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鸾俦
书迷正在阅读:参加恋综,这个小鲜rou过分接地气、乐在首尔、小花仙之神印集令、大明执棋人、旧经、我怎么苟成大魔王了、三国:开局误认吕布为岳父、穿越五代统十国、身为族长的我,社恐、我被神秘组织看上然后言出法随
“两姓联姻,一堂缔约,良缘永结,匹配同称。看此日桃花灼灼,宜室宜家,卜他年瓜瓞绵绵,尔昌尔炽。谨以白头之约,书向鸿笺,好将红叶之盟,载明鸳谱。广顺二年七月初一。” 钟子期将婚书平铺桌上,微笑盈盈,“请新郎新娘签署婚书。” 柴荣与安歌均身着红色简服,携手立于桌前,六盏红烛映衬着泛着金色光芒的红纸婚书,中间一只竟接连爆出两朵烛花,预兆颇佳。 两人相视甜笑,同时执笔,郑重地在新郎与新娘名讳之处,一笔一划地凝神签下,蝇头小楷落墨之时,便是鸾俦凤侣结缔之始。 自此,一生一世,姻缘簿记,生死相依,相守绵绵无绝期。 “婚书既结,遂顺承三礼。”钟子期向两人驻足之地弯腰置放两块漆红色软垫,“一拜天地!” 两人正要循礼下跪,只闻一阵急促的叩门声突遽响起。 次翼赶忙抱着宗训拉开门闩,不禁惊呼,“张琼!” “次翼jiejie……”张琼几乎埋没在自己怀抱的各式奁盒之中,他仰着头,略羞涩地朝次翼微笑着,便赶忙踏入院门之中,忙不迭放下手中各色物拾,又连忙招呼院外一众人纷至沓来,不过瞬间,小院便被大大小小的木盒漆器围堵了个严严实实,“小的张琼给柴公子、夫人请安,恭祝公子与夫人大喜!” 安歌看着比几年前头婚时足足多出一倍的贺礼,不由得心生存疑,“这是?” “这是符将军特意准备并由我护送于此的,”张琼本应朝安歌禀报原委,眼神却总是不由自主瞟向一旁的次翼,思绪也随之漂移,“嗯……圣上不允官士近身柴公子,凡有近身者,轻则苛责训斥,重责罢官免职。将军身系符家荣辱,得知夫人新嫁,无法驱身前来,便命小的送达其亲自挑选的各式嫁妆共计三十六件,取六六顺遂之意,祝柴公子与夫人伉俪情深,皓首白头!” 柴荣和安歌既感动又担忧,更是不由得想到李重进的危局,齐齐望向垂手伫立一旁的司礼,“子期,你……” “哎呦,我就说嘛……你们二人如此心急火燎地完婚,符将军怎么忍心掌上明珠轻易草率出嫁?幸而如今妆奁齐备,瞧这阵势,一时间风光无两!”钟子期抱胸走到柴荣面前,侧身耳边低语,“娘家嫁妆如此,我们怎甘落于人后?” 说罢,他隐秘一笑,随即拍手示意。 掌音未落,便又有一众人等搬着丰厚贺礼踏足庭院,鱼贯出入,热闹非凡。 “重进,这又是做什么?” “嗳!”钟子期止住柴荣的满腔诘问,在一对新人面前踱步绕圈起来,“我知道你俩精神高洁,不屑这些凡礼俗物,但生于炊烟人家就必不落人间烟火,该用的物拾都得备着,娘家有嫁妆,我们婆家也必当有聘礼才对。礼物虽轻,却也是我这位表弟应尽的本分职责,你们不必推脱。” “重进,我和安歌如此这般境地,不知该如何报偿。” “春宵苦短,不容有误,便是对我这司礼最好答谢。”或许是一个人清冷惯了,他并不习惯将自己置身于这般温情境地的中心,便赶忙戏谑着示意璧人跪拜及地,“咱们继续承礼,新郎新娘一拜之敬诰天地!” “铛铛铛!” 众人皆呼“今日甚奇”! 然张琼开门一瞬的“人未至、声先闻”,便令柴荣与安歌皆不怨良辰暂搁,满眼惊诧又欣喜地起身迎前。 “哈哈哈哈哈,这时间赶得刚刚好!昭华,啧啧……你还是穿男装好看!” “喂,夏尚直,你真是嘴欠又腿欠!快回来!” 原本架着肥胖身躯喜滋滋飞身前来的夏虞侯,听到自家夫人背后远远奚落,便赶忙折身返回其身侧,小心翼翼地扶着她的小臂,曲身弓腰,低头顺目,好不乖巧。 只见身着枣红色襄绣石榴斑纹襦裙的绛珠姑姑,此刻正捧着高耸的小腹,远远站在院门之外,面若圆盘略有浮肿的脸上,光芒如瀑,杏眼泛喜,翘首向院内张望却又不敢跨步上前。 “绛珠姑姑!夏虞侯!”安歌如见亲人般连忙踱步上前,心情澎湃不已,“你们怎么不进来?” 绛珠忙不迭止住安歌前行的脚步,“不不……大小姐,我们远远站在这边便好,就不进去了。” “是啊,昭华,按照你婶子后蜀的说法,我们身上有胎神,容易与喜神犯冲,”夏虞侯连忙接下话茬,朝新人摆手示意,“为了保佑你和柴公子尽早得子,我俩站在门外观礼就好,就好……” 柴荣见状,遂在两人不竭的惊呼中迈出门槛,端笑着走到绛珠身侧行拱手礼,“夏叔、婶子,后蜀的说法我不知,我与安歌唯知‘喜气共沾、喜上加喜’便是临门双喜,如此双喜,哪里有拒之门外的道理?更何况……”柴荣示意次翼拥凑上前,“安歌与我已有一子,名唤宗训,万般齐备,便再无子嗣忧虑。” “啊,昭华你什么时候生的......” “闭嘴!”绛珠明显了解这事内情,连忙堵住了夏尚直的嘴。 正巧此刻,由次翼抱在怀中的宗训嘬着手指,朝夏虞侯“咯咯咯”地笑起来,露着婴儿特有光秃秃的牙花,惹得五大三粗的夏尚直竟与其巴掌大的小豆丁一见如故,怜爱泛滥,嘟着嘴恨不得将宗训揽在手中亲个不停。 谁知小宗训一把拉住夏虞侯的袖口来回扯动,顽童虽小,力气却大,还很执拗,直令夏虞侯嘴巴犹如瓢了个趔趄,“别别……别动……小少爷,嘿!我说……” 只闻“哗啦”一声,袖口里的几柄荷包好巧不巧地被宗训拽了出来,再经他小手一甩,里面七七八八的铜板银锭如天女散花抖落了个精光,夏虞侯此时已是呆若木鸡,小顽童却是笑得更欢,连同手舞足蹈雀跃欢喜。 “夏尚直!”绛珠单手顶着腰,仰着满月圆面,语气虽慢,却抑扬顿挫,气势滔天,恍如青天老爷三堂会审,“是谁在昏礼上说不留体己,全都交给夫人的?尚未瓜熟蒂落,便做出如此逾规越矩之事,真是胆子愈发肥硕了。” 夏虞侯赶忙像做错事的孩子般蹲在地上捡着散落各处的银两,嘴里如蚊蝇般不住解释,“不是私房……不是私房……”他恍若灵光一现,突然底气十足地起身高喝道,“这是嫁妆!夫人,这是给咱们闺女积攒的嫁妆!” 一众人等见这乍起又逗趣的风波辗转,不由得纷纷笑弯了腰。 安歌捂着抽搐的肚子打趣,“你们给闺女的嫁妆被我们宗训抢到,岂不是注定要成了你们的小婿?” “可别!”夏虞侯艰难地弯着腰,摒除周围要来帮忙的小厮,一子不拉地勾着地,秉着毕生似乎从未有过的万分仔细,微喘中依旧叨叨不休,“你们一家三口太聪明,文治武功,还有这小小年纪查账的……我们可比不上,闺女要再随了我这木鱼脑子,哪里能斗得过昭华这样的婆婆!” 绛珠给夏虞侯飞了个白眼,“符将军、小少爷是主,我们是仆,你怎么越老越活得回去,如此不懂事,嘴里没个分寸,等孩子生出来,才不给你教养。” 待到新人重新归位,已是酉正三刻,一众最为亲近的家人宾客已齐齐聚拢上前,唯见安歌倏忽开始心不在焉起来,连对钟子期喊了两声的“二拜高堂”皆无动于衷。 众人尚在疑惑,安歌便一把提着裙摆往大门方向奔去,闪电般拉开门闩。 一阵木门吱呀声响后,除了两盏绣着喜字的硕大红灯在盛夏时节特有的舒爽夜风中轻轻摆动,街上空无一人,并无其他异然情状。 她垂头呢喃,“那次,父亲就没来,这次,他还是缺席了。” 柴荣上前,用单臂牢牢圈住她充满失落的削肩。 待二人再归原位,柴荣从袖囊中取出一双手环,平日里见惯了诸多场面的他此刻竟略有羞赧起来,脸颊耳廓皆泛起一层薄薄的肝色,言辞间也尽是微颤低声,“安歌,你不曾知晓,我虽然曾经在战场上踏足风云、手起刀落,但在你面前其实很胆小,我等这一天很久很久,感谢你的不离不弃,让我成为这世间被你眷爱的最幸运的男子。” 说着,他轻轻牵起安歌的柔荑,将一枚手环缓缓置入纤秀白腕,郑重其事地问道,“骓儿曾言,若是能与心上之人一同观赏彤管,便能与对方结下三世之缘。我贪心,想用这四月而红的赤血赤心,牢牢拴住你的手,得与尔永世情牵。安歌,你可否愿意?” 新娘芳心大动,嘴角弯弯,声如鹂翠,“柴大哥,我愿意。” 万分激动之下,柴荣径直扑跳半步将新娘紧紧锁在怀中,在高大身躯重压之下,直教显得娇小柔弱的安歌几近连连后仰,惹得宾众皆捂嘴羞笑不止。 众目睽睽之下的情动渐息,柴荣略显愧疚,“有吓到你么?” “你俩吓到我们才是!” 夏虞侯言语既出,惹着大家又是满堂哄笑。 柴荣向诸位躬身致意,又转向子期处微微颔首,“司礼见谅,昏礼请续。” 只见钟子期双手抱胸,挤眉弄眼地讪笑,“我说新郎官,你用彤管草手环把新娘锁住了生生世世不说,自己便要溜之大吉么?” “噗嗤……”安歌嬉笑着从柴荣因激动忘怀而微湿的掌心抻出另一只手环,聚精会神地穿过他修长好看的手指,几枚鲜红的芳草终于在那朗秀结实的手腕之上安了家,“生死簿上书,生生世世与你渡。有彤管草见证,我俩谁都逃不掉。” “新郎新娘之夫妻对拜!共饮合卺酒!” 看着眼前一对璧人交杯共饮,钟子期心中已是百感交集,若说没有一丝惆怅失落,便是自欺欺人,他忘不掉曾和她共同在李府嬉笑怒骂的日子,更将那日只有他二人城阙缤纷的依依惜别深埋于心中最隐蔽沉寂的角落。
于是便有心中暗许,自始至终,她视他为知己挚友,万象更新,他将报以为深沉无悔的庇护,既为了逝去的崇训,也为了心底那个不为人所知的霞晕天地。 繁复思绪间,已勾起两侧臂膀尚未痊愈的作痛隐隐。 “重进,”本来跟随安歌步入洞房的柴荣在他身旁悄然驻足,“近日之事着实感谢,柴荣无以为报。此地因我风波渐起,你应早日返京,莫受瓜葛牵连。” 钟子期知道他此言背后的深意,已是目露精光,审视着此刻既远又近的表兄,“你若有事,圣上第一个便会知道是我的主意。那日刺客之事,愿你明悉,龌龊阴谋皆为子期之不屑唾弃,更不会致安歌于险地。今日之事,即使受到牵连,我亦往之无悔无怨。” “你与安歌之笃定互信,足以令我歆羡妒忌。” “好好待她,便是对我最好的报答。” “圣上那边……还需你多多照拂,莫教他太过劳累。” “舅舅将我抚养成人,如今反哺敬孝,必是应当,你放心,我会一直在。” 二人微笑凝视,携手牢牢而握。 子期不由自主地望着他手上猩红点点的精妙手环,嬉笑着反手将他推入洞房。 房门闭合瞬间,子期幻想,尚能有花间一壶?可致己一醉方休。 绸缪束薪,三星在天。今夕何夕?见此良人。 绸缪束楚,三星在户。今夕何夕?见此粲者。 子兮子兮!如此良人何!子兮子兮,如此粲者何! 红烛彤火,蒸腾炙热着暧昧气息。 蝉鸣不息,撩拨轰鸣着guntang心迹。 两人于榻间并排而坐,从听却院内的嘈杂到只闻彼此的心跳和呼吸。 “外面好安静……”安歌咬着唇,低如蚊语。 “子期招呼宾客到丘下吃酒,”柴荣双手紧握,眼波流转,“这个院落只有我们二人了。” “哦……”安歌垂首更低,几乎埋入胸间。 柴荣缓缓抬手轻放至安歌左耳之后,拨开偌大的金色耳坠,轻触摩挲一瞬,便激起肌肤之上遍野的起伏红润。 “安歌,”柴荣喉头微动,“我可以……么?” 见安歌眉梢鼻尖羞笑得皱成一团,柴荣便上前蜻蜓点水般吻住她如红蜡颜色的耳垂,喘息渐浓,“你不答,我只当你应了。” 熔烛啼红,花容绽放。 柴荣略泛古铜色的上臂紧箍着安歌,嘴角含笑,经久未歇。 直至怀中困极女子的慵懒蠕动,才知晓是自己的些许动作,惊扰了她昨夜少得可怜的浅眠。 “柴大哥……”安歌突然起语,令想入非非的他暗然一惊。 “天色尚早,你再多歇息会儿,不必顾念其他。” “柴大哥……”安歌强睁着惺忪的睡眼,不顾哈欠连连,煞有其事地说道,“昨夜忘了件事,刚睡梦中突然想到……都说‘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你我还没绾结头发,这么重要的事竟忘了。” “怪我,怪我……”柴荣先是一笑,以为她要怎样大动干戈行此程序,没成想,这位姑娘只是抬起素手顺势捻起二人的一缕长发,胡乱打了个结,便要匆匆睡去。 柴荣把玩着手中的青丝结,若有所思,在她耳畔轻唤,“安歌,你可知绾结头发是何意?” “唔?” “就是我们永远都会这么亲近,再也离不开彼此。” 原本睡意迷蒙中的安歌忽然将脸埋入被子,嘻嘻地扭捏着身子,羞笑不止。 “坏姑娘,你又在想些什么坏事?” 破晓晨露,男儿慨悟,何为“婉伸郎膝上,何处不可怜”。 耳鬓晨语,女儿沉溺,何为“侍儿扶起娇无力,始是新承恩泽时”。 原是,云鬓花颜金步摇,芙蓉帐暖度春宵。 原是,春宵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