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癌虫
老哈维深深地凝视着前方那一片深得如同夜色般的海洋，他的心像是被这无尽的深蓝吞噬，变得沉甸甸的。“世上再无泽拉国了...“他轻声哀叹，用泽拉国的语言细细念叨着。 纳罕次大陆原本就酷热的如同火炉，而现在在大灾变之后，更是火势猛烈，几乎要人窒息。汗水从老哈维皱巴巴的古铜色皮肤上渗出，湿透了他发黄的白色背心。老哈维今年已经109岁，大灾变来临之前，他刚好接任了比卡市消防局的局长，那时，他的人生好像刚刚迎来了一缕曙光，妻子给他带来了第三个孩子，是个男孩。然而之后，疾风怒涛般的灾变，以及滚热如同沸腾的海水，瞬间吞噬了所有的希望。 他的视线始终没有离开海面，仿佛能透过那深不见底的蓝色，看到他曾经繁荣的国家。“联邦不是给你们泽拉人修建了新比卡城吗，还想着都淹了几十年的泽拉国，你这固执的老大爷“苏跃虎有点后悔放这个老人到海边来了，海风的咸腥之中，他嗅到了一丝不安。“B2，带老头回庇护城，现在可不是触景生情，感伤过去的好时间“苏跃虎向身边的人形机器人招了招手。 “我有我的自由，你这个没大没小的小毛头，我就想在这海边待着！带着你这堆破铜烂铁回去吧，不要管我，不要打扰我“哈维力气惊人地摆脱B2的机械手，他的目光刚烈地瞪着苏跃虎。“我说你这老大爷，怎么变脸变的那么快呢，在庇护城里，你可是哀求军队派人带你到海边来看看，我好心带你过来看风景，你不感谢我倒罢了，还嫌弃我来了？”苏跃虎皱起眉头，他的语气中流露出一丝不悦。然而，眼前最让他烦躁不安的，其实并不是哈维，而是那些像寄生虫一样的怪物。 老哈维沉默了下来，他执拗地将头转向海面，望着远处几只海鸟拍打着翅膀，离开了礁石。海边此刻的静谧中，只有人类的呼吸声在飘荡。这片海水的颜色，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显得更深、更暗，仿佛在海底隐藏着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让人心生恐惧。苏跃虎疑心重重，难道海水下真的藏着什么吗？ 苏跃虎不再和哈维纠缠，他向B2使了一个眼色，示意他把哈维带回庇护城。Lsu-B2是苏跃虎的得力助手，这个机器人的智能程度十分高，跟随苏跃虎征战南北，已经建立了深厚的默契，他能理解苏跃虎的每一个微表情，精准地执行每一条命令。 B2径直向哈维走去，他的金属臂在阳光下闪着银色的光泽。“抱歉了，哈维先生。”他的声音中，充满了礼貌和绅士风度，若不仔细听，几乎无法从他的声音中辨认出他是机器人。 突然，老哈维像是魔力附身一般，从不知何处掏出一把枪，对准了B2连射几枪。他挣脱了B2，向海的方向后退了几步。“滚开，该死的机器”老人面红耳赤地怒吼着。 哈维这个出人意料的举动让苏跃虎愣在了原地。他从未想到这个百岁老人还有如此大的力气，更没有料到他会拿出这把老古董枪。 “哈维局长，请冷静冷静，我为我刚才粗鲁的语气道歉。“苏跃虎平缓地说道，手臂伸出，轻轻地挡在哈维的枪口前。他的眼神里流露出诚挚，试图打消老哈维的疑虑，“现在的局势您应该很清楚吧，您离开庇护城是十分危险的，我让B2带你回去也是为了您的人身安全。您曾经也是一名警官，您应该理解我所有的初衷都是为了您好吧。” 称呼“局长”像是触动了老哈维深埋的记忆，他的眼神明显一滞。面庞上一度流转为尴尬，愧疚与失落似乎在这一瞬间凝固。 “对不起。”他最后低沉道。枪似乎突然沉重得难以承受，从他的手中滑落，坠落在寂静的沙滩上。“回去罢。”老哈维的身影像是被岁月侵蚀的石碑一样，倒在了地上。 呼！苏跃虎心中的紧张瞬间松弛下来，刚想抽口气。 “小心！”B2突然大喊，那口悬在半空中的气突然变得越来越沉，他一直担心的怪物突然从海里跃了出来。 癌虫！这是人类给这些怪物起的名字。他们就像是夜的使者，肆意散发着恶臭，身上不断渗出的黑色粘液就像是黑夜的液体。他们全身长满了像肿瘤一样的疙瘩，有个蟑螂一样的脑袋，坚硬的口器不停的张合，仿佛一直在咀嚼着腐rou。六对蝙蝠般的翅膀不断拍打着，八对长满利爪的腿，仿佛随时准备猎杀任何猎物。 苏跃虎反应迅猛，毫不犹豫地掏出高能枪，准确地射向这只癌虫。红色的高能光束瞬间切断了癌虫的一只腿，但对癌虫而言，这只是rou身的暂时损伤，它们有着强大的再生能力，断掉的腿很快就能重新生长出来。 “救老人！”苏跃虎刚喊出这三个字，更多的癌虫如潮水般从海中涌出，其中一只迅速地把哈维拖入了海底，另一只癌虫抬起漆黑的尾巴，狠狠地刺进哈维的腹部。苏跃虎心中一痛，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哈维将变成这些怪物的一员。 癌虫的尾巴是它们身体中最坚硬的部分，尾部的末端是一个长满尖牙的圆形口器。被它们的尾巴刺中的生物，会被植入虫卵，不久后，虫卵就会占领宿主的身体，将其转化为一只新的癌虫。 哈维的鲜血将海水染得殷红，他的痛苦尖叫声撕裂夜空。他的五官痛苦地扭曲，皮肤上开始溃烂，肿起一片片癌虫的rou瘤。渐渐地，哈维的尖叫声消失，一只癌虫将他抓起，半空中挥舞，然后猛地将他扔向岸边，正好落在苏跃虎的脚边。 “该死的怪物！”苏跃虎怒火中烧，从腿部的枪套中拔出另一把枪，左右手各持一把。“全体开火！把这些寄生虫炸成rou末！”他怒吼着，脸部的肌rou不断抽搐，瞪着前方的癌虫。他双手疾速cao作扳机，红色的光束如同愤怒的闪电，将那只伤害哈维的癌虫打得千疮百孔。 尽管癌虫具有强大的生命力，但它们也有弱点。那就是它们腹部的三角区域——人类称 它为虫髓，一旦虫髓被破坏，癌虫将失去恢复生命力的能力。苏跃虎自然明白这个原理，然而他不断射击伤害哈维的癌虫，而非瞄准虫髓，这是因为他需要倾泄心中的怒火。 在场的机器人们也切换至战斗模式，他们的机械手臂转变成火力凶猛的突击枪。相较于人类，机器人的射击速度更快，一时间，高能光束如同箭雨一般倾泻而下，海中的癌虫被打得血rou模糊。 经过多年的研究，人类发现癌虫并非无脑的低等生物。他们拥有一定的智商，这也是他们的可怕之处。他们不仅有着超乎寻常的再生机能、强大的生存能力和恐怖的繁殖能力，还懂得保护虫髓，懂得伪装，懂得防御，甚至还懂得偷袭，能够灵活排兵布阵。人类推断他们可能也有一定的社会组织结构，他们对地球的侵袭并非无章可循，而是有计划、有策略的进行。 一轮猛烈的扫射过后，癌虫们带着血rou模糊的躯体沉入海底，海面渐渐恢复平静。然而苏跃虎明白，这只是暂时的，那些未被击中虫髓的癌虫会在血rou模糊的躯体中重生。 “把他烧了吧。”苏跃虎看着已经转变为半个癌虫的老哈维，感到胃部一阵翻滚，心脏像被针刺了一样疼痛，极度难受。他有些自责，当初不应该心软，让老哈维来海边。哈维在战斗指挥中心外面哀求了三个月，得不到应答后，甚至威胁要向联邦总部投诉，称第七作战旅侵犯了他的公民权利。他声称在庇护城中被禁锢，没有自由的生活，他宁愿选择死亡。作战旅长李斯特在面对老哈维的持续sao扰时感到头疼不已，于是他把这个棘手的问题交给了苏跃虎。苏跃虎心里想，仅仅是带他去海边转转，危险应该是可控的，如果能让老哈维感受一下海风，可能他就会安静下来。所以，苏跃虎的内心一软，答应了带老哈维到海边。他万万没有想到，事情会发展到如此地步。 “我恐怕还不能对他开火，他仍保留着人类的生命体征。“B2指着自己的火焰枪，警示灯闪烁不停，表示它不能对哈维开火。虽然自机器人诞生以来，未有过机器人主动伤害人类的事情，但禁止向人类动武的原则始终铭记在每个机器人的核心代码之中。只要感测到目标仍有人类生命体征，机器人将无法发动攻击。 “该死！我来做吧。“苏跃虎望着老哈维身体越发严重的变形，脸色苍白如纸。他慢慢地走向老哈维，提起枪，按下设定在火焰模式的按钮。面对哈维，或更确切地说是这只癌虫，苏跃虎的头开始晕眩，他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慢慢地扣下扳机。炽热的蓝色火焰喷射而出。 “啊！！“这个凄厉的尖叫声无疑是人类的，苏跃虎立即放开了扳机。 “把他拖走，等他完全变成癌虫再动手吧。“苏跃虎向B2挥了挥手，然后转过头去。他看着癌虫扭曲的脸庞，模糊地能识别出哈维的容貌，这让他心中难过不已。 “李斯特上校请求通话。“苏跃虎手腕上的M-71全息表闪烁着通讯信号。苏跃虎轻轻按下接受按钮，手表投射出一个14寸的全息影像。由于海边的信号质量较差，影像画面并不稳定，画面中充满了模糊的噪点。苏跃虎调整了一下角度，李斯特上校的影像慢慢滑出画面。 “上校，哈维被癌虫感染了，我对此负责，我没能及时预见到危险。“苏跃虎立刻道歉，他的声音中充满了自责。“癌虫的活动范围和生存能力都超出了我们的预想，他们从海底冒出来，看上去他们能在水底存活一段时间。“ “有多少癌虫？除了哈维，还有其他的损失吗？“李斯特的脸色稍显凝重，稀疏的络腮胡子显得有些凌乱，他的呼吸也显得急促，似乎刚刚经历过一场激烈的战斗。 “大概有一百多只癌虫，我们成功反击后，它们都沉入了海底。我们队伍中并未有其他伤亡。庇护城那边有什么情况吗？“苏跃虎注意到李斯特的神情有些紧张，他忍不住询问。 “至少有五千多只癌虫对庇护城进行了突袭，我们已经成功地抵挡了它们的攻击。但我觉得这只是一个小规模的侦查行动，因为这些恶心的家伙并未进行太多的纠缠，然后就匆匆撤退了。庇护城暂时没有伤亡，但我们需要保持警惕，我估计一场大战即将来临。你赶快处理好哈维的事情回来吧。“李斯特说完，立即切断了通信。 “B13，B14，等哈维完全变成癌虫后再焚化他，其他人和我一起回去。“苏跃虎最终还是无法亲自对哈维下手。他难过地说完这句话后，跳上了穿梭车Xfcar-18，准备返回庇护城。虽然严格来说，哈维的死与他并无直接关系，但苏跃虎仍感到责任重大。他在心中想，如果我对老哈维稍微耐心一些，以更柔和的口吻请求他回去，或许就不会有那次冲突，或许在癌虫突袭前，我就能把老哈维带回庇护城。 “随时注意海面情况，一有异常立即联络我。“苏跃虎回头望了一眼海面，然后再次看向哈维。穿梭车慢慢升空，四个底部的喷气器吹出强烈的气流，卷起沙滩上的沙尘，仿佛形成了一个小型的沙尘暴。苏跃虎猛地踩下油门，穿梭车像离弦之箭般冲向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