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雪覆松

    大源王朝九州三十六城，汴梁位于处州正中，在地理位置上靠近大源王朝南端，再往南走就是徽州，然后便是万里山林，像是看不着头一般，连绵不绝，地勘司十来年时间派了不下五波干将去万里山林绘制堪舆图，结果回来的人给出来的答案都是山，大山小山多到让地勘司绝望。

    清江分南北，济渎隔两州，济渎以西为处州，济渎以东为徽州。

    处州一京三城，木春城最南端。许多年前地勘司南巡万里山林时，曾在现今宣城地界落脚，发现有一道界碑上刻“宣城”，后来慢慢有更多人落脚，大源便在此地立县，木春城辖下宣城县，万里山林如雄狮卧在宣城南面。

    姚均敲了敲烟灰，抬头望着南边郁郁丛山，喃喃道：“再过不了多久，天门又要开了，天下修士谁能登上那座桥呐。”

    姚均回头看了看药铺，只看了一眼，便转头迈着大步离开，走着走着，整个人的身形从佝偻慢慢挺直了脊梁，头上灰白的乱发也一点点变得黝黑，身上一身麻布衣裳像是变戏法般变成一身蜀锦白袍，走到楚原家门前时，已是风姿绰约翩翩公子。

    姚均看着两张门神，两眼含笑，当初楚原在街上买门神时，自己早已不知不觉将他手上那两张给换了，如今两张门神看家护院自不必说，诸邪辟易。

    姚均推开院门，抬头便看见屋檐下脑袋探出燕子窝的小燕，轻声说道：“不必紧张，我是此间屋子主人的长辈。”

    那小燕眼珠子转了转，缩回了脑袋。

    姚均轻轻挥手，院中微风浮动，落叶与尘埃自个儿归拢到墙角，看了看院里那些站桩走桩留下的脚印，轻轻笑了笑，走进内房，取出楚原常常读的那本书，象山陆家圣人著作，心即理，这么多年在小城默默陪伴，与人为善，善善人，善不善之人，好不容易得到的本心。

    在楚原出行之后，特意喊来林泽去一路相送，也只是因为林泽为人不羁，心里却是一个善，若是让徐余去，怕是最后只会让楚原心里慢慢的变得万般不挂心，入不得道。其余几人更是不行，一个个的没个人样，也只有林泽有些江湖人气，一路让林泽护的不是身，而是楚原的心。

    姚均伸手微弹，虚空中一道虚影浮现，姚均只是冷笑道：“空有一身水法神韵，还想着入主我侄儿rou身，你们这帮域外神灵就这些本事？”

    那虚影本身无甚反应，听到域外神灵之时，黑烟翻滚渐渐化成一道凶恶的脸，犹如洪钟之声在姚匀心间炸开，怒声咆哮道：“竖子！坏我大道！天门开便是汝等凡俗死期！”

    姚均手掐剑诀，轻蔑的笑道：“天下就徐道阳一人踏过神桥，以为还能像上次那般雨落人间？再者，徐道阳的神桥你们敢上吗？上去一茬割一茬，嘿，真想看看天门大开，你们这帮高高在上的所谓神灵能降下几分神通。”

    那虚影闻言愕然，低声道：“大道在眼前，你们居然裹步不前？居然一个个的不渴望力量，天门大开你们拿什么挡？”

    “就像如此。”姚均双指捻动，那虚影一阵震颤，哀嚎不断。

    “我承认，在此方天地，你们确实有些手段，就如这间屋子，那两尊门神将我拘在屋内也是你的手笔吧？”虚影变淡了几分。

    “雕虫小技罢了，像我这般都在桥前驻足，踏上桥等你们，跨过桥等你们的也大有人在，上次的事再也不会发生了。”姚均轻声笑道。

    虚影沉默，忽然说道：“我仅仅只是一道护法神念。”

    “我知道，我也知道你的目的，但是那又怎样。”姚均铺开陆圣人著作，轻轻说道：“请君入瓮。”

    那虚影一阵扭曲，被吸入书内，姚均合上书，轻轻叹道：“楚原呐，你家可是一屋子宝贝啊。”

    姚均笑着摇了摇头，哪有父母不疼爱子女的，当初楚原出生，这道水法神韵便一直纠缠着楚原的意念，前几年孟曲想借这道神韵让楚原凡人飞升，一举突破至合体境，可惜孟曲虽然雷法当世不二人，水法却是稀松水平，本来依托几件重宝想强行帮楚原开灵台进五曜，哪知道这道神韵发觉，想强行剥离楚原人性，若不是几位护道人小心呵护楚原心境，以楚原从小的经历应该很快就能剥离成一个“毫无人性”的人了，可惜刘庭芳那一夜让这一些瞬间崩塌。再加上姚匀以药力强行镇压水法神韵，再以金针祛寒，《登高谱》炼体封xue，楚原才得以脱离那道神韵的纠缠。

    这也导致楚原继续登高上行，再无可能成为一个正常的术法修士，虽然姚均与孟曲都对楚原资质惊为天人，将来不说第二个徐道阳，离徐道阳也不会太远。

    姚均与孟曲邓夫子三人给出三种方案，第一就是孟曲提出以水法神韵为引，辅佐五行日月重宝，开五曜双星神藏，不需百年必定成就惊人，只是若是一个不小心让那道水法神韵的主人开天门而降世，楚原十有八九魂飞魄散。第二便是稳妥起见，干脆驱离楚原自身之神韵，以武入道，成就不敢说多高但性命无虞。第三，便是邓夫子所说无为，任楚原读天下书，养浩然气，等水法神韵主人降临人间时，以浩然气镇压，此种更是凶险万分，水法神韵躁动多少次楚原便要经历多少次生死间的大恐怖，人心不足便会被蛇吞象，到时世间再无楚原，有的只是一位行走人间的神明，万一镇压成功，那身水法修为楚原将会有如臂使，但那也只是万中之一。

    结果到最后，水法神韵提前躁动，只有姚均的方法才能让楚原暂时保住性命。

    姚均将陆圣人著作放回原位，出门与小燕挥手作别，一步踏出已是千里之外的九房山，瞧见徐余枯坐于梧桐树下，林泽在教他的开门弟子与关门弟子萧灵珑术法，贺扬花照着镜子笔勾青黛，后院里两位老神仙对弈征战正酣，再手掐剑华诀，九房山顶犹如裂帛般撕开一道口子，灵气呼啸而出，居安观里几人猛然抬头，有人抱拳有人作揖，姚均只是会心一笑，迈入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