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五、少女好胜心
不是吧君子也防匠作八十五、少女好胜心夜凉如水。 饮冰斋。 一张小书桌前,欧阳戎脸色平静弯腰,公主抱般抱起银发如瀑、瞌睡歪头的叶薇睐。 搂回里屋床榻, 疲倦夜归的欧阳戎转过头,看了眼外屋新搬来的小书桌,桌面被案牍、公文、算盘等物堆满。 这两日,在王冷然的妥协下,他返回江州大堂,立马忙碌起了浔阳城防的事情,四处考察,每日晚归。 这两天,前线的战况愈发危险,欧阳戎心弦高度紧绷,倒是忽视了饮冰斋这边。 今夜晚归,又瞧见了叶薇睐挑灯夜读,趴桌瞌睡的身影。 还有外屋这张小书桌也是,都主动搬来卧室了。 若是以前,欧阳戎让叶薇睐去读书学习,就和要她坐牢一样。 白毛丫头想着法子的偷懒,完成指定的学习任务后,绝不多翻一页书本。 可自从那日早晨,欧阳戎去西城门把甄淑媛和叶薇睐接回后, 小丫头就像换了个人一样,连续几天,欧阳戎夜归,都看见她趴桌瞌睡的身影。 抱到床榻,欧阳戎给叶薇睐盖上被褥,瞧了眼她深沉安静的睡容。 书桌上,灯盏的火焰摇曳起来,将床边两道迭加一起的身影摇动的晃眼。 欧阳戎给沉睡的叶薇睐盖好被角,准备离开。 忽然一只小手紧攥住欧阳戎撑在床榻的单只手臂。 他转头看去,叶薇睐不知何时睁开眼睛,也不知道是不是睡懵逼了,一张小脸平静到诡异,只有一双蓝眸微微瞪视他,瞳孔却有些涣散。 欧阳戎低头,瞧了眼少女正紧攥他手臂的右手,指关节捏的褪去血色, 她小身板紧绷。 他又转目,叶薇睐被褥里的左手也探了出来,宛若应激般抓住枕下一物,此物露出一角,是古铜色的剑柄。 欧阳戎瞥见。 “檀……檀郎。”叶薇睐一双蓝眸恢复些焦距,梦呓了声。 她看了看左右熟悉的床榻,长吐一口气,重新塞回短剑,迅速松开攥欧阳戎手臂的手,低下脑袋,有些难为情: “檀郎回来了……刚刚……奴家是不是又偷懒瞌睡了?”少女的嗓音带着迷糊半醒的糯糯。 欧阳戎摇摇头:“没事,累就睡吧,白天再学……你刚才是不是做噩梦了?” 叶薇睐点点头,又摇摇头。 欧阳戎安静了下,道: “婶娘后来说,那天你很勇敢,第一时间挡在前面,比她想的还要厉害,出乎她意料。 “不过那个容真毕竟是宫廷正统练气士,品秩可能比小师妹还要高,打不过很正常,不算没用,无需耻辱,你勿要内疚。” “哦。”叶薇睐低头埋脸。 欧阳戎见状,欲语的嘴巴合上,温和的看着被窝里探出的这颗白毛小脑袋,揉了揉,不再多言。 叶薇睐等了会儿,却不见他说话,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对上了他平湖般的眸光。 “檀郎就没有问题问奴儿?” 欧阳戎摇摇头。 叶薇睐犹带睡意的脸颊有些怔怔。 他又说: “伱要是有想说的话,我可以听,随时说都行的。” 叶薇睐动容。 顿了顿,少女被青年的柔和视线注视的面红耳烫,蓝眸偏开,躲过视线。 床榻前的气氛安静了会儿。 叶薇睐突然开口: “她好像比谢jiejie小,和奴儿一样大。” “啊。” 欧阳戎愣了下,第一时间瞥了眼银发少女怀抱被褥的小胸脯。 这也要比? “嗯。” 某位当初在马车里表现目不斜视的正人君子下意识的点了点头, 随后看见叶薇睐皱起的小鼻子,他立马反应过来,说的是年龄,不动声色移开目光,摇头解释: “只是看着一样大而已,听小师妹说,阴阳家练气士,到了一定境界,可一定程度驻颜。” 叶薇睐忍不住说:“就算比我大,那也说明,她和奴儿一样大的时候,灵气修为就很高了。” “这,算是吧,不过她是彩裳女官,非普通宫女,女帝和司天监精挑细选培养出来的,得到的资源不比小师妹差,别以常理看待。” “可她也是个奴婢。” 欧阳戎点点头:“嗯,是奴婢,天下共主的奴婢。” 叶薇睐声音大了点:“奴儿也是,是檀郎的,檀郎不比别人差。” 欧阳戎赏了颗板栗给她,面无表情的点头: “好,我谢谢你。但你这话要是传出去,你家檀郎一百个脑袋也不够砍的。” “本来就是。”叶薇睐小声辩解。 罪该砍头的某人不再说话,抬手默默揉着白毛小脑袋。 “檀郎睡吗?”她咬唇问。 “还有公务没处理完,你先睡吧,我去洗个澡。” “奴儿给你打水。” “不用了,我自己来,你休息吧。” 叶薇睐乖巧点头。 “哦,好。” 她突然撑起上半身,捻指扯开纤腰缎带,缓缓褪下轻薄襦裙,脑袋歪歪: “穿衣睡觉难受哩,檀郎只会盖被子,唔,下次记得帮奴儿脱一下。” 欧阳戎无奈:“你倒成小祖宗了。” “檀郎见过这样的小祖宗吗……” 叶薇睐低声,芊指不停,滑上后颈脖处,解开青绿色鸳鸯肚兜儿的系绳节,一一褪下,递至欧阳戎手里,肌肤牛奶一般细腻,白得晃眼,少女蓦然笑颜: “都是奴儿,可那个冷脸婆容真,才没奴儿幸福哩,能有檀郎疼爱,她只能整天侍奉一个喜怒无常的老妇人,难怪板着脸,冰冷冷的,深宫待着,每个贴己人,冷暖自知,哼哼,这一点,算是奴儿赢了。” 欧阳戎微微睁眼,无言以对。 你这也能赢是吧? 不过说的好像也有一点道理,那个容真,难怪一副生人勿进、寡言无趣的样子。 叶薇睐偷懒的把裙裳小衣塞给欧阳戎,她揉了揉睡眼,美滋滋的缩进暖和被褥里,蓝眸微眯,舒服的糯声呻吟了下。 欧阳戎才不吃小丫头这套被窝诱惑。 少顷,当把叶薇睐哄睡后,欧阳戎站起身,走之前,弯腰拾起她枕边的短剑,掂量了下,再次放回。 他转身离开里屋,将揉成一团的襦裙与肚兜、亵裤丢进衣篮,经过了某张小书桌时,揉了一把脸: “好胜心这么强吗,这丫头……” 回到书房。 暗室孤灯。 欧阳戎独坐,没去洗澡。 窗外夜色阑珊。 他喜欢这种寂静独处的感觉。 少顷,欧阳戎站起身,去往暗格,取来一些东西: 一只伪装成琴盒模样的剑匣,一枚青铜面具,一个丹盒, 还有一枚刻着魏字的令牌,和一枚许久未取出来的夜明珠…… 欧阳戎将这些摆在桌上,他后仰躺在椅子上,闭目进入功德塔。 功德塔内,欧阳戎目光扫过小木鱼上方的青金色字体。 【功德:一千三百五十二】 欧阳戎轻轻颔首,瞧了眼福报钟。 现在几乎可以确定,那个七千功德的血色福报,算是帮助他躲过那夜金刀计了。 其实那夜,得知秦恒家墙头依旧摆着海棠花后,欧阳戎就隐隐反应过来,然后又想起了当初胡夫连续两次的劝告。 让他与浔阳王不要出城。 现在看,胡夫应该是知道浔阳城内守卫严格,有不下一位彩裳女官,一明一暗监督,同时也知道陛下大致性格,与对浔阳王的大致态度,才告诫他们,稳妥待在浔阳城,不要外出。 只不过,胡夫因为蔡勤军的事情,太过被动,匆匆返回,没时间和欧阳戎多说,就回去述职了。 “救下浔阳王府,涨了些功德,还有最近收留西南逃来的人,也对我挺感激的,又是一笔功德,一千四了吗,再攒攒。” 欧阳戎又摇摇头: “血色福报,果然预示危险,以后能兑换就兑换,不可轻省。” 他总结归纳,查漏补缺。 旋即,手掌摸了摸桌上剑匣。 “目前还是九品,瓶颈迟迟没法冲破,找不到晋升仪式的机会……这九品执剑人,要杀六品存在,太过困难,条件苛刻,丘神机那次差点同归于尽。 “说小丫头好胜,欧阳良翰,其实你也一样啊,若马车遇到容真时,能够八品 ,再加上携带剑匣,这场匆忙相遇就不会这么被动了。 “八品执剑人,不借助紫雾、丹药,布剑成功,是可威胁六品练气士性命的,能破了她的真气防御,呵,再等等……八品……到那时候,看她还高傲什么,敢不敢摆臭脸。” 欧阳戎嘀咕,居安思危起来。 而且眼下浔阳城并不安全,虽然他负责具体防务, 但是也只有欧阳戎才知道,压迫多大。 万一的万一浔阳城被攻破,总不能坐以待毙,若是有练气修为,可以护送婶娘、薇睐跑路……
欧阳戎抿嘴。 翌日。 欧阳戎一早就前往浔阳渡。 眼下浔阳渡十分热闹,西南方向,是络绎不绝的北逃官员。 从桂州到江州,这不少沿途的州县官员,要不投降,要不被杀,要不北逃。 大半数是第三者,而这些北逃官员中,不少都在浔阳城暂时歇脚。 这也给江州大堂源源不断送来西南的具体消息。 局势不容乐观,欧阳戎开始带队,严加检查渡口、城门,全城戒备,特别是外地来的商贾、寺僧等陌生身影,这类人流动性大,可能有叛军细作。 眼下重新守城的事,落到了欧阳戎手里,王冷然转而去组织反叛前军的建立。 忙碌一上午,中午时分,欧阳戎按计划,邀请陈参军,去云水阁喝茶。 陈参军反复重申,此前迫不得已,才稍微拉开距离。 不过欧阳戎在意的不是这个,而是那夜城头值班的事。 欧阳戎亲自为陈幽倒了杯茶,这时,离扶苏从幕后走出,坐在桌前。 “大郎,这位就是常和你说的陈参军,一项敬慕你与王爷,望能求见。”欧阳戎微笑引荐。 陈幽愕然。 离大郎目不斜视,虽紧张,心里却揣摩欧阳戎以往笼络士人的姿态,模仿起来,轻松语气招呼: “陈兄哪里人?” “江……江州本地人。”陈参军激动的结巴回应。 一番攀谈,他受宠若惊,向欧阳戎投来感激目光。 饭后,送走陈幽。 离扶苏、燕六郎目光投来。 欧阳戎点点头:“懂感恩的人再差也差不到那里去,此人可纳。” 离、燕二人松气。 其实他们也不知道,欧阳戎是怎么识人的,这可是一项技术活,但是二人对欧阳戎无条件信任。 下午,欧阳戎刚返回浔阳渡,得到消息,亲自去往某处码头,在下船的北逃人群中,见到了几道熟悉的身影。 “刁县令?善导大师?” 刁县令脸色讪讪,旁边的善导大师、秀发皆一脸沮丧。 他们带来了消息。 龙城县也已陷落,落入了蔡勤军手里,其实说起来,也没什么抵抗。 欧阳戎脸色毫不惊讶,本就不指望龙城县能守住,毕竟真心效忠大周的,只有少部分人,大部分人只是单纯打工仔,或是门阀士族, 你说,干啥拼命啊,换个统治者,也能当官,当然,拼命的人也不是没有,但是大周才立国十年,养士肯定没有大乾养士这么久。 某种程度,是大周是卫氏女帝的高压武力与铁板手腕立国的。 当夜,欧阳戎在槐叶巷宅邸设宴,招待他们。 一群龙城旧人,再次聚首,不由的面色感叹。 此前他们想过聚会,只是没想到,是这种尴尬的局势。 欧阳戎脸色平静: “最近城中战备,粮食供应受到管制,有些紧缺,只有一些粗茶淡饭,还望诸位勿怪。” “没事,没事。” 刁县令、护国高僧善导大师,还有秀发早就饥肠辘辘,纷纷埋头干饭。 期间,欧阳戎问了下龙城县的事。 “龙城靠近云梦泽,有些偏离洪州直达浔阳城的路线,蔡勤军兵锋去龙城,岂不是有些绕路。” “下官也不清楚。可能,是需要控制折翼渠这个水运要点?” “但还是绕路了,眼下正应该兵贵神速才是。” 欧阳戎微微皱眉,旋即又问了问详情,刁县令脸红坦白,龙城县衙并没有进行多少抵抗,算是半个投降。 刁县令本以为欧阳长史会责备,却没想到,他脸色淡淡,甚至松了口气。 “没太多伤亡就好,主要胜负,还是在正面战场上决出的,浔阳城这边才是大头戏。” 欧阳戎点头。 毕竟算是内战,内战相较于外战,投降望风者多,没多人愿意拼命。 欧阳戎颔首说: “他们也得笼络人心,真正的决战,消灭对方主要兵力,这才是大戏,屠戮百姓,只会影响合法性,毕竟举着匡复大乾的旗号,对待百姓的方面,大乾总不能比不过大周吧? “不过之前不是有句话来着。说咱们女皇陛下和卫氏双王,内战内行,外战外行?” 欧阳戎笑语。 众人不敢接话,埋头干饭,假装没听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