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都是缘分
程丞很快拿着两个水杯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正在试卷上奋笔疾书的杨帆恰好听见声响，放下手中的黑色中性水笔，抬头向程丞点头道谢，程丞则只是浅浅的嗯了一声就转身坐到自己的位置上，在杨帆无法察觉的角度，她的两颊若有似无的浮起一抹青涩羞红。 死党的这些细微的变化也许能瞒过杨帆，不过很难逃过身旁这位朝夕相处同桌的眼睛，方敏会心一笑，对于身边这个女生的一反常态也是只能无奈摇头，咂舌称奇的同时，感叹身边这位每日朝夕相处的好友似乎有了下凡私动禁果的细微苗头，她缓缓转身，用尽量不发出声响的动作稍稍挪了下自己的椅子，趴在杨帆桌前书堆上提议道：“杨帆，今天周末下午就只有三节课，我和程丞约好了要去逛街，缺个苦力，你有没有兴趣？” “没兴趣。”杨帆一如既往的言简意赅，不温不火说道。考试的时间越来越近，他给自己列的复习计划只是完成了七七八八，几个科目的知识点也没有完全掌握，最为薄弱的英语更是千头万绪不知从何理起，实在没有心思去考虑多余的课外活动。 前几天的总决赛自然另当别论，本来就是冲着完成自己和教练的一个遗憾去的，篮球本就是自己多年的热爱所在，虽然最后也未能如愿捧起奖杯，但总归也是放手一搏拼了一把。至于昨天的爬山也算是集体活动，高中最后一次大伙的集体活动，就算杨帆心里一百个不愿意去，也不会表露出来，他向来都知道有的事情是看愿不愿意，有的事情则看应不应该，在这一点上他还是拎得清的，如果不去未免显得太过清高，何况他本来就不是成绩特别好的学生，要是说自己是为了留守教室备战高考，大概班主任也不会相信，更不会批准。所以这两件事情都是逃不开躲不掉的，至于其他可有可无的小事，他自然是能推就推，能躲就躲，一寸光阴一寸金，谁耽误他写试卷就是谋财害命，天理不容，他急了是会咬人的，还是那种一口下去连皮带骨的那种。 “我们两个女孩子出去逛街多危险呀？你就不能绅士一点为我们保驾护航吗？”方敏继续巧言令色循循shan诱说道，她死死的盯着杨帆，似乎想要用自己水灵无比的软萌眼神让杨帆放弃坚守的阵地，不要再继续固执己见，想她方敏何曾这样求过别人，这次要不是为了自己的闺蜜同桌，她才懒得和对面这个男生瞎耽误工夫。 杨帆平日里的言行举止并不能和她的从小养成的价值观匹配，或者说她是很清楚的知道眼前这个男生并不是自己这种只是在同龄女生中相对成熟的凡夫俗子能够随意驾驭的类型，原本相处起来就已并不轻松，口舌上的争锋要不是最后杨帆碍于他骨子里的大男子主义，也不见得会因为对方是相对弱势的女生就网开一面，嘴下留情，何况是要谈及超过友情的关系，那相比就不是一般人能够扛得起的。再说了，两个女生逛街才是最畅快的事情，这几年临平的治安已经比以前不止好了一星半点，大街小巷都有摄像头，她还真不信会有哪个吃了熊心豹子胆的狗贼敢动她“方娘娘”分毫，自己的手段有时候连自己都害怕，那下手没轻没重，希望那些不要脸的小痞子最好别来惹她。 “我下午可能有点事情。”杨帆正在思考一道大题，停下手中的动作，做思考状。他确实下午想要出校去一趟手机店，早上就发现手机突然开始频繁死机黑屏，重启了好几次都是徒劳，丝毫不减任何成效，可能是昨天掉坑里的时候不小心摔着了，都是橙子这个搞笑女给拖累的，女人真的是到了哪里都不让人省心。 “你能有什么事情？出去约会吗？”方敏好奇问道，脸上透出几分不满神色，身体前倾想要给杨帆施压，对方拒绝她们的理由要是和别的女生出去鬼混，她不怀疑自己可以当场就把杨帆的微信给删了，直接关进小黑屋。 此时方敏的举动在杨帆的眼里并不会觉得有过多的压迫感，可能连方敏自己都没想到，在不久的以后她将会在这条路上越走越远，对于异性的斡旋技巧以及对垒的心境也将会趋于圆满化境。 “不是自己的事情少打听，祝你们玩的开心。”杨帆这是要结束谈话的意思，已经因为和方敏的对话分心，严重影响了自己的解题思路，语气上有点不满。 “哦~”方敏嘟囔赌气说道，略有愤懑，她丧气转回去坐好，朝程丞吐了吐舌头，表示无能为力。 她从小就经常去母亲的店里帮忙，社会上三教九流达官显贵的各色人物都见的不少，自诩察言观色的功夫不说炉火纯青，也能算是登堂入室，杨帆最后的语气明显提高加重也摆明了他的坚定立场，方敏一个女流之辈也不能真的因为这点小事就和杨帆拔刀相向，在细枝末节上的巧妙运作，左右逢源才是她一贯的行事。 程丞回以牵强浅笑。 她本来对闺蜜刚才的自作主张并不是很认可，但是心里还是多少有点希望杨帆可以陪她们一起出校，有他在身边，程丞会感觉内心安定许多，昨天傍晚那场晚霞下的相处情景还一直盘旋在她的脑海中，让她有了一丝连她自己都未察觉的细微改变，但是最后听到杨帆最后的冷漠回绝，她已经知道这事基本没戏，情绪也随着杨帆的话语结束沉到了谷底。 下午很长的一段时间里，两女都没有再转头主动和杨帆搭话，杨帆也自然不会主动给自己增加负担，专心应对眼前《三年高考五年模拟》已经尤为艰难。 杨帆做了两套模拟试卷后，刚好第三节下课铃声响起，他简单收拾了一下东西就出了学校，因为高三学生出校门只需要和班主任说明清楚情况，拿了出校单就可以，所以杨帆在路过门卫的时候并没有受到什么阻拦。学校门口就是公交车的终点站，平时都会有公车停在门口，俨然已经成为了十三中学生的校车，坐了十分钟公交车来到离学校不远的手机店，师傅拆机检查了一番后，告知只是主板电路接触不良，很快就修理完成交回了杨帆手上。杨帆考虑出一趟学校也不容易，就决定连晚饭一起在外面解决，最近吃多了学校的伙食，已有几分厌倦，正好凑着这个机会换换口味。杨帆吃饭的原则是不求最好的，但求最近的，尤其是还有任务在身的时候，距离手机店最近的就是位于步行街的肯德基了，是在临平开了很多年的一家老店，杨帆进去的次数屈指可数。 说起肯德基，杨帆还在小学的时候，但凡考试得了比较理想的成绩，一般是在95以上，父亲杨德兴就会允诺给他带肯德基，杨帆从下午一直怀着兴奋等到晚上，晚饭的时候就坐在餐桌前不吃饭，眼巴巴的望着门口的方向，父亲一般都会按照惯例给他带来几个原味鸡块，像这种快餐店多会在晚上把卖不掉的食品低价快速卖出，杨德兴就热衷于捡这种小便宜。那时候的杨帆一年也吃不到几次炸鸡，在他眼里这已经就是稀罕玩意，只是一共加起来的次数也没有几次，或许是吃的少，杨帆反而渐渐失去了对于这类美式快餐的兴趣，甚至一度在他的就餐选项中到了濒临灭绝的地步。 推开肯德基的门，正好赶上周末，店里人挤人，柜台前面并没有留下多少能下脚的地方，杨帆一直很纳闷这种美式快餐店是如何做到在任何时间都客源不断的，在商业运作和营销策略上是否也有民族新势力可以借鉴的地方。队伍只有两条，杨帆没有多少选择的余地，踱步到一只队伍后面，看着柜台上方五花八门的菜单广告，一时间选择困难，看起来种类繁杂实则大同小异，并没有勾引出多少让人垂涎的本能欲望。 突然杨帆好像隐约听见有人在叫他，张望了一圈，发现程丞和方敏坐在不远处靠窗的一个位置上，前者此时正睁大眼睛望着自己，脸上表情极为丰富，有惊讶有欣喜，后者抬手看向杨帆，嘴里在说些什么。杨帆微微一愣，随即点头示意，便继续专心排他的队。 “我们点了好多吃不完，你别排队了，过来一起吃呀？”方敏见杨帆点个头就不理她们了，就跑了过来，拖着杨帆的胳膊就往自己位置那边拽，刚才她还在和程丞抱怨杨帆就是直男癌晚期，对于美女的邀约竟然不为所动，也不知道她指的美女是指一个还是两个。 “真不用啦~我就随便买点就回学校了，还有几张试卷没写。”杨帆脸上像吃了苦瓜一样为难，真的不太想坐在这里浪费时间，还是和两个女的，自己还是高中生，要在公共场所谨言慎行，行端坐正，争取做新时代共产主义接班人。 “吃不完也是浪费，你就当减少我们的负罪感呗。”方敏好说歹说把杨帆按在位置上，是她原来自己的位置，程丞就坐在对面。 程丞顺势把餐盘往杨帆面前推了几寸，把一杯还没有开喝的百事可乐插了根吸管，轻轻的放在杨帆的手边。 见已经不好再推脱，杨帆便拾起一个蛋挞，开始吃起来，入口极小，咀嚼动作极慢，脸上的表情似乎在说：“大丈夫不吃嗟来之食”。 方敏她们确实点了很多，各种汉堡炸鸡薯条等等，有时候杨帆真的无法理解女生的思维逻辑，在任何情况下都可以不分场合的保持旺盛的购买欲望，似乎对任何商品都有浓重的占有欲，却总是吃不完用不上，对自己的体量能力没有一点清晰的认知。 “杨帆你多吃点啊，长那么大个怎么胃口这么小？”方敏在一旁不满说道，似乎要把她们吃不完的罪孽转移到杨帆头上。 “jiejie，你当喂猪呢，投食也不是你们这样的投法啊。”杨帆哭笑不得，今天确实食欲不佳，拿起可乐呷了一口，看向两女公式化的询问道：“这么巧啊，没想到能在这里遇到你们。” 程丞点头浅笑。 “可不是嘛，你早上还说不来，现在不是又和我们遇上了嘛？就叫缘分啊。”方敏满脸笑意说道。 “嗯嗯，都是缘分。”杨帆讪讪应和说道。 就是不知道是shan缘还是孽缘了？ “你们慢慢吃，我去下洗手间。”方敏也不在这个话题上逗留，起身给对面的程丞眨了眨眼，见对方一脸茫然，只得沮丧摇头向远处走去。 看到方敏走后，程丞看向杨帆，试探性问道：“你下午去干嘛啦？” 在下午听到杨帆拒绝了方敏的邀约之后，后者就已经在她耳边说了大堆自己的不满情绪，程丞自己心里也越发沉重，不知道杨帆是不是因为不想和她出去才不来的。 “修手机。”杨帆不温不火说道。 “是上次在山上摔坏的？”程丞面带歉意说道，看来杨帆是真的有事情要忙，原来只是她自己多心了。 “不清楚，小问题，已经修好了。”杨帆低头看着手里的蛋挞，眼观鼻，鼻观心，简单解释道。 “好吧。”程丞说完之后就不再说话，气氛又开始陷入沉默，时间好像停止了一般，在她紧闭的嘴唇上打转。 没过多久，程丞似乎想要摆脱当下的尴尬处境，便思忖说些什么来缓解现在安静的气氛，见杨帆正在低头看手机，表情严肃异常认真，她便想恶作剧逗逗他。 她一边偷偷注视着杨帆，一边伸手在面前的番茄酱上沾了一指头，迅速戳向杨帆的脸部。 就在程丞的手指刚刚碰到杨帆脸颊的时候，后者便瞬间弹坐起来，怔怔的看着程丞，在面对突如其来的变化时，用这种表情来审视此时的情形，心中思虑下一步应该有的反应。 此时程丞沾着番茄酱的手指头还挂在半空来不及收回，被杨帆突然间幅度颇大的反应吓了一跳，看对方脸上的表情多半是想发火，她也就变得更加不知所措，愣愣的举着手看着杨帆，希望对方不要因为自己这个小小的恶作剧而对自己产生什么恶感。 只见杨帆缓缓伸出手，拿起手边的一张餐巾纸，接下来的动作着实让程丞吓得不轻，杨帆没有去擦他自己脸上的番茄酱，而是一把抓过她的手，将它拉近，在程丞的无法理解的眼神中，将她手指头的番茄酱给擦拭干净，动作轻缓，表情柔和。 直到杨帆把自己脸上的番茄酱擦去，并把餐巾纸缓缓放在一旁，程丞还保持着刚才的动作，大脑空白，不知所措。 “你准备保持这个动作多久？”杨帆淡淡说道，语气中看不出情绪。 闻言，程丞才知道此时自己的动作极为突兀尴尬，悻悻收回了自己的手，双手紧握，藏在桌子底下，在杨帆看不到的隐秘角落天人交战，十指纠结。 “你们在说什么呢？”这时候方敏回来了，笑吟吟的看着两人，或许是在怀疑自己离开的几分钟内是否有错过一出难得一见的好戏，视线在两人之间巡视，想要揪出一丝猫腻。 “橙子说我吃薯条把番茄酱弄得满脸都是，你看，这不刚擦完嘛？”杨帆随后捏了一下手边被揉成一团的餐巾纸说道。 “杨帆你可以啊，我一走，你就开始暴露本性放开手脚大吃大喝了，怎么？觉得有我在场影响您进食的心情了呗？”方敏坐定，佯装愠色。 “娘娘，你这是说哪里的话，我哪里敢啊？有您在场，恩威并存气势震慑下，我得保持形象啊。”杨帆连声讨饶说道。 方敏笑着拍拍杨帆的后背，示意自己就是开个玩笑，转头看向旁边的程丞打趣说道：“橙子，是这里的冷气不够吗？怎么我就去了个洗手间的功夫，你倒是像刚跑了马拉松一样。” 程丞低头不语，支支吾吾没有回答。 她低头盯着自己那个已经被另一只手捏的已经开始微微泛白的指头，思绪万千，脸上如那天傍晚的晚霞一般娇艳瑰丽，妩媚如水。 生活总是能这样出其不意的在某个瞬间让你猝不及防，就算是桌角边的一团废弃纸巾这样的边角余料，在面对特定的人物时，你也愿潜心诚意双手奉上所有，原本孩子气般的欣喜也能被一眼注视的惴惴不安，方寸大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