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2章 暮色(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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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殿之内陷入一片死寂,唯有那位喘着粗气的皇帝,正望着远去那白衣书生,脸上的肌rou正在不住的抽动,显然愤然无比。 “好,好,好。”连说三声好之后,皇帝这才回过神来,然后看向站在一边的陈洪,冷冷道:“锦衣卫那边进展的怎么样了” 司礼监掌印太监陈洪,如今提督东厂,所以锦衣卫也在他的管辖之中,此时经皇帝一问,忙道:“刑部那边始终不打算交人,所以陛下不必为这些事动怒,沈无言早晚都跑不掉的。” “可是他他也太猖狂了,竟敢对朕如此”越说越是气恼,想起刚才对方那般对自己的羞辱,愈发恼怒,沉声道:“他眼里还有没有朕这个皇帝” 陈洪苦笑一声,无奈道:“先皇在时尚与他同吃一锅饭陛下也就无需再在意这些了,他本就是这般散漫之人您这般宽厚,便无需再在意这些。” 听着陈洪的这番话,皇帝的脸色才好转一些,但心中那份气恼终究无法消退,毕竟是一国之君,却被臣下这般对待,终究不怎么好受。 “着高拱去手办刑部诸事早点将人调到东厂去,免的三法司会审,在出了什么乱子。” 紫禁城附近不远处便是文渊阁。 沈无言离开皇宫之后,便直奔文渊阁而去,倒也免去了通报,直接便到文渊阁大学士高拱身前。 大抵高拱也未曾料到沈无言会过来,迟疑片刻之后,才好奇道:“沈先生有何事来找老夫” 沈无言却是无心在来敷衍这繁杂礼节,沉声道:“柳含烟的案子到底要如何解决” “此女乃逆贼之后,之后又有谋害先帝之嫌,自然要审问清楚,不过这又是刑部的事,无关与我沈先生莫非有意见” 看着眼前这位看似苍老,但实则权谋无以复加的老人,沈无言不由承受着空前的压力,即便当年面对严嵩也未曾有这般感受。 几十年的韬光养晦,大抵便是等着有这一日,如今朝廷走了徐阶,便再也无人能与他抗衡,那内里的锋芒,一切都显露无疑。 沈无言面对眼前此人有着空前压力,却也说的过去。 毕竟当年严嵩已然没落,且还有一个同样了不起的徐阶在暗处,虽说徐阶对自己一直都有些偏见,但终究还是什么都没做。 对方的言语看似什么也没说,但却又等于什么都说了,意思却也很明显,是朝廷要你的命,与他无关,而朝廷在某种程度上便是代替的皇帝。 之所以是在某种程度,是因为如今六部以及朝中诸位官员做事总是需要一个道理,而当皇帝将这个道理说清楚,那么朝廷便行使皇帝的意志。 沈无言微微点了点头,忽然大笑,道:“柳含烟是在下引荐给先帝的,那么高阁老的意思无非就是在下也谋逆” 本不想将话说的如此明显,但此时已然容不得自己,沈无言很清楚,如若不出问题,自己刚离开内阁,便会被随之而来的锦衣卫带走。 也正如沈无言所想,此时的锦衣卫已然在内阁门前等候许久,大抵还对那人有几分忌惮,所以迟迟不敢动手。 沈无言回头看了一眼门外,讥讽一笑,轻笑道:“当真不知在下与高阁老有何过节只是希望大明以后不要再有排除异己。” 高拱微微怔了怔,却始终没有说话,待这书生走出殿门,然后戴上锦衣卫送来的枷锁离去,这才松了口气。 毕竟几年前对方曾一刀斩落景王的头颅,再往前数一些,当年偌大的严家会有今天,却也是因为此人。 更有苏州那一桩桩的事,虽说对帝国来说算不得什么,但仔细分析来看,每每都会让人不寒而栗,终究是一个算尽天下之人。 而今这人终于再次进入锦衣卫诏狱,那么他便没有在出来之日。 王府之内,小皇子朱翊钧正摇头晃脑的读着尚书,倒是没注意大伴冯保匆匆跑来与张先生交头接耳好一阵子。 张居正听着冯保的言语,脸色愈发难看,许久之后,才沉声道:“陛下这就有些过份了” 冯保脸色暗淡,发出的声音也有些沙哑,显然也十分急切:“沈先生对我有知遇之恩,我无论如何都要救他只是这谋逆大罪,可是十恶不赦之罪,要受凌迟之苦。” 张居正大抵从以往的一些事中,想来是能料到会有这个结果,只是想起那书生将要被绑缚刑场,心中又不免一阵刺痛。 当年在国子监典籍处相遇,而今却也有几年,其中交往虽说平淡,但终究是不忍他就这般背负谋逆恶名。 只是在二人沉吟之际,却没料到坐在一旁应该正在读书的小皇子,此时已然起身站在他们身后。 “沈公子如今是陛下要杀他我等却是无能为力” 未等张居正将话说完,立刻便听到一阵哭诉,随即才发现自己已然被人从身后抱住大腿,竟然是小皇子。 “张先生一定要救沈先生先生他他怎会谋逆谋逆乃是死罪,要受凌迟之苦凌迟凌迟又是何等刑罚。” 小皇子年纪尚小,并不懂这诸般刑罚,只是听过一些诸如凌迟脸上刺字等,只是关于这些刑罚如何施展,却又不甚了解。 看着小皇子已然哭成了泪人,一边的冯保脸色大变,忙将跪倒的小皇子抱起,连声安慰道:“我与张先生是开玩笑的别” “好你个冯大伴,你别想骗我”小皇子哭声越来越大,倒是让一边的张居正十分无奈,只得摇了摇头,叹息道:“钧儿别担心,不会让沈先生有事的。” 听得这般说,小皇子朱翊钧才逐渐止住哭声,连连问道:“沈先生到底犯了什么错我替他受罚” 张居正摸了摸小皇子的头发,微笑道:“沈先生若是听见你这句话,便会很开心了至于受罚,有张先生在,谁能罚他” 张先生在小皇子眼里素来都较为严肃,只是那份感觉又极其伟岸,不似冯保那般依赖,也不若沈无言那般亲切,却又多了几分安全。
一直以来,在心中都觉得张先生有着极高的本事,就像沈先生说的那位孙猴子一般,有着七十二般变化。 他沉沉的点了点头,这才从冯保怀中离开,还不忘轻哼一声,道:“冯保,你下次再骗我我便要打你屁股了。” 冯保无奈的一笑,苦涩道:“好好好,冯大伴随你来打” 皇宫之内。 那位名为皇妃,实则并无皇妃般雍容的女子望着院内大雪,深深叹息一声:“陛下当真要动手了” 站在一边的冯保低着头,连连道:“其实陛下与沈先生也无什么深仇大恨,说到底都是高阁老在背后鼓动” “住口。”皇妃轻哼一声,怒道:“高阁老岂能是你随意议论的” 冯保脸色顿时煞白,眼前这位皇妃,小皇子朱翊钧的母亲,当年的李侧妃,如今却已然不同当年。 沉吟一阵,冯保这才微微点头,道:“沈先生终究是杀不得的。” “我却也懂这个道理。”皇妃长长叹息一声,无奈道:“陛下还是对沈先生太过忌惮我却看沈先生不像是大jian大恶之徒。” 说起来这位李皇妃对沈无言的印象还是不错的,想来其中也有小皇子朱翊钧的一份功劳。 小皇子每次来时必然会提起沈先生,且沈先生总是那般的好,久而久之,便对那位沈先生有了好感,加之对方的才名以及冯保的添油加醋,也对那沈先生颇有爱惜。 此时听闻陛下已然将沈先生下放诏狱,心中却也有些惋惜,只是也不至于有太大动容,毕竟这庞大帝国来说,这样的人却也无关紧要。 而且粗略了解一番,便能猜想到,其实是那位高阁老有意这般来做,那么也犯不着为了这样一个人,而得罪了高阁老。 此时与冯保这般说,也不过是随口谈谈罢了,而冯保却也懂这个理,只是继续道:“前些天与张先生闲谈之际,听他说当年先帝还将这江山社稷托付给沈先生如今怎的就谋逆了真是难以置信。” 本就是随意一句话,但在皇妃听来却又是一种感受,如若先帝将这江山也托付给沈先生,那么高先生这般做,就并非是公报私仇那么简单。 在她心中,高先生无论犯下什么罪,做了什么都可以,只有一点却是大忌,那便是觊觎这皇位。 如今自己的儿子,小皇子朱翊钧将会被立为太子,未来他便是大明的皇帝,那么高拱这般做,就等于威胁到了小皇子的皇位,这却又要另说。 她轻哼一声,微微颦起秀眉,冷冷道:“沈先生却是淡泊说他谋逆却是不可能,定然是有误会你去将陈洪叫过来。” 陈洪掌管锦衣卫,当年因为老太监黄锦之事,冯保便与陈洪有了故怨,也因为严世蕃之故,陈洪与沈无言也算是有旧怨,而今沈无言落在他手中,难免会有皮rou之苦。 此时听闻皇妃这般说,冯保顿时松了口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