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药堂
“今天去药堂。”说这话时，宏怿还没反应过来。待到老学究已转身离去，他才猛地跳起来，抓起一身干净衣服换上，收起架在墙上的朝龙枪，推门走出去。 “师父，今天就去啊？您怎么也不跟我提前说一声？” “哪来那么多废话，走便是了。”说完，他转身就走出屋门。灰白的袍子，无风自动，像是一位世外的大仙。 远处的青山，还笼罩在夜幕中。天都还未亮，最多五更。宏怿一直以来都起得早，今天也睡不着，倒也不是很困。 宏怿略略犹豫了一下，给湘灵流下一张纸条，从门缝中塞进去。又披上一身袍子，跟着老学究走了出去。 药堂吗？又是一个艰巨的任务啊…… 目前，宏怿有三个主要的承诺。火药，炼丹，和湘灵。这三者，引领着他前进的道路，也是他身后的助力，也是他身上的包袱。 去了药堂，炼丹应该都会有一些成果吧。 走出鳞波湖的大门，穿过一片树林，便到了有人的地方。天边亮起一抹鱼肚白，这里的居民也开始一天的劳作。老学究叫了一辆马车，与宏怿坐了上去。 大清早的，车夫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一抽鞭子，马车磷磷向前。沿着崎岖的小路，一路向前，老学究似乎有什么心事，全程都没有说话。宏怿也不好开口，两人就这么对坐着，也不看着对方，眼神飘忽着，度过了漫长的路途。 走到傍晚，车夫赶着马车，走进了一座城。这里看上去还很繁华，日薄西山，仍有行人络绎不绝。 老学究付了马车钱，一抬头，城门上刻着三个鎏金大字——雨墨城。 走进去，两旁的店铺一律不看，老学究径自向前走。穿过繁华的街道，走过拥挤的人群，他在一条小胡弄口停下。里面，破败不堪，只有几间残破的屋舍，似乎已经没有什么人住了。 一旁的垃圾堆中，宏怿还能看到一块破碎的牌子，上面药堂两个字，已经掉漆了。 “师父？”他一扭头，老学究苍老的脸上，已经扭成一团。沟壑纵横，一双老眼，浸满了泪水，微微泛红。 “走吧……”他的声音有些沙哑，颤抖的嘴唇，全然没有了先前的老顽童相。 “师父……”宏怿的声音也有些哽咽，眼神低垂，“要不，还是先问问这里的人？” “嗯……”他像是失去了全部力气，如同一个瘦弱的小老头，瑟缩在街角，躲避着寒风。 宏怿走到一家店铺前，敲了敲门，里面走出来一个男人。戴了一顶帽子，约莫三十来岁，嘴角挂着招牌的笑。 “老板，向您打听个事儿？” 他的笑容一下子淡了不少，“您说？” “之前，就在这里边上，是不是有一个，药堂？” “哦，药堂是吧？”他一下子又笑了，这次是略带嘲讽，“几年前的事儿了？嘶——有个三五年了吧，搬了。” “那，您知道搬到哪了吗？”宏怿追问道。他明显有些不耐烦了，“不知道！我哪有功夫管那！”说着，他摆摆手，又转身退了回去。 “谢谢您！”宏怿在他身后说道，又回身找到老学究，他正真的像个小老头一样蹲了下来，躲在那个垃圾堆旁，放出了那块匾，一手细细的摩挲着。路过的行人，只会觉得他像是个收破烂捡垃圾的，谁会知道，蹲在这的，是一位化灵境金仙大能呢？ “师父，药堂没有散，只是搬了。” “搬了……”他眼神涣散，呆呆的念叨着，“三十年啦，我走了三十年了。没想到，连这药堂百年的老宅，都没了……” “师父，要不，您问一下师伯，药堂搬到哪了？” “问不了啦，三十年前，我走的时候，就已经把玉简全都扔了。本以为，到了鳞波湖，会有全新的世界，全新的人生，没想到，碰上你这个小家伙，让我那颗已经熄灭的心啊，又是燃烧了一次。”说着，他苦涩的一笑，眼神中，像是在回忆。“现在，是回都回不去咯。” “师父……”宏怿沉默了，他又能说些什么呢？只是一个十五岁的孩子，他给不了承诺。连师父都解决不了的事，他又有什么能力对他说，别再担心了，会没事的。 夕日欲颓，天边被染成彻彻底底的红色。流云惨淡，划过泛红的天幕，只留下一道淡淡的痕迹。 “走吧。”老学究轻轻站起身，缓缓向前走去。灰白的袍子，沾染了灰尘，显得苍老而古朴。 “去哪？” “找。”说完这一句，他便再也不开口，可宏怿却感到，无比的放心。 他瘦弱的身躯，就算不管修为，似乎也蕴藏着无穷的力量。 “嗯！” 两人在城中走了近一个时辰，天也渐渐黑透了，却始终没有找到药堂的宅邸。无奈，只能在城中先找一个旅馆住下。 次日早，老学究早早的起来，继续在城中寻找。 “师父，会不会，药堂已经迁出城了？” “不，不会的……”他的态度，明显是连自己也不相信了。宏怿暗自叹了口气，药堂的没落，对师父打击很大吧，他现在，除了继续寻找以外，没有别的事做了。 又找了一天，并没有什么收获。城中的居民，大多不知道药堂，就算知道，也不知道它搬到哪里去了。每一条大街都跑遍了，老学究又开始搜索那些小巷子，那些阴沟角落，几乎是将整座城翻了个遍。 “师父，要不，我们出城吧……”宏怿跟在老学究身后，弱弱的问道。一天下来，老学究执着固执的样子，他已经彻底领略。 算不上劝，只是一个小小的建议，老学究就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又转身继续在街上走着。 遍布褶皱的脸上，冷若冰霜。似乎只要一小点的破损，就会让他的整颗心支离破碎。 一句话，一个动作，都可能激起他的伤感，与其伴随着的，是更为热情的寻找。 他，在以疯狂的找寻，弥补自己犯下的过错。似乎，只有这样，才能让他的心里好受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