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除夕宴
紫苏不卖关子，凑近沈惜耳边说出了一个名字。 “他？” 沈惜惊诧，陷入思索中，她对宫里那些皇室贵胄的记忆，停留在多年前，姨母在还世时幼年的她入宫陪伴了几年。 四皇子秦澄是皇子里很老实的一个，不爱出风头，陛下和皇后少年夫妻感情深笃，爱屋及乌，太子也被陛下寄予厚望，那时候几乎所有的皇子，都给人一种很平庸的感觉。 沈惜叹了声，“我应该想到。” 半月前，她和母亲萧夫人去礼佛，在白瀑寺遇上了陆启云，耳目闭塞，她没查出陆启云来白瀑寺干什么。萧夫人把萧家手令交给她时，小小的露了一手，说四皇子也来了寺中。 当时，她没把四皇子和陆启云想到一起。 这一.夜，沈惜侧躺在榻上，翻来覆去睡不着，陆启云、四皇子、她庶妹沈柳儿，他们就像是一个闭环。 她不喜自幼和晋世子的婚约，四皇子看在眼里，把她的喜好告诉陆启云，陆启云处心积虑接近她，意图攀上沈国公府的高枝。 沈国公府不可能同意，别说她有婚约在身，就算没有也不可能嫁给陆启云，这时候沈柳儿就在她耳边鼓吹，怂恿她大胆去最求，天天在她耳边念着易求无价宝，难得有心郎。 计划要是得逞，陆启云一跃成为国公府女婿，四皇子暗中得到助益，沈柳儿…… 上一世她私奔，母亲萧夫人担忧影响庶女的婚配，把沈柳儿寄养在名下，成了记名嫡女。 沈惜把紫苏喊过来，安排她去悄悄办一件事。 除夕来的很快，似是为了应景一些，早上起来就看见窗外树枝上挂满了厚厚积雪。 和除夕一起来的，是大理寺放沈齐山回来的消息，还有谢云景暗中派人送来的一封书信。 沈惜急切拆开书信，谢云景字写的极好，字如其人说的就是他，但沈惜更在意行文内容，目光迅速在字里行间略过。 泄题一案已审完，翰林院里几个出生世家的官吏，有出于反哺家族，有出于利益勾当，将考题泄露出去了。 审试题的同僚存了官官相护的念头，改了考题之后，看到科举的举子们有人按照旧的题目答，没把事情捅出去，朝堂中世家倾轧盘根错节，万望陛下徐徐图之。 新科陆探花有功，向严御史检举此时，御史正直不惧，这案子才有上达天听的机会，陛下应当奖赏。 ——臣大理寺少卿谢云景呈。 沈惜看到最后，才发觉这是一封上呈宫里的文书，谢云景誊了一份递给她。 文书内，谢云景替陆启云请赏，就是把暗中cao作这些肮脏手段的陆启云直接搬到人前。 吃饭砸锅，陆启云在科举里获了好处，反手把涉科举的官吏都置于风口浪尖，官场上这些老油条哪个没手段，没把柄都能鸡蛋里挑骨头，何况陆启云暗害妻儿。 沈惜给了香云一千两银票，让她去一趟盛京最大的几处戏班子，唯一的要求就是，过年这几天重复演出《荣登科》这幕戏曲。 安排完，沈惜去库房里，挑了几件前朝名家的墨宝送过去。 除夕设了家宴，沈惜忙完就开始梳理衣装。陆启云的下场一眼就能看到底，她坐在铜镜前，心里却很复杂。 她觉得这个朝廷病了，病入膏肓。 撇开别的不讲，陆启云揭发作弊泄题，这不能说是坏事，陆启云和那位严御史被上疏表彰，得了陛下短暂的美誉，他们树立了无数敌人，最后他们要被这些人蚕食殆尽。 她藏在中间借刀杀人，给那些视陆启云为眼中钉的莽兽们递刀子。陆启云在科举一案中会授以表彰，他将倒在抛妻弃子、雇杀妻儿这些罪责上，身败名裂。 铜镜里，沈惜眼里露出惊恐。 最初森林里没有大树，所有树木长得一样高，阳关雨露的偏爱使得极少数的树长势迅猛，立刻和周围树木区分开来。长成了大树后，它树冠更大能得到更多日光照耀，它长成了巨树，在森林里独霸一方，它身边的树木低矮，照射不到一丝阳光，永远也长不成大树。 没有阳光雨露，总有一天，所有的树木都会枯死，新生的树越来越低矮，为数不多的巨树争夺日光的照耀，最终会有一颗巨树独木成林遮天蔽日。 世家就是那些独霸一方的大树啊！ 陛下的太子生性纯良，若有一日太子掌权了，他不可能大兴杀戮。森林里那些巨树，慢慢的总有一颗会独木成林。 陛下知道太子的性格，太子不砍掉那些太大的树，就只有任由一颗拔尖的巨树独木成林。 太子不砍，陛下现在还在壮年，他砍得动。 沈家的除夕宴没在国公府，设在了永和侯府，沈惜二叔的家中，这位二叔年轻时立下了不少功劳，挣了个侯爵，老太太偏爱二子，一直留在永和侯府颐养天年。 永和侯府。 二房家里热热闹闹，一大家子人都在老太太住的福康堂里请安，老太太眉开眼笑抱着永和侯的长孙，老太太身边是侯夫人和二房小姐，不知说了什么，让老太太喜笑颜开。 世家大族，近一些的族亲就有大几十人，堂亲表亲的，就更别说了。福康堂宽敞也容不下这么多人，沈惜觉得里面有些闷堵，去外面透风去了，到了开宴才坐到席上。 沈家一族的嫡亲孙女，沈惜和老太太坐在一桌，席上沈惜看到了哥哥沈泽，衣领微湿，应该是打马飞奔才赶在开宴前回来了，脱了披着的大氅，里面衣服被雪水稍微浸湿的没来得及换。 沈惜心想今年哥哥肯定要被母亲留在盛京，他也到了成婚的年纪。 沈惜又想到她自己还有两年成婚，眼里一黯。 酉时正刻，宫里送菜的公公来了，满脸笑容介绍今年送的一道菜，老太太和沈齐山为首，这些长辈脸色都不太好，勉强赔笑把公公送走了。 除夕赐菜是传统了，表示君王对功臣的倚重，往年沈家都是三道菜，今年只有一道。 直接传达出了一件事，沈家不得圣心。 老太太说起沈家最近的大事，也就是被科举牵扯的沈齐山，沈齐山没面子的低下头。 沈齐山也是被牵连，对沈惜没好语气，“今后你少出府，安分守己留在府里学才艺，好好待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