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再别国子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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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明还未到,但纷纷细雨已然按捺不住悄然而至。 雨水打在青砖绿瓦上,串成珠帘落在青石板上,像极了珍珠手链断了线落地。 小院屋檐下的凉亭中不知何时多了几株艳丽的玫瑰,这种品种在大明很少见,或者说如今也只有这小院中有那么几株。 便就是这几株玫瑰,却相当于沈无言的命。 看着细心修剪枝条浇水施肥的细心男子,某人再也忍不住,她从椅子上坐起,大声道:“无论如何你也要说个话才是,你这是什么意思。” 诗会已然结束有几天,这些天来沈无言依旧每天去典籍处,回来便照顾这几株新培植的玫瑰花。 其实大明也是有玫瑰的,只是没有这种品种,这其中需要诸多嫁接以及培植的知识,经过反复试验,直到在京城才稍有成果。 “之前在苏州也一直在种,只是都没什么效果,到了京城它便成功了,当真是苏州的庙太小了。” 少女微有迟疑,苦涩一笑道:“你有话便明说,你也知道我并不聪明,若是在这边打暗语,我便不再问你。” 听出少女似乎有些恼火,沈无言也不由回头看去,苏巧巧还是苏巧巧,乖巧的脸上大概是生气了,红彤彤的却是十分乖巧。 “能说什么,滴不尽相思血泪抛红豆我还能说什么。”沈无言淡笑道:“其实一直在等你说说这些天的近况,在岳云酒楼听到过你唱的小曲,你在那待过” 苏巧巧这才会意,正准备讲如何进入岳云酒楼,又从严世蕃那里得知沈无言有危险,后来被安排这一系列的事,却又想到严世蕃的交待,只得摇头苦笑。 “原本只是路过京城,后来身上没有银子,就在桥头唱曲,正巧被岳云酒楼的掌柜看到,便与他回酒楼打算唱几天赚个路费回苏州看看薛大夫” 听着少女的讲述,沈无言握着小铲子的手微微一颤,心想一个十七八的少女身无分文,竟然也在外闯荡了这半年,风餐露宿自然免不了,期间危险却也难以预料。 苏巧巧说的很简单,大抵也是不想让沈无言担心,但言语之中的无奈又随着语气难以隐藏,沈无言却也听的很明了。 “后来被含烟jiejie邀请过去唱曲,当时见你在台上,就忍不住唱起了这首其实也知道你于婉儿jiejie很般配,只是还是” 声音越来越小,到最后甚至有些呜咽,让人不忍在听下去。小铲子也算锋利,竟然已经将手割破,鲜血滴落在玫瑰娇艳的花瓣上,又多了几分艳丽。 “倒也没有什么,就是想过来看看你,倒是没想到搞砸了诗会,怕是那位宋谦如今恨死你了。” 沈无言暗自叹息一声,忽然露出一抹明媚笑容:“我看他非但不会恨我,怕是依然狂喜万分了吧当真是漫卷诗书喜欲狂了。” “这又如何说”苏巧巧趁着沈无言弯腰铲土之际,巧巧擦拭眼角泪珠,接着忙问道:“据说那天的诗会极其重要。” 沈无言点头道:“自然是极其重要,不仅国子监的那些个大儒去了,连让京城文人神魂颠倒的柳含烟也出场,岂不是很重要” 说起柳含烟,沈无言如今想来也觉得有些愧疚,那天他其实根本没有注意到对方提起献诗的事,只是后来口口相传,他才发觉自己多么不给对方面子。 事后沈无言也修书一封递到含烟楼,那便也接受了,不过没有回信,想来还是有责怪意味,不过也没怎么在意。 “我听说那诗会宋谦可是准备了许久,本想借着那次机会扬名京城,连做三首诗,却不料中间处了个你,含烟jiejie第一个叫的人竟然不是他。” 沈无言苦笑道:“可能当时他是有些失望,只是如今大家都知道,沈无言就是一个沽名钓誉之徒,根本没有什么诗词才情,之前的那些都是抄的。” “可那又抄谁的”苏巧巧微笑道:“大明如今词作佳品渐少,那篇木兰辞的确一展词作颓风,是元初以来极少的佳品。” 这一席话显然不是苏巧巧的评价,但随便一想便知是王世贞说的,不过也不怎么新鲜,作为诗必盛唐的兴起者,王世贞有评价任何诗词文章的资格。 沈无言沉吟片刻,扭过头,轻笑道:“你唱的那个也不错,竟然将红豆词也唱成了曲,之前在茶楼听你唱过几次,都不如这次的感觉。” “大概是真的轻身经历,情到深处罢了。”苏巧巧说者话,将手伸出亭子接过雨水,淡淡道:“其实很多晚上都不怎么睡的好大概是天气不好吧。” 天气的确不怎么好,清明之前的雨便下个不停,然而这雨却浇不灭京城文人那股火热。 仅仅几天时间宋谦已然在京城文人之间,凭借着三首新词将之前那位不可一世的苏州才子惊的远遁而去,甚至放弃与柳含烟姑娘的一叙,这足矣让他领袖京城文坛。 此时参与那夜诗会的文人正在街头小茶摊上闲谈,不过也一扫往日那般私下闲聊,也敢公然在来往京城科考的苏州文人面前提起。 “钱兄那天的盛况你是没有见到,宋公子连献三篇佳作,全被含烟楼收入楼中,这即便是之前的宋言知也未有此等殊荣。” 那位被称作钱兄的文人虽说没有见到那夜情形,却也听说不少,此时见到坐在对面那些个苏州文人一脸颓意,愈发兴奋道:“之前也不知道谁将木兰辞吹上了天,如今却是连献诗都不敢了。” “也不能这般来说,木兰辞的确是佳品,但如今看来却又不知道是何人所作不过据说沈无言是因为一位姑娘才离开的。” “这事也听闻了,听闻沈无言也并非没有留下什么,而是留下三个字说是一个唱曲姑娘的名字,叫什么苏巧巧。” “苏巧巧倒是没有听过,莫非比含烟姑娘名头还大” 那边的苏州文人再也按捺不住,其中一名曾参与周园诗会的文人立刻起身,怒道:“沈先生作木兰辞我便在场,你们的那位宋谦却也在场,而且还成了落水狗。”
这边说着,也另外有些苏州文人连连附和。 京城文人却也不想让,况且竟敢公然侮辱宋谦,怒道:“亲眼所见又能如何沈无言他难道就不能买一下那篇词作充当他的” “你无凭无据血口喷人,这般说你就拿出证据。” “沈无言在苏州有巨大家业,据说还与苏州李家大小姐有婚约,前些天那玉露不也是他经营的,这些钱财买一篇木兰辞还不容易” “你说证据,那好。你有什么证据,那木兰辞的确是沈无言自己所做” 其实这种争辩每天都在各个文人聚集之地而起,恰逢雨水下个不停,于是小小的茶摊茶楼,便成为文人之间辩论的场所。 也有因为这事打架斗殴的事情发生,后来被打伤的江浙文人都收到一份银子,据说是大才子王世贞送过去的,不过事实如何却也说不清。 其实这些青年才子之间的斗争还算好一些,国子监内已然乱了起来,不少老先生因为沈无言那夜不辞而别,而大发雷霆。 甚至此时由周老带头的数十名国子监教授,每天都堵在祭酒高拱门前,要求将沈无言清出典籍处。 此时在国子监内,沈无言看了一眼对面数十位老先生,又看了一眼坐在首席的高拱。 场间的实力悬殊程度已然十分明显,以沈无言为首的只有他一人,另外的那群老先生有数十人,甚至有几位都站在了门槛上,也不愿坐在沈无言身边。 “校长大人,你觉得这事怎么谈。” 高拱看着这场间形势也微有苦恼,苦笑一声,低声道:“原本给你一个和解的机会,你看看现在都成什么样了”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呀。”沈无言轻叹一声,接着起身向着那些老先生一抱拳:“有什么得罪的地方诸位先说说吧。” 听着沈无言这轻佻的言语,周老率先道:“且先说说刚才的称呼,祭酒大人便是祭酒大人,校长这又是什么,另外我听过一次你教的数科,当真是有辱圣贤。” “数科不知道与先贤有什么关系”沈无言苦笑道:“他既然是数科,便属于格物之学,周老若是每节课都要讲上半个时辰的圣贤之道,那在下无话可说。” “放肆,周老是前辈,你这是什么态度”高拱面上也挂不住,轻声呵斥道。 周老大概是被沈无言讽刺惯了,所以也不大在意。依旧怒道:“讲不讲圣贤之道倒也算了,可是你也不能用先贤出题什么孔夫子与孟夫子相遇需要多少时间,真是不可理喻。” 说是一次调解,其实还不如说是一次检讨会,沈无言最终向诸位认识不认识的老先生们道歉,然后再次被赶出国子监。 在周老的授意之下,在国子监大门外高悬“沈无言无耻,不准入监”这九个大字,来表明心意。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