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汤盎
“既然都来了，一直站外面像什么话。” 轻酌一口小酒，秦宝树的声音有些粗犷。 在这店里只有他一人，可他却对着门口发问，这不免有些奇怪，难道门外有人？ “主人家都没有发话，我这外人怎敢乱动呢。”回应声很快传来，竟然是一直站在门外桂花树下的那人。 那人的声音略带轻柔，说起话来慢条斯理的，很容易让人想到他该是一位怎样的翩翩公子。可秦宝树却明白，眼前的这家伙有多疯狂。 “嗯~手艺不错嘛。”那人走进店来就拿起柜台上的蜜枣酥来，一双纤细修长的手指格外惹眼。 “你倒是不客气。”秦宝树的声音听不出喜忧。 “呵呵”那人掩嘴一笑，“老友多年未见，同袍之谊尤在，何来客气一说。” “哼！”秦宝树冷哼一声，从这人进来之后他就很不爽，或者说从察觉这人的到来之后他就一直不爽。 “说起来，咱们这乖侄女儿都已经长得这么水灵了，嘿嘿——” 呼！ 风声呼啸，那人的声音戛然而止。 啪！嗒！ 头上的斗笠分成两半跌落在地上，在这不大的房间里格外响亮。 秦宝树又拿起桌子上的小酒，他平时是不怎么喝酒的。 “今天不迎客。” 嗒！ 小瓷杯落在桌子上，秦宝树的声音赫然已经变得冰冷。他原本该是一个极为和善的人的。 “啧！”朱宝贝咂了咂嘴，“你可真无情。” 纤手抚着脸上的血痕，他的声音像极了一位深闺怨妇。 “既然不欢迎我·，那我也不好强留在这儿不是嘛，”朱宝贝眨着细长的眼睛，眸子中有着说不出的哀怨。“可惜你这糙汉子，端是惹得我心寒呢。”只见他突然欺身向前，白皙的面孔迅速在秦宝树眼前放大。 “那只好请你去死了！” 尖利的声音有着说不出的诡异，而他的双手也骤然变得发紫，携着劲风就杀向了秦宝树。 “聒噪！” 见势秦宝树并未有所怯意，反而大吼一声，右手重重的砸在桌子上，rou眼可见的气浪瞬间掀开，竟是将那朱宝贝直直的逼退了出去。 “好你个秦老贼！” 朱宝贝在被逼退后迅速调整身形，一双细长的眼睛变得更加阴狠。 “没想到这么多年你还有私藏！你对得起已故的齐大人吗？！” 看着眼前面色狠厉的朱宝贝，秦宝树一双眸子依旧静如古井，“齐先生大恩，某永生难忘，但也问心无愧！” “哼！” 朱宝贝闻言冷哼一声，“好一个问心无愧，那么齐大人亡故之时你在何地？大周覆灭之时你又在何地？你对得起齐大人对你的恩情吗？！” “哦。” 朱宝贝声嘶力竭的嘶吼貌似并没有对秦宝树造成什么波澜。 “往事已逝，何必回首。” 沧桑的声音宛若拂面清风，让人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只是不知道是说者释怀还是听者罢了。 秦宝树转过了身子，又一次拿起桌上的小瓷杯，轻轻酌了一口后，轻轻飘出了一句。 “你走吧。” 每个人都应该有一个不易说出口的过往，只是有人能释怀，有人依旧还活在过去而已。 “走？” 朱宝贝细长的眉毛一挑，“还未杀你，我怎的能走。” 言毕，只见他双手起势，变掌为爪，运着气力就再次扑向了秦宝树。 “不知所畏！” 秦宝树察觉到扑来的朱宝贝时，手中酒杯拍在桌上，怒吼一声，随即气劲运转，右手握拳迎着朱宝贝就向他劈去。 嘭！ 铁拳撞在掌中，竟传来一声闷响。 “不知者无畏，你看来不明白该用什么态度去面对一位强者！” 秦宝树的声音宛若洪钟大吕，言语间，他的双手上竟然结起了层层筋蚺。 “今天就让我来好好地教一教你！” 轰！ 还不待朱宝贝有所反应，秦宝树就已经挥着拳头杀向了他的面门。情急之下，朱宝贝连忙抵手防护，但他终究还是小觑了秦宝树的实力。 嘭！ 又是一声闷响。 朱宝贝在一瞬间感觉打在手掌处的拳头轻飘飘的，可随即便是一道猛烈的力道传来。不是针对手掌的受力点，反而是顺着手掌的筋脉传遍了全身，好像一条条丝线一样在全身游动。 练力如丝！ 这需要对体内的【气】拥有极强的掌控力，从而达到收放自如的水准。练至大成，便可达到运气自如，一力破万法的效果。 毫无疑问，秦宝树就是一位大成之人。 “【拳狰】秦宝树果然名不虚传！” 咳出一口淤血后，朱宝贝的气色有些不太好看。 “连我一拳都吃不住，还想杀我？”秦宝树并未回应朱宝贝的话，反而是满脸不屑的看着朱宝贝的狼狈模样。 “哈哈哈，你呀，未免有些太过小瞧我这【齐天十二宝】的【毒汤盎】了。” 听着秦宝树的嘲讽，朱宝贝不怒反笑，扭动着脖子，白皙的面庞露出诡异的笑容。 “哦？” 看着朱宝贝的癫狂模样，秦宝树暗暗运转体内气劲，反复确认无误后，面露蔑视，说道：“我倒是要看看，你这头蠢猪能掀起什么风浪来？” 《周史·长生篇》记载：谏忠出海，随行十二人，称之曰十二宝…… 秦宝树，朱宝贝，以及故去的崔宝成自然都是十二宝之列，当年齐谏忠未做太傅之前曾游历江湖多年，故此结识了诸多能人异士，而这十二宝则都是愿追随齐谏忠的江湖侠士，随齐谏忠出生入死多年，而后出海寻长生丹时，齐谏忠遂题言：齐人多福祈，天降十二宝，远去不死山，归来与天齐。虽然此语在后来也被称为反语，但【天齐十二宝】之名也因此传了开来。 【拳狰】秦宝树，自然是以一双铁拳闻名，而朱宝贝被称为【毒汤盎】，不仅仅是他的理财能力，更是在于一手出神入化的毒功！往往能杀人于无声无息之下，就连擅长药理的齐谏忠都大为赞赏。 而此时秦宝树一边反复运转着体内的【气】，一边屏息凝神，生怕朱宝贝下阴招。 “怎么？被打傻了？” 秦宝树盯着半天不言语，站在一边疯笑着的朱宝贝，忍不住发问道。 毕竟曾经携手合作过，他对这位老友还是有所忌惮的。 “哈哈哈，傻了傻了！” 出乎意料的是朱宝贝突然回话了。 只见他忽的摆了摆手，“你是了解我的。” “我从不做有风险的投资。” 说完，他竟然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走了？ 秦宝树似乎还未反应过来，小小的房间内就已然只剩他一人了。 呼—— 门外的暖风携着桂花香，仲秋的桂花香着实令人陶醉。 “嘶——” 狠狠吸了一口携带着花香的空气后，秦宝树又端起桌上的酒壶，用力的对着壶嘴嘬了一口后他忍不住的哼出了声。生活就该这样的，喝着小酒，嗅着花香，那些恼人的烂事都去见鬼吧！ 一拳就揍烂你！哼哼！ 秦宝树内心有些得意，毕竟许久未出手了，如今一出拳看来威风依旧！ “人不人鬼不鬼的恶心玩意儿。” 他在之前就对这个用毒的猪人不感冒，只不过齐先生在一直找不到机会，如今终于出了一口恶气。 “可惜，下手还是轻了点。” 翻转着拳头看了看，秦宝树对自己方才的表现似乎还是不太满意。 “是吗？那就再来一拳呗。” “好！欸？” 阴恻恻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秦宝树下意识的应了一声，不过他很快反应了过来，立刻抽身后撤，可终究还是满了一步。 “不愧是你！我倒是小瞧了你的恶心程度了！” 感受着后背火辣辣的疼痛，秦宝树呲着牙看着眼前的人影。 “哦，”朱宝贝淡淡应了一声，“谢谢夸奖！啊哈哈哈哈！” 在短暂的平淡后，他又忽的癫狂的跳了起来，尖厉的笑声格外刺耳。 咳咳！ 噗！ 在咳了几口后，心头一口逆血止不住的碰了出来。 感受着体内逐渐散开的剧痛，秦宝树忽的反应过来，中毒了？！ “怎么样？我这小菜客官还满意吗？” 看着秦宝树面孔上慢慢浮现出的痛苦之色，朱宝贝止不住的放声狂笑。 “嘶——” 朱宝贝将右手放在鼻尖，陶醉的嗅了一口后，浑身忍不住的颤抖。 “真是太妙了！” 只见他缓缓地移步到秦宝树的身边，面色突然变得幽怨，“唔~可惜了呢~” 纤长的手指慢慢拂上秦宝树的脸，好像一位缅怀逝者的悲痛者，“要死了呢！” 言语间，他的语气骤变，细长的手指也用力刺入了秦宝树的脸上，血色瞬间溢了出来。 反观秦宝树，自从倒地后，体内的疼痛已经让他彻底无法言语了，只能用一双眸子死死地锁着眼前的嚣张人影。但他又不得不承认，朱宝贝的毒确实厉害，他此时已经感受不到体内的丝毫气力了。 难道，就要死了？ 他是不怕死的，他可是一双铁拳打穿江湖的【拳狰】啊。 可他又是怕死的。 卿儿…… 他死了，女儿怎么办？ 呼吸已经有些难受了，每一次呼吸都好像有钢针来回在气管里穿梭一样。 视力也变得模糊起来，甚至连眼前嚣张狂笑的朱宝贝都看不太清了。 原来死亡是如此漫长的事情…… 就在秦宝树在生死间挣扎，朱宝贝狂笑的时候，门外忽的传来一阵脚步声，有人来了。 察觉到脚步声的两人瞬间振奋，朱宝贝笑意更甚，秦宝树双眼暴涨，原本僵硬的身子剧烈颤抖起来。 “来了，来了，要来了，哎嘿嘿嘿嘿……” 朱宝贝狂笑着，细长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 终于，脚步声停了下来。 “秦叔，我来……啊啊啊！是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