无法发现别人的痕迹，如果不是因为被隐藏起来的话，这就代表着熵之塔没有后手。 在继续询问了一些事情之后，梅契尔知道了他所能得到的答案。他的嘴角噙着淡淡的笑意，念叨着“有趣”二字，眼中恰到好处地闪过几分疯狂与偏执。 “差不多了，‘女神之剑’。女神所要传达的旨意我已完整接收。不过在你匆忙离开之前，我需要提醒值夜者一件事情……” “在这廷根浑水中可是隐藏着大鱼，不及时处理的话这个诱饵引来的就并非廷根这几只蝼蚁所能解决的了……” 克雷斯泰心中微惊，对方在听完自己的讲述之后居然还发现了隐藏的大鱼，而女神没有提醒，这就值得深思了。 他拿起手提箱，再次向坐于椅子上的梅契尔行了个抱胸礼。他推测这位极有可能是一名从历史中苏醒的序列1——命运之轮途径的天使！ 那种迷糊宁静的气氛消散瓦解，梅契尔从梦中惊醒，熟悉的天花板和正常的景象飞快填充他的视野。 门外站立着直接将梅契尔拉入梦中的克雷斯泰深深地看了门内一眼，惊叹于对方的宽容以及随和。对方明明可以抗拒自己的入梦，却还是选择与自己洽谈。甚至还提醒了自己可能存在的危机。 那种实力的绝对自信感让他放松的同时又感到诚惶诚恐，手中拿着手提箱，克雷斯泰身形隐没在阴影中。 他的想象远超“水银之门”阁下的强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