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陈家有女
沉词脚步匆匆,脸上惊惶,倒不是害怕,而是从未见过这种刑罚,往日军营出了叛徒,也只是鞭打为主,她从不知还能有这等惩罚。 她光是回想那个场景,就觉得脚下生疼。 倒是大门外的几个狱卒一直安慰她:“姑娘是贵人,那腌臜场面别放在心上。” “就是,里头都是罪有应得的贱骨头,对付他们就得用些手段,姑娘不必害怕。” 沉词自己也缓过劲来,自然满心满眼都是傅沉言:“相爷这些天都在审第戎人?可有审出什么来?” “傅相来咱们渭台已七八日,倒也不是天天过来审问,带上今儿这遭,恰好是三次,那第戎蛮子嘴硬着呢,啥也没招,姑娘也可放心,每次受刑都有最好的大夫给他治,保管他死不了。” 沉词想起来那烙铁,估摸着一是刑罚,二是收拢伤口保他的命。 死人没有价值,活人才有。 傅沉言到底没有多待,沉词又等了一会他便出来了。 沉词刚想迎上去,就见傅沉言抬臂闻了闻自己的袖口,脩而皱眉:“身上血味儿太重了,离我远些。” 她这才见他长袍下摆隐隐有些血点。 他喜白衣,沾上血格外明显,如今血迹这样隐秘,可见他刚才该是小心避让了处刑,生怕带着血迹吓到她。 沉词努了努嘴:“哥哥,你下次可以换身玄色衣衫。” 众人这才知道她是国相之妹,连忙端正姿态退了开来。 傅沉言听她调笑,自己也是笑了,大步朝前走,还道:“到底白色好看些,玄色阴沉沉的,穿在身上还影响心情。” 这是他头一次向她解释着白衣的原因,在此之前她想过许多理由,却没想到会是这样。 原来他一直都是这样清风霁月,温朗舒心的人。 沉词一笑,小跑上前拉住他的衣袖,再不肯放。 “那绯色呢?” “太艳。” “青色?” “太冷。” “紫色?” “不喜。” “……” 待回了城主府,还没给傅沉言换衣服的空档,就见渭台城主风风火火地过来了。 这人长得五大三粗,性格也是豪爽至极,穿得湖蓝圆领官服,上来便问:“审出来了?” 傅沉言这会儿刚坐下呢,自顾自斟了杯凉茶,喝完才道:“没有。” “你这手段那么强,还能一无所获?” “快了。” 其实一切刑讯无非两种,要么攻身要么攻心,只是攻身这招太损,他还真不愿意用。 “哥哥要用攻心计,我瞧着那人死活不吐口,也不愿赴死,八成是觉得有人能救他出去,或是许给他什么重于生命的好处,拿捏了这些牵绊,他想不招都不行。” 渭台城主陈广玮这才注意到一旁的傅沉词,又听她一番言论,对其就是一拱手,丝毫没有架子:“姑娘聪颖,在下佩服。” “你这样文邹邹,本相都不习惯了。” 傅沉言经常游走各城,跟陈广玮熟悉的很,此刻也是不留余力地挖苦陈广玮。 只是他未料到沉词与他不谋而合。 “今日看了这些,娇娇还是快回去休息吧。” 陈广玮还是憨笑,傅沉词知道自家哥哥要跟他密谈,也是识趣地离开了。 “令妹闺名傅娇娇?” 傅沉言又喝了杯茶:“小名娇娇罢了。娇气的很。” 陈广玮唔了一声,知晓他有个义妹,也是看破不说破,继续与他谈论起城中事。 “如今细作大肆混进盛京,若再拿不到细作名单,怕是你我都难逃失职之罪了。” 傅沉言还是不紧不慢:“你说话不必学我一般文邹邹。” 陈广玮吹胡瞪眼:“我哪有???” “这事,摄政王也会插手,他既无甚动作,我们只管审就是。” “摄政王要来跟你抢功?这我可不同意!” 陈广玮性子急,为人正直仗义,傅沉言为其处理过很多棘手事务,助他多回,他早将傅沉言当成忘年交,如今有政敌横插一脚,他自然气愤。
“都是给皇上做事,何必分那么清楚,攻心之计需准备妥当,不能让单于文看出一丁点破绽,否则前功尽弃,我们埋在西元的细作也该启动起来,以彼之道还之彼身了。” “奶奶的!”陈广玮兴奋地骂了句脏话,“终于等到这一天,五年前咱们埋的暗桩终于派上用场了!” 傅沉言胸有成竹,不紧不慢喝着凉茶,就待好时机到来了。 先前被擒的是杜江夏,也正是此人被擒才导致细作大量涌入盛京造成恐慌,两事一联想,不难猜出西元此次目的是为了救出杜江夏。至于杜此人,原是南诏人,南诏皇帝曾灭他满门,因这仇恨,后其投靠西元,一心为西元做事。 如此说来,东启灭南诏,还算是他杜江夏的恩人了。 有这层关系在,傅沉言不信聪明过人的谢辰月审不出来点东西,只怕这杜江夏知道的东西还不少,所以西元要费这么大劲来救他。 再说沉词刚出议事大堂的院子,就在正门的假山处遇着一弱柳扶风的女子。 西陲民风皆是豪迈,这样柔弱的姑娘甚是罕见,沉词愣了片刻也就反应过来,八成就是城主的爱女了。 她娇弱,身侧的丫鬟倒是豪横:“你是谁?见着小姐不知道过来行礼?还愣着做什么?!” 沉词也不纠结,微微一笑,倒是规整地拱手鞠身:“傅沉词失礼了。” “姓傅的姑娘……”陈菀轻念一句,随即惊喜,“你便是傅相之妹吧?我的丫鬟不懂事,我替她向您道歉。” 也是个看身份的主。 沉词何等聪明,一眼便看穿她,也不说破,只吩咐了一句:“哥哥觉着香包小巧,却不知我钟爱铃铛,还得麻烦姑娘重新做一个了。” 陈菀的脸色红了又白,白了又青,好不精彩。 这是沉词第一次打嘴仗,还占了上风,难免得意,也不做多留,“哥哥公务繁忙,沉词先告辞了。” 不知为何,呛赢了这姑娘倒比今日见着哥哥还要高兴些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