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四面坡（一）

    陈川和江离又继续寻找了一宿，但是依旧没看到尹三木的踪影。

    天蒙蒙地亮了。

    除了满地的狼藉之外，昨夜的动荡随着阳光的到来而彻底消去，陈川仍然心有余悸。

    先是夜叉，又是魅军的杀手，甚至还有充满敌意的巨人，谁知道下一场雾会带来什么？

    江离小睡了一会，这时才醒来，陈川从随身包袱里拿出一块磨刀石，抽出绛刀，“刷刷”地开始打磨刀刃。

    很奇怪的是，魅军分明没有穿着护甲，并且陈川都是用刺的方式来补刀，理应不会卷刃。但是绛刀的刀刃已经崩了几个小口，说明魅军的杀手不是简单的血rou身躯。

    刷刷刷......陈川用力磨着刀，江离有点不胜其烦：“叶叔还没醒呢，弄得这么吵？”

    陈川觉得有些好笑。明明叶叔躺在远处，并且磨刀的动作很轻快，沉睡的叶叔是不会听到的才对。他说：“你要磨一下你的剑吗？”

    江离挑挑眉，显得有些不屑，“一辈子都不用磨。”说罢揉揉惺忪的睡眼：

    “这是龙鳞做成的剑，永远锋利。”

    陈川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他有些麻木了，不再像以前那样过分惊奇，他已经知道对方浑身都是秘密，再多一个又如何呢？

    二人清点了物品，没有什么遗失的，商量在早饭过后再找一次尹三木。

    就在此时，叶叔醒来。

    叶叔坐在木桩旁，接过二人递来的水袋，咕咚咕咚地灌了好几大口。

    叶叔对昨晚的经过只字不提，如同没有发生一般，三人都心照不宣地避开这个话题。

    叶叔继续坐在地上恢复精力，陈川和江离沿着周围重新找了一圈，还是没看到尹三木。

    江离表示疑惑：“奇怪，木箱的碎片还在这啊。”

    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尹三木的木箱被摔成了几大块碎片，原本看着厚实坚硬的木箱，在雾巨人的轰击下也破裂损毁，足见昨晚鏖战的激烈凶猛。

    倒塌的树干沐浴在阳光下，木质暴露出来，早晨的轻雾里弥漫树木的清香，远处重新传来鸟叫，整片山岭在慢慢复苏。

    最后还是叶叔站起来，叫二人不用找了，继续上路吧。

    陈川和江离没再说什么，都同意了叶叔的决定，那就是按照原先路线，到达僧人石窟，把大师尸体运到大严寺，就算尹三木遭遇不测，也要帮忙完成大师的夙愿。

    离开了被摧残的山岭，林子又重新变成欣欣荣荣的模样。

    接下来这座山很古怪，所能看到的部分都是竖直的山壁，很高，也很宽，不知道山的背后是什么。

    叶叔说这是四面坡，形状像一块三角棱柱，有四个面，其中三个面是相互垂直的，只有一面是斜着的长坡。

    “能想象得出来吗？就是三个竖直的山面，另外一个是斜着的，就像一个放大了的斜坡，”叶叔继续说道，“一般山都是有弧度的，所以露在地上的严格来说只有一个面，但是这座山棱角分明，所以叫做四面坡。”

    陈川往上看，知道自己身处斜坡的背面，所以面前的山壁是垂直于地的。山壁很陡，他觉得爬不上去。

    “叔，我们要上山吗？难道不能绕路吗？”

    叶叔没有回答，只是做了一个手势，让二人继续往前走，然后自己掏出一个圆圆的哨子，等走到了山壁下，吹起来。

    与陈川想象的哨子尖锐响声不同，哨子发出的居然是一声声叫声，“当康、当康......”

    嗡嗡嗡，好似有许多长鞭在挥动，陈川抬头望，看到四面坡垂直的山壁上甩出许多藤蔓，他本能地把手搭在刀把上。

    “等等......”江离说。

    那些藤蔓徐徐往叶叔伸去，“当康、当康......”叶叔好像用哨子驯服了它们。

    此前在熊鞍山遇到的这些活藤蔓，连空中飞来的鸟群都能捕食，可此时在哨声之中，没了凌厉和凶猛，像是被催眠的长蛇，从山壁上剥离，垂到三人脚下。

    “踩上去吧。”叶叔说罢，第一个把脚踏在一条藤蔓上，随后又吹起哨子，“当康、当康......”

    那些藤蔓竟然在叶叔脚下盘成一个平台，将叶叔缓缓托起。

    “哇！”江离惊叹一声，也学着把脚踏上去。

    藤蔓如同一个向上的巨手，无形的阶梯，让叶叔和江离自动地上升。

    这是梯子吗？但又是垂直上升的，这叫个什么好呢？

    陈川最后一个把脚踩上去，藤蔓穿进他脚底与地面的间隙，也结成一个平台，把他稳稳当当地托起。

    三人站立直上，草地，树干，树冠，树尖......林子一下子在脚下远离了他们，站在藤蔓平台之上，逐渐把树林尽收眼底。

    满眼的青葱。

    叶叔继续吹响着哨子，维持着藤蔓们的形状，江离说：“这好像是当康的叫声，难道当康作为瑞兽，它的叫声能让藤蔓放松？”

    可惜陈川此前没有听到过当康的叫声，唯一一次见到当康，是在刚刚进入嶂州的时候（第五十七章，你可能已经忘了），那时候还是两只獦狚在啃食着当康的尸体，随后就遇到了狐狸伪装的宛大元......

    四面坡的山壁除了藤蔓之外，尽是一些崖柏和低矮的灌木，生长在突起的石壁上和岩石的缝隙中，除此之外都是青灰的石面，陈川甚至能把手伸出平台，摸到这些石面，就像摸到了四面坡的身体。

    藤蔓攀升到了山顶，叶叔改变吹哨的力度和节奏，平台精准衔接着悬崖，三人把脚迈出，平稳地走到四面坡的山顶。

    “哇！叔！可真神奇！”陈川说道。

    叶叔还在吹着哨子，用另一只手示意继续往前走，他指挥着藤蔓慢慢远离三人，然后带着二人往前走，等到距离足够安全，才停止了吹奏。

    叶叔把哨子放回包裹里，陈川也想起了自己那能发出鸟鸣的短哨，若是从吹奏方法判断，叶叔的哨子和自己的斥候短哨，竟然如此相像......

    陈川琢磨着，叶叔走在前面引路，江离还在回头看着后方，看那些藤蔓会不会再出现，又或者在回味着刚才的悠悠直上。

    果不其然，三人到了四面坡的山顶，就感到了明显的坡度，像是刚才垂直的山壁衔接上了一个大大的斜坡，他们正走在这大斜坡上，往前走就是往山下走。

    陈川适应着这山坡的坡度，往左右望去，发现四面坡的坡面同样有树林，但坡面是平滑的，果然就像一片斜面。

    整座四面坡像是一个三角棱柱倒在大地上，三人就在愣住的斜面上前行。

    嶂州的奇山就是这样，一会是一个食铁兽的鞍，一会又能生成出个巨人，而这次是个大斜坡，与往常造物雕刻出的自然形状不同，四面坡跟周围的山格格不入。

    怎么如此规整？切削得如此方正？

    陈川问道：“叔，这座山又有什么来头吗？”

    “不知道，管它是从天上掉的还是地面长的。”叶叔头也不回地说道，咔擦，他用捡来的木棍划开挡路的草丛。

    “唉，你看那里居然有河？”江离突然说道。

    陈川看到有一条小溪蜿蜒在坡面上，徐徐地往山下流去。

    “四面坡的山顶是尖的，怎么蓄的水？”陈川说。

    “坡的上方下了雨，而下方没下，雨水就顺着坡面流下去。”叶叔说道。

    四面坡的坡面果然平得很，甚至没有比较大的挡路山石，也没有壑沟，最多也只是溪流流淌出的浅浅凹痕，拦路的更多是灌木从。

    “咩咩......”远远的空中突然传来山羊的叫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