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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5章 天海寺遇国师

    我本无意成仙正文卷第135章天海寺遇国师道人在灶屋里清洗榆钱。

    他很有耐心,又有的是时间,于是每一片都要洗得干干净净,洗完之后,便将之摊开在簸箕里。

    猫儿则在外面玩她的新玩具。

    她会用爪子去拨布球,看似只是轻轻一拨,布团却立马飞出去,而她又连忙去追赶,或是用另一只爪子将之半途拦下。玩得认真极了,亦是沉溺于这种简单的快乐中,无法自拔。

    道人偶尔会探头看她一眼。

    小楼不大,灶屋和堂屋是紧挨着的,洗菜之时,透过灶屋门,身子往后仰一点就能看见她。

    宋游仿佛看见了自己的小时候——

    刚到道观的那几年,自己还很小,师父也常常在灶屋里乱搞,手忙脚乱,还要时不时看自己一眼,怕把这捡来没几年的小孩给养死了,而自己便经常端一张小板凳,坐在外面门槛上,看外头的风吹过山间出神。

    当然这种场景并未持续多久。

    等到宋游长大一点,便实在受不了那老道的生活能力了,于是慢慢接手了道观的生活大权,变成了小的照料老的。

    平淡的生活常常让人沉迷。

    往往当时不觉得有什么,只觉得是寻常至极的一天,等离开之后,反倒莫名其妙的时常念起,甚至像是发酵一样,离得越久,就越怀念。

    眼前回过神来,仍是那只玩耍的猫儿。

    真乃心安之处也。

    宋游笑了笑,继续清洗。

    过了一会儿才出声提醒三花猫:“三花娘娘别累着了,晚上还要去捉耗子。”

    “三花娘娘不累。”

    “今天是最后一家了,捉完明天休息一天,后天我们去天海寺好不好?”

    “最后一家了吗?”

    三花猫闻言停下了手上的动作,扭头直直盯着灶屋方向。

    “是啊。”

    宋游想了想,才继续说道:“三花娘娘已经捉了快两个月的耗子了,那条街闹耗子的宅子都被三花娘娘清理得差不多了……反正之前都是上一家还没捉完就已经有下一家的人找了过来,约好了,但这一家今天就捉完了,都还没有下一家的人找上来。”

    “没人找三花娘娘捉耗子了吗?”

    声音响起的时候,宋游才发现三花猫已经来到了灶屋门口,正端正的蹲坐着,仰头盯着他,布球则放在她身边。

    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

    “只是东城那条街的耗子被捉完了而已,之后一定还有别的人来找三花娘娘帮忙的。”宋游想了一会儿才说,停顿一下,又说,“何况这城里每个人都是需要三花娘娘帮他们捉耗子的,只是有些很急,有些不那么急。还有些人没有钱,所以不能拿着钱来找三花娘娘而已。”

    “没有钱吗?”

    “对,他们很穷。”

    “很穷~”

    “就是没有钱。”宋游顿了下,“所以之后如果还有人来请三花娘娘帮忙捉耗子,可能出的钱就没有那么多了。或者是还有一些人心里其实很想请三花娘娘帮忙捉耗子,很需要三花娘娘的本事,但是没有钱,就不会来找了,只能忍受耗子的折磨。”

    “那我们挣的钱够花了吗?”

    “够花了。”

    “那三花娘娘不要钱也可以的。”

    “那他们肯定会非常感谢三花娘娘。”

    “!”

    三花猫一听,顿时就又很开心了。

    “所以今天捉完之后,无论之后再有没有人来找我们,三花娘娘明天都休息一天,后天我们去天海寺好不好?”宋游又问。

    “天海寺~”

    “一个庙子,别人的庙子。”

    “去那里做什么?”

    “去转转。”

    “三花娘娘跟着你走。”

    “三花娘娘去玩吧。”

    “你还没煮好吗?”

    “快了。”

    “哦!”

    三花猫叼起旁边的布球,一扭头就又跑了出去,快得像是一道闪电。

    宋游嘴角带着笑,继续手上的事。

    洗净榆钱,一份放在盆里留着生吃,一份裹上面粉拿去蒸,一份做成榆钱团子,一份调成面糊煎成薄饼,多花一点闲心,好让生活多些滋味。

    随后叫猫儿去隔壁请邻居来。

    ……

    天海寺始建于前朝,本来当时建的时候是在城边,不过本朝时京城扩大过一次,城池的边缘也扩张到了更远的地方去,天海寺所处的位置便从长京边缘来到了热闹繁华之地。当时在寺庙内种了许多树,现在都已成了数百年的老树,使得整座寺院郁郁葱葱,生机盎然。

    道人与猫并肩而来。

    还未走到寺院门口,便已然可见来往香客无数,也有无数商贩嗅到其中商机,在寺院门外这条街上摆摊设点,销售商品,这些商品又吸引了更多人来天海寺或这条街上闲逛,如此又吸引更多商贩,往复循环,好比庙会一般,构成了极度热闹的一条街。

    繁盛的草木好不容易营造出来的清净感觉,一下也一点不剩了。

    踏进寺院大门,映入眼帘的便是一座石塔与一棵大树,洒下一整片的荫凉,地上则坐着许多人,背靠石塔,在此躲避阳光。

    天海寺除了香火灵验、得道高人多以外,最出名的便是这座塔了。

    这座塔虽在天海寺内,也是天海寺出资修建,但其实并不是用于焚香或祭祀的佛塔,而是惜字塔,用于焚烧写了字的纸。

    人们认为文字是神圣和崇高的,一张纸只要写了文字,就不能随意亵渎,因此不要纸之后,也不能随便扔掉,要把它烧掉,甚至于朝廷专门建了许许多多的空心塔,用来焚烧纸张。天海寺本是清修之地,寺院僧人常常需要抄写经文,于是也在寺院中修了一座惜字塔,用于烧纸。

    不过此时它已经不再用来烧纸了。

    因为不知何年何月,有一棵树的种子落在了塔顶,随后生根发芽,在离地数丈高的塔顶上硬生生扎下根来,逐渐生长繁盛,现在已经成了盘踞在塔顶的一棵繁茂的大树。人们惊叹此景,也惊叹树的顽强,于是不在此塔烧火,好让它安心生长,甚至偶尔还有人对着它上香祈福,亦有不少文人雅士特地来此参观,为它吟诗。

    天海寺则说这是因为佛祖有好生之德,这座塔在寺院中,有佛祖保佑,所以这棵树才得以茁壮成长。

    不知是真是假。

    总之宋游在它面前停下脚步、仰头看去时,也被惊讶了下。

    这座塔绝非一座小塔,它起码有三层楼那么高,这棵树也绝非一棵小树,反而枝繁叶茂。树便正好扎根在塔顶上,端端正正,一点不歪,而整座青石塔上见不到一点树根,就好像这棵大树是生长在离地数丈高的空中,让人见了难免会疑惑,它是怎么存活下来的,又是怎么长到这么大的。

    “真是奇迹……”

    宋游不禁感叹一句。

    与之相遇,真是幸事。

    随即低头瞄了眼身边猫儿。

    猫儿也抬头看向他。

    相比起两年多以前在逸都与她同游泰安寺,此时的她从容了许多,虽然还是习惯性的左顾右盼,充满警惕,却已不再畏怯。

    炉鼎中香火兴旺,烟气如云,她也只是瞄一眼,反倒扭头看向了那棵长在塔顶的大树和树上的鸟窝。

    “走吧。”

    宋游迈开脚步,猫儿连忙跟上。

    一路闲逛,给佛上几炷香,既看门联,也看前来拜佛的百姓。

    与逸都泰安寺一样,有人来解忧愁,有人来求名利,有人来卜吉凶,有人来赎罪孽,也有人只来向佛祖诉说心事。

    万般心思,都在几缕香烟中。

    道人慢慢走过,慢慢的看,逛完之后,不忘在寺庙吃一顿斋饭。

    一个道士来逛佛寺,难免让人觉得新奇,就连寺院中的僧人也不禁多看他两眼,不过对于这些目光,道人向来是不管的,偶尔有人与他搭话,道人也只温和回应两句,便继续在寺院中闲逛。

    消磨了小半天时间,也算收获颇丰,心满意足,宋游正准备离开时,又走到院中那座塔与那棵树下,忽然隐隐有所察觉。

    不禁扭头一看——

    一堵墙隔开了内院与外院,木门紧闭,院墙边开着有土槽,光秃秃的,却落了一层竹叶,想来原先种的是竹子。

    一名中年道人就站在内院门外,看样子似是刚从内院出来。中年道人身边跟着两位僧人,年纪都很大,似是送他的,见他停下,一人看他,一人顺着他的目光看向了宋游,随即小声问他,可是遇见了熟人。

    中年道人笑着摆手,说不认识,但却一直看向宋游这边。

    年轻道人,枣红马,三花猫。

    虽无枣红马,却有三花猫。

    中年道人向宋游远远行了一礼。

    宋游也向他回了一礼,眼光思索。

    随即便见中年道人向他走来,是个跛子,走路一瘸一拐,两位老僧跟在身后,恭敬有礼,一行三人很快就来到了他面前。

    “鹿鸣山奉天观,长元子。”中年道人又施了一礼,“见过伏龙观的道友。”

    “原来是国师。”宋游也回了一礼,已经有所猜测,也不意外对方认出自己,“阴阳山伏龙观,宋游,见过道长与两位师父。”

    两名僧人虽不知宋游是谁,也连忙行礼。

    “与道友有缘。”国师再次行礼,话语间十分坦然,“前段时日觉得道友恐怕到了长京,还想算算道友住在哪里,却不料未能如愿,贫道正纠结是寻访一下道友住处,过些时日登门拜访,还是不搅扰道友清修游历,却不料今日来天海寺与住持喝茶,刚准备回去,便遇上了道友。”

    “那可真是有缘。”

    “此乃纯粹的缘分。”国师笑道,顿了一下,“不知道友来天海寺又所为何事?”

    “听说天海寺的香火灵验,乃长京一绝,特来上两炷香,拜访一下。”

    “道友还需要神灵显灵吗?”

    “总要来看看。”

    “既然与道友相遇了,道友如不嫌弃,不如同走一段?”

    “哪敢嫌弃。”

    “两位大师,便不必多送了。”国师对两位僧人说道,随即才看向宋游,对着寺院大门,伸手一招,“请。”

    “请。”

    两名道人一同跨出了寺院,三花猫跟在后边,留下两名老僧互相对视。

    许多香客看来只觉得稀奇有趣,不仅有道人来佛寺烧香,还一来就是两位,还有寺院高僧作陪。而有在长京从仕的人,则从中年道人一瘸一拐的身形与寺院高僧的恭敬态度中隐约辨别出此乃当朝国师,于是更为惊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