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夜色迷人
“只有压缩饼干和水。”林愿翻找了一下，扔给他一包未拆封的饼干和一瓶矿泉水。 “哦。”林羡接过食物低下头，他表现出来的全都是没有彻底睡醒的困意和不耐烦，可清辞却注意到他裤腿上被指甲活生生扯开的几个小洞。 为了避免中途发生意外，林愿、林羡身上穿的所有衣服，都是特战级别的，就算用尖刀用力刺上几刀，恐怕也只能留下几道划痕，更别说用自己的指甲扯开洞了。 “车上放了茶叶，二位要喝吗？”清辞想着便站起来，冲他们微微一笑。 林愿有一瞬间的愣神，但很快反应过来，急忙偏头躲避清辞看过来的目光，林羡更是从头到尾一点反应都没有。 她声音极轻的叹了口气，独自离开这简陋的营地。 在林羡身上有残留的幽蓝晶体使用过的痕迹，而且他的指甲完好无损，清辞边走边思索着，推测他大概用了恢复的能力。 可被损坏严重于是脱落的指甲无法消失，再加上那上面可能沾染到了几丝血液，林羡更不可能把它们带在身上。 这般想来，掉下来的指甲便只能被藏在这里了。 直到深夜，清辞才端着茶回到露营地。 她还没来得及坐下，就听林羡用不善的语气开口问道：“你去做什么了，你知道我在车上干了什么！” “别生气，你要是能把在林愿面前的忍耐，分一半用在我身上多好。” “你需要吗？我问你话呐，你是不是知道我在车上干了什么！” 林羡的态度逐渐恶劣，清辞暂时不理会他，先查探了林愿，确定他被林羡迷倒意识全无后，才把手中茶稳稳地放在林羡手心，坐下来。 “先喝杯茶冷静冷静吧。”看着他握不紧杯子的双手，清辞难得的皱紧了眉头，“我来喂你。” 她起身，真的将茶水亲自喂进林羡的肚子里。 “你…你以前喂过别人吃东西吗？” “喂过，不过是给孩子喂奶。” “你有孩子？” “我活了这么久，别说孩子了，婚都结过好几回了。”她提起孩子时笑得格外温柔。 林羡的眼睛中闪过一抹失落，但很快平复下来，“能和我说说吗？” “嗯…时间太久了，我一时竟不知该从何说起。” “那就从你结婚开始。” “说起结婚，你就不想知道我到底是谁吗？” “我问了你就肯告诉我？” “不问问怎么知道？” 两个人像小孩子一样，你一言我一语大多说了些没用的废话。 林羡愣了一会儿，揉着自己的脑袋想了半响儿，“那好，我就问问，你到底是谁？” “崖。”清辞露出八颗牙齿的标准微笑，不知道为什么，和林羡聊天让她感到很舒服。 “牙？牙齿，你是一颗牙齿变的？”林羡疑惑道。 “呸。”清辞嗔怪地叫了句，“什么牙齿，是悬崖的崖，我真正的名字。” “噢，那和落云国有什么关系？我知道你是落云国人，可我没听过落云国有一个叫崖的人，还是说你只是落云国的人，但并不出名？” “谁不出名，我可是落云国开国女帝！”清辞身上一股浓烈刻骨的威严瞬间迸发出来。 林羡不由得一惊，“怪不得贵族再怎么厉害，和皇族都有着不可跨越的距离，单是这通身气质都是我们无法练出来的啊！” 清辞微微一挑眉，嘴角上扬的弧度越发大了些，“还是你的话，我听着舒服。” “那是，我是谁啊！”林羡嚣张的抬手一挥刘海，接着说道：“但是，你一个开国女帝怎么改名叫乐瑶大帝了？我要不是听过女帝改名的故事，我到现在都反应不过来你到底是谁。” “刚建国的前三十年，我一直在外打仗，百姓甚至臣民都没多少人见过我。等战争结束，我回国后，虽然帝位还是我的，但我本人已经厌倦了勾心斗角的生活，不愿去接管本属于我的责任。 那时，我天天身穿各色的罗裙，与一帮后宅女子们玩乐，活得像一个深闺顽童。臣子们看在眼里，出于惧怕和嫌弃，私下给我起了乐瑶这个名字，时间一长便逐渐叫开了。 等一直为我处理工作的人去世后，我又被迫履行一个帝王的责任，天天奔波于工作和传宗接代的路上。 待我年老，传位于子，又时常在别院行宫修养，或游走于大街小巷于民同乐，渐渐的，我的仁善之名远播，我子便在我八十岁的寿宴上，正封我乐瑶女帝之名。 我死后，孙应民愿，尊我为大帝。” “一个是子，一个是孙，你儿子在你还活着的时候就死了，然后你又辅佐孙子？” “不错，他知道乐瑶这个名字所代表的真正含义，是为了嘲讽我，却还下了那一封诏书。 事后不到三年的功夫，我就在选中下一任继位者后，找理由解决了他，专心培养我的孙子。 然而在我刚死没几天的功夫，就有一位我儿子的忠臣死谏，向我孙子告发了我毒害亲子的事情，证据确凿。 我孙子在我的棺前跪了三天不吃不喝，第四天压下所有传言和对我不利的事情，号称应民愿对我进行追封。” 清辞说完重重的舒出一口气，抬头痴迷的望向漆黑一片的天空，在那无边的黑暗中，有她所念之人的影像。 “唉。”林羡紧皱眉头，“不理解，但貌似很精彩。” “精彩个屁，我有时午夜梦回，还气得牙痒！”她难得的爆粗口，引得林羡好奇地盯着她看。 片刻之后，清辞没好气的问了句，“看什么！” “没想到，你还会像一个正常人一般有情绪。” “我是一个正常人，只是活的太久，很多事情都激不起我的兴趣了。与我同期的那帮人也是一样，走到如今的年岁，大多数都养成了一副同样的面孔，或笑或悲或怒，都不过是自己内心深处麻木的伪装罢了。” 林羡沉吟片刻，心中仔细回忆起自己曾见过的那些老人们，他相信那些人中总有与清辞同时期的人，或者表情麻木的异类。 清辞静静地看了他一会儿，起身凑到他面前蹲下，把手中握了许久的手帕塞进林羡手中，轻轻在他耳边说了句，“很疼吧。” 他不禁连带清辞没来得及抽出的手，用力握了一下，细微的疼痛感顺着皮肤表面传达到他的感触神经上。 “放开。”清辞平静的说了句，林羡则更加过分的将她扯进怀中抱了好一会儿。 荒凉的废土平原上，燃着火焰的营地中，在这一刻仿佛只能看见，坐在折叠椅上，紧拥着半跪在自己身前的女人的林羡。 待清辞走后，林羡缓慢且迟钝的打开沾染着血迹的手帕，许久，他才怔怔地望着手心放着的东西。 他拿起一片端详了半天，而后丢进火焰中，一簇小火苗瞬间窜高，又很快沉寂下去。如此动作，重复了一遍又一遍，直到手中仅剩下那条帕子。 林羡还想将那条帕子一起扔进去，可就在火焰即将吞没帕子的最后一秒，林羡犹豫了，他把染血的帕子用水壶里的水洗干净，放在胸前的口袋里收好。 然后，孤独的坐在椅子上，眼睛向下看去，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天亮后，会去哪里？” “离开这条名叫平阳道的地方，在明晚前进去华族居住区。”清辞忽然出现在身后。 林羡惊讶地回头看去，“你有病啊！走路没有声音的！我要是被你吓出心脏病来，你必须给我负责的！” “面具戴久了，就揭不下来了吗？”清辞好奇地问道。 林羡一愣，稍微恢复了些理智，语气与刚才判若两人，“这样下意识地举动，会给我省去很多麻烦，有时候我也觉得，其实我这种行为很惹人讨厌，但是没有办法，就像你说的，面具戴得太久摘不下来了。” “也是，常年如一日的养成某种习惯，是无法轻易改变的。” “你大晚上的不睡觉，就是来和我说这些的？”林羡有些许的不耐烦。 清辞玩着自己的手指头，笑了笑，“我不是说了吗，明天就要进入华族的居住区了，咱们可以在那里休息几天，我暂定的是两天的休息时间，22号再出发去玉溪镇。” “22号…会不会太晚了，云氏12月1号有一场宴会，到时候四大家族齐聚，你一出现身份就会暴露吧。” “我要的就是暴露身份，而且慕玉氏的龙少爷就在那里休息，我需要在那之前，给他制造见到龙少爷的机会。” “…”林羡无奈的翻了个白眼，“有时候真搞不懂你，你利用这个利用那个，还要给自己找一个堂而皇之地理由，你很闲吗？” “很闲啊，我未来大概十八年的时间里，只有一件事情可做，就是彻底终结幽蓝晶体的时代。而这里面最重要的一环，就是把你们这些命定的家主，送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去。 云算不用我送，他自己已经坐上了那个位置，但是云氏内部被他和他哥哥的争斗给搞烂了！” “哦，你去云氏，一方面是把云氏拉回正轨，还有一方面就是铺垫我，为了后面送我回林氏，顺便观察一下其他两家的动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