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如坠冰窟
不过李秀满显然没给他这个机会，径直盯着他笑着说道。 “中国有几句成语都有相似的意思，例如锥处囊中，鹤立鸡群，出类拔萃之类的。我觉得这些词放在景旭你的身上也很合适，你觉得呢？” “李叔叔过誉了。” “是不是过誉你的心里清楚，这个问题不用纠结。重要的是其他人怎么看待你，我相信只要稍微对朴景旭这个人有所了解，都会轻易承认我的观点。” 面对李秀满毫无底线的夸赞，朴景旭能做什么？ 他只能露出礼貌得体的微笑了。 “景旭啊……可能你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自己的才能，这个上次说过我就不多说了。容叔叔我说句废话——我实在是不希望你这么一块璞玉浪费在朴振英手里。” 李秀满老调重弹对他展开招募，朴景旭口中拒绝的话语却无法像上次一样毫不犹豫地说出。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他有些动摇了。 面对可以说是实际意义上的歌谣界最大BOSS一次又一次毅力十足的招揽，他能感受到其中的诚意和重视。 这与叔叔朴振英的忽视对比后显得更加明显。 能够洞察人心的老狐狸也发现了少年的犹豫，趁热打铁道。 “若不是上次你拿出了一首完成度高到足以当主打的歌曲，我也不会再度萌生招揽之意。毕竟我李秀满纵横歌谣界数十年，什么样的天才没见过。” 李秀满确实资格说这话，傻帽公司那一列长长的艺人名单足以说明一切。 “可是你不同，景旭。像你这样的天才可以说是百年难得一见也不为过。我这么说是有依据的，不是谁在14岁都能写出具有大火前景的曲子。这说明什么？说明你的起点其实就是很多人可望而不可及的终点，就算你之后再无寸进，都能在歌谣界占据一席之地。当然这不可能的，就算是一头猪多活了几十年也会有所成长。” 尽管对于能否成功招揽感到忐忑，但李秀满面色表现得很轻松，甚至还开起了玩笑。 “除此之外，你外形和嗓音上的天赋同样不可多得，放在任何组合里都能当作ACE出道；童星时期的演技也可圈可点，涉足影视界不存在阻碍；综艺的表现也十分亮眼——可以说景旭你是个没有短板的存在，这样的人只要运气不太差，根本找不到失败的可能。要说景旭你没有察觉到自己和别人的差别，我是不太相信的。” 李秀满自信一笑，仿佛洞察了一切。 闻言朴景旭无法再继续沉默下去，他可不是装鸵鸟的性格。 “李秀满叔叔，我承认对自己会成功这一点从来都深信不疑。这不是自大，而是随着年岁渐长，我逐渐认清了自己在这个业界中只要付出努力就能达到的位置。” 朴景旭又抿了口茶汤，他意外跟这股味道合得来。 或许说法不对，可能是跟昂贵的东西都比较合得来？ 收敛了稍微发散的思绪，他继续说道。 “如果把演艺界的竞争比作一场盛大的德州扑克比赛，发过牌后，只要有人坐在我这个位置，就会发现我的底牌是无可匹敌的同花大顺。我并不需要通过阅读表情或是虚张声势来增加胜率，我只需要简单地奉上筹码，然后静候胜利的降临就够了。” 听完朴景旭的话，李秀满眉头微蹙，他似乎能猜到对方接下来的话。 果真下一刻朴景旭就如同他所想的说出了那番话。 “既然我注定会胜利，那有让别人锦上添花的必要吗？既然我注定会胜利，那么傻帽还是JYP又有区别吗？既然我注定会胜利，那么稍微挑战一下高难度又何妨？” 当朴景旭意气风发地说完后，李秀满意识到他可能这时才真正认识了眼前这名少年。那野心勃勃的样子跟年轻时候的自己十分相似，那时的他将宝儿送往RB，开辟了一个时代。 那朴景旭呢？他会给半岛歌谣界甚至是演艺界带来什么？ 他不知道。 不过这不妨碍他越发看好这名少年了。 “还是有所区别的，至少傻帽会让你更上一层楼。” “李秀满叔叔，你太高看自己了。”朴景旭摇头表示不同意见。 “哦？是吗？我自认为在这方面还是有些能力的。” 李秀满挑了挑眉，被一名半大少年给否定，他心底有些不悦却仍然保持住了风度。 “我当然不会否认您的能力，也尊敬您开辟了RB市场的功绩。不过我对傻帽前景的悲观却不是这些方面，尽管它的确是其中您引以为傲的一点。” “我承认是有把艺人当作商品来对待，不过我不认为这有什么问题。一个销售员在什么时候会最卖力的工作？当然是他能够赚到钱的时候。在待遇方面，我自认为没有亏待过任何人。孩子们收获了名气，我收获了金钱，大家都得到了自己想要的。” 朴景旭总算见识了歌谣经纪龙头公司掌权者的脸皮了，撒这种一眼就被识破的谎言也能脸不红心不跳。 虽然李秀满的话里有很多槽点，但朴景旭没有揪着不放。 因为他说的根本不是这方面。 “姑且当您说的事实好了，但我想说的不是这点。” 朴景旭前半段的话让李秀梅眉头直挑，他怀疑自己是不是对这小屁孩太客气了，以至于让他丧失了对长辈的基本尊重？ 不过朴景旭接下来的话却让他顾不得这些，陷入了沉思。 “李秀满叔叔有没有注意过傻帽家的售后服务呢？从神话之始，到今年东神和SJ闹解约的事件，我想李秀满叔叔应该从中吸取了不少教训。当然我的意思并不是想绕回‘关于艺人是否应该被当作商品饱受苛刻对待’这个论题上。” 见朴景旭明目张胆地揭他伤疤，饶是涵养良好的李秀满免不了有些生气。不过他暂时按捺住了情绪，冷眼旁观着这一切，他倒是想看看对方能说个什么花。 “公司的经济支柱一下子垮了两个，您可能会后悔，会想着改变。但公司体量摆在那里，牵一发而动全身。正因如此制定的发展方针不能朝令夕改，这不利于发展，我很理解您的做法。” 听完这番话李秀满的表情稍稍缓和，可朴景旭接下来的话就让他暗自恼怒。 “我有时候就会思考，假如我处在您的位置，我又会怎么做。思考得出结论我才发现，其实跟您差别也不大。所以我大概也不是什么好人吧！” 指桑骂槐是吧！臭小子！ “话说回售后服务这个点，售后服务这个说法不仅针对粉丝，同样针对艺人。正常团体签约时限都在七年左右。当合约到期公司会面临续约与否的抉择——这其实很简单，有得赚就合作，没有就滚蛋。除了我叔叔那个自大狂外，大部分公司都是如此处理的。” 说着朴景旭看向面色不豫的李秀满，笑着说道。 “恰巧呢李秀满叔叔您又是相当有本事的人，推出的团体都十分成功，高明的营销和出色的包装让粉丝的忠诚度相当高。所以团体合约到期时大概率是会续约的。同时这也是傻帽的一个弊端，艺人太过依赖公司，脱离了公司很难掀起水花，因为他们从来没有做过自己，只是在扮演公司安排的角色罢了。为了前途着想，很少会有人选择离开公司。” 朴景旭的一番剖析还是被李秀满听进去了，其实最近东神和SJ的事情发生后他也在思考这些，朴景旭的想法有部分跟他不谋而合。 “可您有没有想过，随着时间线的拉长，傻帽公司会面临发生怎样的情况？假设您依旧保持着如同东神SJ少时的高水准包装，那么公司内所积累的团体只会越来越多。相信以您的聪明才智，不会没意识到这样带来的后果是什么吧？” 李秀满当然不是傻子，稍微一点他就想通了其中的关窍，顿时惊出一身冷汗。 “李叔叔是首尔大学出身，应该懂得经济学上的边际递减效应。即对老团的投入终究会大于产出。在公司不存在无限扩张可能的前提下，公司所能获得的资源是固定的。随着老团数量的增多会挤压新团的占比，造成新团的占比越来越少，比例变得畸形。反应到现实就是新团与新团出道的时间间隔越来越长。而新团成立前三年是盈利的高峰期，推团频率下降又会极大程度上影响到公司的利润，导致加剧对老团的依赖，最终陷入恶性循环之中。” 随着朴景旭深入解构，李秀满的脸色越发苍白，到最后手都忍不住发抖起来。 “李秀满叔叔您说，傻帽这一艘千疮百孔的大船是能助我扬帆起航呢？还是跟泰坦尼克号一样拉我陪葬呢？” 朴景旭最后振聋发聩的反问不断回响在这位歌谣界龙头公司的实际掌权人耳旁，让他的脸上血色全无，无法稳住身形，几近晕厥。 那一瞬间，他仿佛回到了贪污公款被检举的那一晚，整个人如坠冰窟，浑身发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