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章 听懂了
金光洞内，闻道台上，依旧是霞光涌动，紫气缭绕，但气氛却不复之前的平静祥和，骤然紧张起来。 罗宣没有丝毫掩饰，一双眼睛紧紧盯着李安然，脸上带着讥讽挑衅的笑容。 李安然有些诧异地抬起头，不明白罗宣为何敢在这里发难。 先不说太乙真人与无当圣母的约定，只说他在这太乙真人举办的仙茗大会上闹事，就已经在落太乙真人的面子。 李安然将目光瞥向前方，果然见太乙真人脸色沉了下来。 但，当他将目光望向无当圣母。 却看见无当圣母低眉垂目，静静品着茶，就好似完全没有听到这一切。 嗯？ 李安然目光一凝。 无当圣母这反应显然不正常！ 李安然想到了唯一的一种可能—— 是无当圣母让罗宣跳出来找事的吗？ “罗宣师兄，不知你说的是何人？竟有如此悟性？” “我倒不觉得是悟性，说不定是演技！大道无形，包罗万象，众位道兄所讲内容如此深奥，想全部记下都十分不易，谁能全部听懂？” “对！这分明是有人在装模作样邀名射利，如此谄媚手段倒真是出奇！” …… 一些与罗宣交好的截教弟子，一唱一和，高声议论起来。 他们虽没有指名道姓，但目光却也是直直地盯着李安然，意思不要太过明显。 而那些侍立在长辈身侧的人教阐教弟子们则多是幸灾乐祸看热闹的神情。 他们与李安然虽然无仇无怨， 但，李安然先是收到太乙天尊邀请参加仙茗大会，又在金光洞中顿悟九龙阵，得太乙天尊赏识，要收为弟子，出尽风头。 这些玄门正宗早就看李安然不顺眼，巴不得李安然赶紧倒霉！ 罗宣此时出言发难，正合了他们的心意。 截教的那些二代弟子就则坐在那里，直到他们门人弟子配合着罗宣嚷嚷完，才假惺惺地训斥道：“孽障！你在胡说八道什么！这里有你说话的份！” 又向太乙真人道歉：“太乙道兄，我等管教不严，让这些孽障不知天高地厚，在这胡言乱语，还请道兄见谅！回去之后，我定严惩不贷！” 他们这一训斥一道歉直接把太乙真人给架住了。 哪吒却是没有这顾忌，“腾”的一下子站了起来，指着那些截教三代弟子们，厉声叫道：“伱们休要在那儿一唱一和！这里是仙茗大会，不是凡间杂耍卖唱的地方！” 又指着罗宣说道：“罗宣，你想要替那丘引报仇，就光明正大说出来！休要在那里阴阳怪气！你们自己做不到的事情，便以为别人也都做不到吗？当真是可笑！” “哪吒！你休要血口喷人！” 罗宣瞪着眼睛，说道：“贫道只是将自己看到的事情说出来，难道也不行吗？” “我也只是将自己看到的事情说了出来。” 哪吒斜着眼睛，扫过一众截教弟子，鼻腔里发出一声冷哼，神色轻蔑至极：“跳梁小丑！” “哪吒小儿！你安敢如此放肆！莫不是欺我截教无人！” 截教众门人勃然大怒。 有脾气暴躁的更是一拍桌子，就跳了起来，作势要和哪吒打上一场。 场面瞬间乱成一团。 李安然冷眼看着这一切。 见无当圣母、金灵圣母这些截教能说得上话的截教大能都稳稳坐在椅子上，完全没有阻止的意思，心中顿时明了。 “截教这是铁了心的要和玄门做切割啊！” 劫数与因果息息相关！ 因果纠缠越深的人和势力在浩劫当中，往往会面更大的劫数！ 而势力越大实力越强，沾染的因果也必然越多！ 从最初的龙凤麒麟三族、巫妖两族、阐截二教，无一不是如此！ 也因此，三界神佛都认为此次浩劫，应当是应在玄门和佛门或者天庭和灵山之间！ 截教是玄门的一部分，但又不完全是玄门的一部分。 截教弟子在封神浩劫中死伤殆尽，道统都差一点断绝，人阐二教则代表玄门在劫后大兴，昌盛了将近万年。 如今封神榜被破，截教弟子们虽然重获自由，但大多数选择了转世重修。 如此一来，截教和截教弟子沾染的因果就极少。 无当圣母自然是不想让截教卷入到这场浩劫当中，不愿和阐人二教代表的玄门共进退！ 这才会放任罗宣在这里闹事！ 意识到这一点的人并不在少数。 太上老君、南极仙翁、道行天尊、清虚道德真君…… 一众阐人二教的弟子们放下了手中的茶，或是面露无奈，或是眉头微皱，或是面露不悦，心思各异，不一而足。 而那些截教二代弟子，比如说金灵圣母、三霄、赵公明等，都是嘴角噙着冷笑，冷眼看着这乱糟糟的场面。 封神至今的这万余时间，玄门越风光，他们心中憋着的那口怨气就越重。 若非有无当圣母压着，他们早就找阐教算账了，根本不会拖到今天！ 太上老君见这乱哄哄的场面，起身说道：“诸位道友，今日仙茗大会，吾等来此品茶论道，本是一件雅事，何必为此争论不休伤了和气？” 他的声音不大，却是将所有争吵都压了下来，更带有一种神妙的功效，好似细雨清风，将众人心中的戾气怒火散去了几分。 “哪吒，还不退下！” 太乙真人强压着心中怒火，呵退了哪吒。 这要换作当年，他早就祭出九龙神火罩将这些不知死活的孽畜烧成灰灰了，但如今他身为玄门掌教，却是要以大局为重。 这千年来，佛门在三界中的声势越来越大，玄门已经有了衰颓的迹象。 他就算是不能和截教重归于好，也绝不能闹到刀兵相向的地步！ 在太乙真人开口之后，无当圣母也终于开口了。 “尔等还不退下！” 只一句话，就让所有截教弟子退回到了各自的位置上。 哪怕是和她平辈的二代弟子也不例外。 剑拔弩张的气氛顿时散去。 阐人二教弟子微微色变，没想到这万年过去，截教依旧是如此齐心，而无当圣母竟有如此威望。 李安然倒不觉得奇怪。 会出现如此情况，不全是截教弟子有多么忠贞不二。 当年封神浩劫里皈依佛门的截教弟子也不在少数，通天教主全盘皆输也是因为长耳定光仙的背叛。 这些截教弟子能团结一心，更多的是因为同仇敌忾，因为他们有着持续了万年一直未曾放下的仇恨！ 而仇恨正是所有感情当中最最容易让人团结的一种！ 罗宣有些不甘心，但也不好当着众人的面违抗无当圣母的话，正准备开始讲道，一道声音突然响起。 “等等！” 所有人都是一愣。 顺着声音看去，说话的正是李安然！ 他现在还跳出来做什么？ 众人面面相觑，心中疑惑。 刚刚所有人在争吵的时候，李安然始终一言不发。 不少人都心生鄙夷轻蔑，只觉得这司狱天神胆小怕事名不副实，被人指着鼻子羞辱，都不敢开口。 没想到，这时候，李安然倒是站了起来。 太上老君不愿再生事端，不悦道：“司狱天神，方才的误会已经解开，你还要做什么？且坐下吧。” 李安然说道：“误会是已经解开。但，弟子心中还有些疑问，想向罗宣道友请教。” 他可以不在乎自己的颜面，但这方世界的规矩却是不允许！ 罗宣如此羞辱挑衅，他若真是唾面自干一言不发。 别说太乙真人还会不会收他当弟子，他这司狱天神之位恐怕都会坐不稳。 太上老君眉头一皱，刚想再劝，罗宣就已经急不可耐地说道：“李安然，你有什么想问我的！” 李安然问道：“罗宣道友，我方才没有听明白，你口中说的那全都听明白的人是我？” 所有人：“？？？”你现在才反应过来？ 所有人都傻了眼。 他们本以为李安然会反驳罗宣的话，说罗宣污蔑他，多少挽回一些颜面，万万没想到李安然提出的第一个问题竟然是这个！ 罗宣也愣了一下，但很快就露出一抹了然之色。 他该不会以为我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就不会跟彻底他撕破颜面吧？ 罗宣嘴角勾起一抹讥笑，居高临下看着李安然，说道：“没错，我说的就是你！司狱天神李安然！” 李安然淡淡说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罗宣：“？？？” 其余人：“？？？” 周围瞬间安静下来。 哪怕是三清太乙天尊无当圣母这等大能，也是露出了错愕的神色，怀疑自己耳朵是不是出了问题。 他说，他全都听懂了？！ “李安然！”哪吒顿时急了。 他刚刚冲那些截教门人说“你们自己做不到的事情，便以为别人也都做不到吗？”这类话，只是不想在场面上落了下风，并不是真的认为李安然能做到！ 先前讲道的人那么多，还都是三清、太乙天尊、无当圣母、金灵圣母这等三界中数得着的高人大能。 所讲的内容包罗万象，从天地衍变到阵法推演再到水法、火法，应有尽有。 谁敢说自己全部都听懂了？ 哪怕是他，有悟道茶相助，也只是听懂了十之五六！ 但现在，李安然突然来一句，自己全听懂了！ 还当着这么多讲道人的面！ 这不是把自己往火上架吗？！ 哪吒脑袋飞速旋转，拼命思考着怎么帮李安然把话圆回来，便却见李安然朝他微微点了点头，示意他放心。 哪吒一愣，犹豫了一下，还是选择了相信李安然，坐了下来。 只眉宇之间的担忧之色浓郁，难以散开。 罗宣也没想到李安然会这么说，愣了好一会儿，才有些难以置信地问道：“你刚刚说什么？” “我说，你怎么知道，我全听懂的了？”李安然重复了一遍。 这次所有人都听出了，李安然说的的确是他全都听懂了！ 周围一片哗然。 刚刚还安静无比的闻道台，瞬间变得和菜市场一样。 “他说他全都听懂了？开什么玩笑！我不信！” “这司狱天神也太蠢了！当着这么多前辈的面，竟然还敢打肿脸充胖子！真是不知死活！” “就是！我刚刚还觉得那罗宣是在故意挑衅污蔑，现在看来，这李安然才是真的狂妄无知！” “……会不会有一种可能，他真的全听懂了？” “他要是能全听懂，我从今以后就头朝下走路！” …… 太乙真人也是眉头微皱，眼底闪过一抹不喜之色。 他从杨戬口中，听得李安然是一个沉稳之人，没想到今日竟会如此轻浮！ 他都不敢说自己全部听懂了，李安然竟然说自己全听懂了，而且还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 罗宣愣了一下，强压着心头狂喜，沉声说道：“李安然，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当着这么多道友的面，口出狂言，你就不怕被揭穿吗？” 李安然说道：“罗宣道友，不是你说的，我全都听懂了吗？” “你！”罗宣一时有些语塞，也不知道李安然是真没听懂他的讥讽，还是在装傻充楞。 不过，无所谓了！ 今日他就算不能要了这李安然的性命，也要让他再无颜面在三界立足！ 罗宣厉声道：“李安然，你休要在这些事上胡搅蛮缠。我只问你，你当真全听懂了？” 这是罗宣第三次询问。 也是李安然最后一次改口的机会了！ 此时改口，会颜面尽失，但也好过硬撑下去！ 所有人的目光都紧紧盯在了李安然的身上，等待着他的回答。 哪吒攥紧了拳头，恨不得立刻站出去，替李安然否认，但想到刚刚李安然的示意，又硬生生忍了下来。 “福生无量天尊！” 太乙真人犹豫了一下，终究是念在哪吒和杨戬的面子以及李安然顿悟了九龙阵和他有缘的份上，给了李安然一个台阶。 “李安然，你若是因为与人斗气，一时失言，也在人之常情，切不可为了一点面子强撑！须知，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李安然说道：“天尊，弟子真的听懂了。” 太乙真人眼中闪过一抹失望，却也不好再说什么。 罗宣却是抓住了这句话，厉声质问：“李安然，当着这么多道友的面，你也敢夸下如此海口，就不怕被人揭穿颜面扫地吗！” 李安然道：“我只是实话实说。” 罗宣冷笑：“实话实说？你怎么证明你听懂了？” 李安然也笑了起来：“我为什么要证明？听懂就是听懂，不懂就是不懂，一切皆在我心，我为什么要给你证明？” 顿了一下，说道：“你！又算什么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