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4.第294章 雕刻

    屋子里，一床一桌，一佛像，佛前燃清香。

    床榻上，北堂怜儿白发苍苍，满脸皱纹，双目望着屋顶。

    孟平安眼神闪烁了一下，他从未想过昔日北堂家的大小姐，会过着如此清贫的生活，布衣，粗擦淡饭，yingying的床榻，青灯古佛，这样的生活太苦

    “怜儿。”沉默许久，孟平安喊出了声音，走向床边。

    “平安哥哥。”床榻上的北堂怜儿，一下笑了起来，脸色也变得红润了一些。

    “吃饭吧。”孟平安能感觉到北堂怜儿的生机已经到了尽头，微笑说道。

    “嗯，吃饭。”北堂怜儿点点头，沉默了一下，道：“平安哥哥，喂。”

    孟平安一怔，望着宛如少女神情的北堂怜儿，轻轻一笑，眼神落寞，将饭菜从食盒中取出，用筷子夹起，轻轻地喂进北堂怜儿的口中。

    北堂怜儿大口大口吃着，笑着，开心着，百年时间，她青灯古佛，两行清泪，青丝白发，从未如此开心过。

    孟平安也笑着，喂着，眼神却越发的落寞悲伤，两人都没有说话，只是重复着动作，却都笑的无比开心。

    北堂怜儿吃了很多很多，两大碗米饭，一大碟的青菜，这是她这些年吃的最多的一顿

    “还要吗”孟平安问道。

    “饱了。”北堂怜儿笑道。

    屋子里，陷入沉默，许久，北堂怜儿说道：“平安哥哥，你现在能为我雕刻一个木雕吗”

    孟平安沉默，他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他也不清楚自己心里如何想的。

    “好吧。”北堂怜儿笑容消失，眼眶中涌出泪水：“平安哥哥，你知道我有多羡慕月jiejie吗”

    孟平安摇摇头。

    北堂怜儿笑的像个孩子，脸色开始红润：“她有了你，哪怕我有世上的一切，也远远不如她，你，真的不愿娶我吗”

    孟平安依旧沉默，他不知道如何抉择。

    “没关系，下辈子，怜儿还找你，生生世世，总能让平安哥哥娶我。”北堂怜儿说道，眼神却如往日的那无数次对话中呈现的倔强

    “咳咳咳咳。”忽然，北堂怜儿剧烈咳嗽着，脸色越发的红润，随后说道：“平安哥哥，还记得当初第一次见面吗”

    “记得。”孟平安回答。

    “为什么我当初没有直接买下你的木偶如果买下了，就不会有后面的所有事情了。”北堂怜儿笑着说道，可此时，她的笑容，却让人心生怜惜。

    孟平安沉默，白发轻舞，望着床榻上生机流逝的北堂怜儿不知如何回答，这个女孩很傻很倔强，却傻得倔强得让人心生怜惜。

    北堂怜儿像是恢复了往昔的生命力，笑着讲述着和孟平安认识后的一切，屋子里，回荡着银铃一样的笑声。

    孟平安听着，看着，却不知说什么好。

    渐渐地，北堂怜儿脸上的红润消失，变得惨白，死一样的惨白，她剧烈的咳嗽起来，胸膛剧烈起伏，可还是笑着说道：“平安哥哥，咳咳告诉我，怜儿哪里，不如梦月，jiejie”

    即便一句话，她也说的断断续续，极其吃力。

    “梦月是我妻子。”孟平安很想将这句话说出口，可他发现，无论自己怎么用力，都无法在北堂怜儿的面前说出这句话，不知为何，或许就跟他这百年来无法雕刻木雕的原因一样。

    “不愿意告诉我吗”北堂怜儿的眼睛瞪圆，哭泣了起来，泪如雨下，惊慌道：“平安哥哥，你，在哪我，我怕。”

    说着，她费力的他抬起双手四处乱摸。

    “我在这。”孟平安将北堂怜儿的双手握在手中，说道。

    被孟平安握住双手，北堂怜儿脸上的惊慌消失，笑道：“百年了，平安哥哥还是第一次牵我的手呢。”

    孟平安一怔，双手更加用力了。

    北堂怜儿安静下来，急速讲诉，声音越来越弱越来越弱她脸上的皱纹就像是野草一样快速生出，血色也快速消失。

    孟平安听着，双手越发的用力紧握。

    “平安哥哥，你愿意，娶怜儿吗”北堂怜儿用尽所有力气问道，随后双眼缓缓合上。

    孟平安望着缓缓闭眼的北堂怜儿，感受着手中渐渐松弛的力道，神情平静。

    时间好像静止，那个女孩衰老死去，白发男人坐在床榻边，紧紧握住女孩的双手，无悲无喜。

    死一般的寂静，无人打扰，唯独佛前的清香在缓缓升起烟气。

    许久，孟平安的白发轻轻吹起，他的眼角滑落一滴泪珠，缓缓低头，将唇印在了女孩的额头，温柔说道：“我愿意。”

    只是，北堂怜儿再也听不到了

    山崖上，枯坟墓碑，轻风吹拂。

    孟平安拎着一个巨大的酒壶，靠在墓碑旁，一口一口的喝着酒，风撩动他的白发，也不知道是酒水溅出，还是他泪水流出。

    夕阳落下，在墓碑上，印刻着一行字“爱妻，北堂怜儿之墓。”

    或许，这是他此生能对北堂怜儿做出最大的事情。

    时间流逝，一天又一天，一年又一年。

    孟平安身边始终放着酒壶，一口一口喝着，他的手里却多了一把刻刀，一块木头，刻刀飞舞，雕刻着。

    雕刻出来的人儿，却不是梦月，而是北堂怜儿，变化也更多，从初次见面的北堂怜儿，一步步变老，所有神态，都被孟平安刻出。

    比雕刻梦月，更加细致，梦月陪他短暂时间，他只记得梦月最美的年华，可北堂怜儿，他却经历了最美和老去。

    一个个木雕，不断在孟平安手中成型，然后摆放在坟墓周围，一圈圈堆叠，如同完成当初北堂怜儿那个请求一样“平安哥哥，能为怜儿雕刻一个木雕吗”

    只是，孟平安觉得一个不够，十个不够，百个千个也不够，无数个都不够，他只想将所有的北堂怜儿全部雕刻出来。

    时间流逝，日出日落，孟平安始终如此，他的年龄也越发衰老，不时的会剧烈咳嗽，吐血，可他从未停止，白发如雪，泪水如珠。

    当他将北堂怜儿逝去时的模样雕刻完成，落下最后一刀时，一股波动传向四周。

    那些北堂怜儿的木雕，飞出点点光芒，最后在坟墓上空，形成了北堂怜儿的虚影，她看着孟平安，笑着，一如最初的相见：“谢谢，平安哥哥。”

    孟平安望着北堂怜儿，双目被泪水模糊，随后站起身，身上皱纹快速消失，白发快速变黑，泪水却不断低落。

    孟平安开口：“生死原来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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