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谢氏贵女的生辰宴会
不是吧君子也防匠作十八、谢氏贵女的生辰宴会“那位夫人该不会姓裴吧?” 回城的马车里,闭目休息的狐白裘披肩青年忽然开口。 趁着窗外落日余晖,低头看账本的王cao之转头,看了看欧阳戎的平静表情,摇头: “姓裴的夫人?不认识。”他好奇问:“姐夫怎么问这个?” 欧阳戎睁眼,与他对视了会儿,轻轻颔首:“不是就行。” 又解释道:“有个姓裴的商妇,最近在浔阳城走动,也是扬州那边的商贾,好像是贩卖私盐发家的。” “姓裴?扬州盐商?”王cao之咀嚼了下,摇头道: “不太熟悉。不过姐夫,这种盐商大都与地方官府关系匪浅,家族几代人经营,暴利发家,个顶个的巨富, “而且在外面,他们一般都是同乡联结,抱团势力,财力雄厚。 “还有,商贾之道,大多男子为主,妇人能经商,肯定是手腕厉害的角色。” 不知想到了什么,王cao之语气深有感触。 欧阳戎笑了笑,不语。 王cao之看了下狐白裘青年表情,小心问:“姐夫不喜欢那个裴夫人?” 欧阳戎想了想:“你们这些米麦行的商贾,比她这种盐商路子干净多了。” “额。”王cao之话语顿住,摇头:“姐夫这句夸赞怪怪的。” “哪里怪?” 王cao之挠头:“怪不好意思的。” “……” 欧阳戎提醒道:“没事了。只要那个裴夫人不是走你们的路子,又来搭桥就行。” 王cao之点头:“放心吧姐夫,咱们没这么不懂事。” 欧阳戎点点头。 婉拒幽兰小院的性贿赂后的这些日子,裴十三娘那边,对欧阳戎又有过数次的接近拉拢。 这位爱披各色华贵帔帛的贵妇人,姿态放的十分低,态度热情讨好。 只不过这些,欧阳戎全都婉拒,到了后来,他直接漠视,当作没看见,也私下让婶娘甄淑媛对裴十三娘的递贴一概拒绝。 回去的路上,王cao之想起什么,开口: “不过倒是听说,盐商们的日子现在不好过,不仅是扬州,天下十道都是如此。 “好像是受营州之乱的余波影响,神都朝廷对盐铁一事的控制监管收紧,狄夫子也大力推行一些严格政令,约束商人贩盐,将盐业买卖转为官府指定机构专营……” 他摇摇头,感慨:“这些盐商们,日子也不好过咯。前些年倒是风光无比。” 欧阳戎一言不发。 马车顶着落日的余晖进城,经过星子坊,穿过一条商户逐渐收摊的小吃街道时, 他勾指掀开车帘,注视着街道一侧拥挤林立的店铺屋舍。 星子坊。 一个脏旧乱差,却繁华热闹的特殊地段。 毗邻浔阳渡,位于江水畔。 在城市规划者的眼里,位置优越。 而且待欧阳戎准备实施的有益于浔阳城的百年大计完成,水患解决,浔阳城向城西扩建至双峰尖后。 星子坊更是能从原先偏僻边缘的里坊,一跃而成浔阳城的中心里坊。 真正的黄金地段。 然而眼下。 这里却被年久失修的老街旧坊所占满,焕发出一种别样的热闹。 宛若城中村一般,房租低廉,吸引聚集了浔阳城的大部分苦力劳动者们、还有外来讨营生之人, “这么早就被人盯上了吗,这些逐利商人的鼻子真是和鲨鱼嗅血腥味一样灵敏。 “这还是我的双峰尖开凿与浔阳石窟建造之策没公布之前啊……” 欧阳戎的漆黑眼眸倒映着远处星子坊中的万家灯火,呢喃自语。 他脸色随着路过的街道上店铺灯笼的光晕,忽明忽暗,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王cao之回头:“姐夫说什么?” 欧阳戎不答。 矮个青年循着白狐裘青年的视线,往窗外看去,过了一会儿,他笑说: “姐夫,这个星子坊,好位置啊。” 欧阳戎忽道:“那个裴夫人和背后的盐商们,想买下大半座星子坊的地皮。” 王cao之一愣,消化了下,渐渐皱眉,又恢复如常: “姐夫,咱们没在外面乱说话。” 欧阳戎轻轻点头:“她几个月前就筹备了,比咱们早。” 王cao之松了口气,旋即轻笑一声: “呵,有意思,这是要上岸洗白啊,私盐生意越来越不好做,准备换一个新的稳定财源,旱涝保收,不,是日进斗金。” 欧阳戎瞅了眼王cao之。 后者挥了挥袖子,一身正气: “姐夫,千万别让她骗了,咱们的大事干完后,浔阳城指定扩建,她这不是摘咱们桃吗?” 话语一转: “当然,最重要的是,商人花大价钱翻新里坊的宅子,哪里会便宜廉价的让穷鬼们住?指定房租加价,比现在那些小房东们还可恶。 “这种最后掠之于民的事,姐夫,咱们可不能干啊。” 矮个青年一脸真诚坚定:“此事,我王cao之实名反对!” 欧阳戎转头,默默看着王cao之。 二人对视了会儿。 气氛有点安静。 欧阳戎的表情似是在问,你小子也是五十步笑百步,什么时候有这种高尚觉悟了? “咳咳,姐夫这么看着我干嘛?” 王cao之捂嘴咳嗽了下,朝欧阳戎眨巴眼睛道: “好吧,其实是不顺眼,看着他们赚到大钱,这简直比我亏钱还要难受啊!简直后槽牙咬碎。” 欧阳戎听完,移开目光:“别加戏,对伱们也是一样。” 王cao之讪笑,不再提及。 他不动声色的看了眼面前脸色略有疲倦的狐白裘青年。 其实今日上午众人在市贸司会客厅闭门商讨的最终版方案时, 有不少同僚提到了星子坊的事情,包括扬州那位夫人派来的丫鬟晴书与郭掌柜。 一众商贾们,都想要与这位‘好说话’的长史大人额外增加一些双赢合作,在江州大堂配合的一路公文条例开道下,在星子坊提前布局…… 只不过结局可想而知,被欧阳戎十分强硬的拒绝了。 众人自然十分无奈惋惜,但毕竟大伙都是外来者,这次合作之前,在浔阳城没有太多羁绊投入。 这回能加入这个赚大钱的盘子,还是欧阳戎念及旧情的缘故,哪里还敢再强求些什么,倒也老实。 王cao之回过神,抬头:“姐夫,那些扬州盐商路子野,后面还是要小心些为妙。” “明白。” 欧阳戎平静点头。 不多时,二人乘坐的马车,驶离了星子坊,途径槐叶巷时,欧阳戎开口: “你先去吧,我回家拿些东西。” “好的,姐夫。” 欧阳戎起身下车前,王cao之突然说:“姐夫记得换一身正式些的衣服,今夜人多。” “嗯。” 欧阳戎想着星子坊的事情出神。 一辆马车载着王cao之驶离,还留了一辆马车等在外面,欧阳戎走进了槐叶巷宅邸。 长廊上,他低头看了看身上衣物。除了浔阳王府送的昂贵狐白裘披肩,显得不俗些外。 欧阳戎身上穿着一件素白文杉,是阿妹阿青当初分别前送给他的, 素白文杉针脚严密,里面加厚加棉,冬日穿着十分暖和,但外观显得颇为普通。 回到饮冰斋。 没看见叶薇睐的身影, 也不知道忙什么去了,可能是没想到欧阳戎会傍晚回来吧。 眼见外面天色渐暗,距离请帖上的生辰宴会时间没有多久。 回来太晚,时间略急。 本来还准备回来后洗个澡,洗去疲倦,干净清醒些,再过去的。 欧阳戎犹豫了下,看了眼天色,没去洗澡换衣服。 他走到柜子前,顺手拿起那柄手工油纸伞,转身就要走人,似是想起什么,回头看了眼某个小师妹送来的昂贵礼盒。 欧阳戎抿了下唇。 约莫一刻钟后,停在槐叶巷宅邸前的马车缓缓启动,朝远处江畔红灯高挂的繁华浔阳楼驶去。 …… 欧阳戎睡着了。 还是被车夫叫醒。 缓缓睁开眼,看着前方车夫小心翼翼的黝黑脸庞,欧阳戎赶忙起身下车。 “抱歉,辛苦了。” 欧阳戎有点歉意,车夫连忙摆手,“大人快进去吧,好像快开宴了。” “好。” 马车在浔阳楼的门口,放下了欧阳戎,驶去马棚。 一阵江风迎面袭来。 森冷寒意让欧阳戎清醒了些,他揉了把脸嘀咕:“怎么睡着了……”
可能是刚刚马车有节奏的颠簸,有点助眠。 不过最近为了那件大事,确实消耗了欧阳戎太多心神精力,连小师妹的生日宴会都差点睡过头错过。 幸好今日诸事皆了,明日起就能放松的过元正假期了。 欧阳戎摇摇头。 低头整理了下衣领袖口,深呼吸一口,携带礼物,走进了前方高耸的浔阳楼。 欧阳戎发现,今夜的浔阳楼门口,似乎冷清了些,没有往日那种人来人往的景象。 不过零星乘坐马车到来,走进此楼的客人们,瞧着都是锦衣华服,气势不俗。 有些甚至排场极大。 欧阳戎还看见浔阳楼外不远处的树荫下,有一批佩刀侍卫,骑在高头大马上,静立等候似乎已经入楼的主人家。 今夜来客,非富即贵。 难道小师妹和她的亲戚们,这是包下了整座浔阳楼?闲客勿进? 欧阳戎左右四望,有些好奇。 浔阳楼的一楼大门处,正有一排迎宾的漂亮丫鬟们。 欧阳戎学着其他陌生客人,将带来的礼物交给了她们。 一位迎宾丫鬟微笑:“这位公子,请随奴婢来。” 欧阳戎下意识问:“小师妹呢?” “什么小师妹?”迎宾丫鬟疑惑。 欧阳戎看了看她,顿了下,摇头:“没事。” 这些丫鬟瞧着教养颇高,举止优雅,口音却不像江州这边的方言,可能是陈郡谢氏那边带来的家奴。 欧阳戎多看了一眼迎宾丫鬟背影。 眼下,他周围还有另外两个客人,也是被类似的微笑丫鬟带了进来。 “公子贵姓?”前方的迎宾丫鬟礼貌问。 “欧阳。” “欧阳公子这边请。” “好。” 走进浔阳楼后,欧阳戎发现他之前的猜测没有错。 整座浔阳楼今夜确实被全包了下来,一楼大厅被重新布置,摆满了一张张红漆木桌,美味佳肴遍布桌面,楼内张灯结彩,被装扮成喜庆的朱红颜色。 欧阳戎估摸着,光是今夜消耗的大红蜡烛,聚集起来,都能抵他这个江州长史一年的俸禄了。 “唉。” 跟在迎宾丫鬟身后的某人叹息了声。 他就知道,他与小师妹之间已经隔了一层可悲的厚障壁了。 欧阳戎压住些嘴角。 一楼大厅,不少座位都已经坐满,很多来客都是陌生面孔,但是这些客人却一个比一个衣装靓丽。 欧阳戎目光忽略他们,环视一圈,暂时没有发现小师妹的身影。 眼下,各桌的菜肴大致都上齐了,生辰宴会似乎快要正式开始。 也不知道是欧阳戎来得太晚呢,还是迎宾丫鬟确实不认识他、且也没有收到过什么事前的特别叮嘱。 一楼大厅有二十来张桌子,欧阳戎却被带到靠后方、离门口挺近的一张红漆圆桌前,迎宾丫鬟恭敬转身: “公子请上座。” 欧阳戎点头,也没挑剔。 在同桌其他华服客人的侧目打量下,他刚坐下。 “明府!” 排在此桌前方的那一张桌子处,传来一道惊喜的男子声音。 欧阳戎转头。 是燕六郎。 “明府怎么坐这儿?” 今日没在佩刀、穿了件绫罗绸缎澜衫的燕六郎疑惑嘀咕。 他仍旧小跑过来,朝欧阳戎右手边座位上的客人言语了几句。 厚脸皮换到了这一桌,与欧阳戎坐在了一起。 似是觉得燕六郎大大咧咧不懂规矩,周围几桌有一些华服客人微微皱眉,投目过来。 欧阳戎与燕六郎都没有理会这些,欧阳打量了下好友的衣着,笑骂一句:“人模狗样。”顿了顿,“穿上还挺精神。” “嘿嘿,”燕六郎挠头。 与往日欧阳戎吃过的席不太一样,一楼大厅内的客人小声寒暄,无视面前佳肴,在主人没到来前,无一人动筷子。 主要是欧阳戎以往吃席都是主位,都是他先动筷子的,眼下有点小小不适应。 压住习惯,今夜宛若小透明的欧阳戎左右四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