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 武僧
一股悲伤，一股仇恨，混合着涌上风澜的心头。 风澜的眼角闪过泪光，默默御剑离开。 在另一个灵魂的妥协下，尽量将烈焰城少年风澜的灾难埋藏在心底。 这段爱恨情仇，困扰着两世风澜的灵魂。 人间悲剧，何其多。 一旦落在自己身上，会像永远搬不掉的大山，镇压一身。 风澜摒除胡思乱想，专注当下的探索。 如果真如六尾所说，万千年岁月长河中，这里的变化实在太大了。 即使是城池残留下来的废墟，了无痕迹。 偶尔出现的雪丘、冰峰，会给风澜带来幻想。 然而，近前细细察看下，甚至削平雪丘、冰峰，一无所获。 偏偏，小花蛇它们一个个软绵绵的伏卧，帮不上忙。 养兵千日，用在一时。 此时看着它们，越看越气，简直白养。 “盟主，属下有事禀报。” “无需客套，有话直说。” “属下略通风水相术。 此刻，我们已经探索六十里范围，一无所获。 只是，令属下不解的是，这里应该有一条河流走向才对。” 那人用一番高深的风水相术解释一遍。 风澜暗自与“十六字阴阳风水秘术”对照，无半点差错。 然而，要让风澜精通风水相术，发现什么，全然做不到。 知道与做到之间的距离，一如鸿沟，一如难以逾越的天堑。 风澜根据那人的分析，辅以自己亲眼所见的血河，道：“按理，附近该有一个避煞之所。” “向西十里，可见分晓。” 风澜选择相信，率众人向西而行。 行不到九里，一只骷髅鬼物冲出雪峰。 风澜全神贯注，乘势进击，光阴钺砍在鬼物的脑袋上，鬼物顿时虚化，被狂风吹散。 未料，更多的鬼物出现，攻击人族修士。 这些鬼物的攻击力，十分有限，很快被清除。 “坏啦，光阴钺破了我的六丁六甲神术。” 正在此时，一人无奈地大声说道。 “可是云中仙前辈？” 瓠锋中气十足的问道。 须臾，前方百米外，一团虚无蠕`动片刻，似打开一扇门，走出一老二少。 真是与风澜有一面之缘的云中仙。 风澜暗生提防之心。 天火坑内，云中仙悄然到风澜身后，风澜毫无察觉，足可证明云中仙的诡异。 云中仙看向风澜，开口道：“你们来的正是时候，够不够胆，随我去破了禁地一角？” 风澜道：“掌天宗，号令修真界，敢为天下先。请前辈指明方位，待晚辈走一趟。” “你小子，有些英雄气概。然而，内心仍然是偏软弱。 真可谓空有一腔热血之志，小节处牢固，中节处稳定，大节处尚不明确。” 风澜听云中仙如此说，顿觉自己像个小透明，更觉这位仙风道骨的老者确实像传说中的仙者，能知上下千年事。 默默将云中仙与千年妖狐联系起来，认定他们知道的都非常多。 如此这般，定要谨言慎行，不能暴露太多破绽与秘密。 跟随自己的一众修士，隐隐向云中仙向心凝聚。 似乎，如果可以选择，他们更信任与亲近云中仙。 “不能让人小瞧掌天宗掌门人亲传弟子。” 风澜给自己打气，跟着云中仙赶路。 众人赶到九十里外的大雪坪。 又见大雪坪，规模小很多。 风澜专注观察云中仙的神态表情。 见云中仙眉头紧锁，满脸愁云，预判这处大雪坪的凶险，非影魂兽镇守的那处旷野大雪坪可比。 “这里……一处屠槽。”云中仙说时，一时气窒，引的咳嗽数声，“又有邪恶巫术的诅咒……” 风澜想到迷离幻境中的血河，内心顿起波涛。 他果断走进大雪坪，顿有一条条铁链拖动的声音响起。 风澜缓缓闭上双眼，聆听铁链的声音。 忽忽间，看见一个双手捧着黑火盆的少年，颤颤巍巍，走向自己。 捧火少年，似乎正小心翼翼地走向地狱，铁链声、鬼哭鬼嚎声混杂，隐约还有美妙动听的歌声。 风澜渐觉自己就是那个少年，又似是隐藏在少年身后的一道影子。 他凭借神魂意念，拔剑。 七星仙剑出鞘，剑影重叠，恍若平静的海面上生成海浪，持续牵引周围的海水，形成重重海浪。 每听清一根铁链响动的声音，便增加一重海浪。 风澜仿佛站在最高的海浪上，大海匍匐在脚下，任由自己驱动大海之力。 海底的力量，随着风澜的意念涌动，悠悠送海浪更靠近天。 一条铁链，甩起来，发出破空声响。 七星仙剑的剑影，如潮汐之力牵引的海浪，弥天漫地，席卷而去。 凡所撞之物，尽皆化为乌有。 远处的天际，闪过一道灿烂的雷光电花。 “烛天·潮汐？”云中仙疑惑地喃喃自语，转而笑道，“你竟然能从先祖之魂中自己醒过来，嗯，接下来的事，确实好办多啦。” 云中仙看向瓠锋等人，道：“傻小子们，为你们精明的选择高兴吧。将来，掌天宗还真能重新号令修真界，你们只要喝上一口汤，足可万古留名。” 云中仙打出一张紫色符箓，朗声道：“破！” 紫色符箓在大雪坪中间爆碎，化作一把把紫色的、千奇百怪的“钥匙”，迅速穿梭在大雪坪上空。 每个人屏住呼吸。 一行蒙面黑衣人骤至。 一人冷冷道：“杀光他们，抢占这角。” 话音未落。 凌厉的青云剑芒已经袭到。 “先杀他。” 一行蒙面黑衣人如鬼魅般从四面八方围攻风澜。 风澜有意引开，施法闪离，并立刻召唤三个影子。 白纸人影、黑鱼影、灰树人影悄然出现。 少顷，白纸人影的小腹丹田位置、黑鱼影的眉心位置、灰树人影的心脏位置， 分别探出一只小手，同时抓向一个黑衣人的丹田、眉心、心脏， 三只小手同时穿体而过，剥离出一个人影， 人影随之一分为三，缓缓凝聚在三只小手的手心，最后彻底消失在小手手心。 那人看上去只是突然一顿。 风澜一剑削掉头颅，脖颈断口喷出血柱，竟有几分绿意。 另一个刚靠近风澜的人，被三只无形的小手穿体而过，魂魄被一分为三。 转眼，又被风澜一剑削掉头颅。 蒙面黑衣人立即逃离。 瓠锋等人反应不及，未形成合围及有效的阻拦。 风澜心道：“三只小手各占据一个影子，怎么像是同一个人在支配？” 他怕众人起大疑，来不及细细寻思，御剑返回。 “绿血？”云中仙瞥一眼风澜，“他们竟敢违背人族誓言，修炼鬼巫异术，真的该死。应该将他们斩尽杀绝。” 风澜问道：“前辈，人的血，为什么会是绿色？” “人乃rou身凡胎，自然界最普通的血rou生灵物种。 人族炼化外来的异种灵力、灵能、灵气，为己所用，延年益寿，甚至掌握些驾驭自然之力的窍门，实乃逆天而行之举。 顺则为凡，逆则为仙。 其所付出的代价，自然是用rou身凡胎承受反噬之力。 人之所以未能找到长生不老之道，即是无法破解日积月累的反噬之力的侵蚀。 甚至，修炼到一定阶段，精神混乱，人形化为兽形，所谓的走火入魔，是常态。 鬼巫一脉，前期修炼以捕捉阴灵为主，灵魂会遭遇更邪恶、更强力的反噬之力侵蚀，不得不用更邪恶的法门压制反噬之力。 其中一种法门，便是从活人的血液中凝练出血精，以血献祭，再辅以巫丹，陷入迷幻之境。 说到此处，鬼巫一脉的修行，其实更艰难。 只有能从迷幻之境活着醒过来的人，才算是步入鬼巫修炼一道。 然而，不知几多人，命丧此途，成为更好的血精载体。 那种绿血，正是人族血精与巫丹凝结而成，亦叫‘血精灵’。” 云中仙耐心解释，临了时冷哼一声，道：“醉心于此一道的人族修士，可未必只有见不得天日的邪恶妖人。” 风澜似乎听懂了他的话外之音。 他稍一回忆与思索，其实在他步入修炼的初期，亦要经历一种幻境。 这一步，似乎诸法大同小异，只在关键的法门上走向分歧。 只是，他拿捏不定发生在自己身上的反复的迷离幻境，是不是也是这一类。 云中仙直言道：“由血气唤醒的先祖之魂，与鬼巫术的血精灵一脉，本是一脉相承，差异只在血脉。小子，对你来说，杀心重、见血多，尤其是这里，一定不是好事。好在，你修炼的风雪经，会助你压制邪煞鬼气。” 云中仙沉默片刻，又道：“你要做到完全自救，须得找到‘神目诀’，配合风雪经一起修炼。否则，你最多撑过一百年，圣符便要新手除掉你。” 风澜瞬间坦然下来，仿佛压制在心头的巨石被人搬走。 那种没有秘密一身轻的感觉，让他特别舒服。 风澜道：“多谢前辈指点。” “神目诀？”云中仙唉了声，“它可是天书之鬼篇中的一篇。” 风澜问道：“风雪经？” “天书之凡人卷中的一卷，正好与鬼篇中的神目诀互为阴阳相生。 所谓一阴一阳之谓道，此两卷缺任意一卷，都是极凶险的修炼法门。 圣符传你风雪经，无非是见你心性坚韧，杀戮之心重，可用风雪经的阴柔克制你的rou身阳煞。” 云中仙悠悠地说道，只差说出口：你师父未必安着什么好心肠。 风澜亦差点骄傲的说：我已得到真正的神目诀，还有阴阳咒中的两卷。 风澜突然觉得，自己应该找个僻静地，好好闭关，修炼四大法门。 一朝破关，定可一鸣惊人，一飞冲天，笑傲修真界。 此时，穿梭在大雪坪上空的紫色小钥匙，开始消失。 一个个杀人桩，一一出现。 它们就像是被封印在这里，时至今日，重见天日。 除却云中仙，其他人无一不是目瞪口呆，错愕无地。 一个杀人桩下，蜷缩着一个光头老者，身穿破烂的发黄袈裟。 风澜的目光一凝，轻声道：“老武僧？” 这可真是奇了。 烈焰城神秘消失的老武僧，竟然出现在这里？ 还有神秘的玢珌，竟然残留些灵智，识得城主的烈焰剑。 风澜的呼吸有些急促。 云中仙抚须微笑道：“禁地，终于破开一角，令其拨云见日。” 待所有的紫色小钥匙消失后，整个大雪坪，呈现出完整的杀人场。 杀人桩、断头台全都连通到一个血槽，血槽上仍有厚厚的血渍，有少部分血渍干裂突起。 风澜实在不敢相信，那条血河就是这样形成。 他提一口气，御剑来到老武僧近前，确定他没有死，亦未受到重伤，只是处于某种昏迷。 就在风澜抓住胳膊扶武僧的霎那，老武僧脸上显现出诡异的笑容。 风澜的脑袋中轰隆隆一声巨响。 紧接着，脑海深处的东方鱼白浮现，云深不知处的空间里响起破天惊雷，震荡的云雾冰霜裂开缝隙。 仿佛，一片混沌的世界被破天惊雷松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