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我是你姑父
阆中县，巴西郡治，位于大巴山南麓丘陵地带，西汉水之滨，也就是后世的嘉陵江。 阆中是益州十分重要的战略要地，自刘备入蜀之后，张飞便长期屯兵于此，可见此地在刘备心目中的重要性。 周默携妻归乡，轻装上路，只带了老穆等亲信随从三十余人。 想到家中那些食古不化的长辈们见到朗星一个蛮族女子之后，一定不会有什么好脸色，难免会受些委屈，周默一路上对妻子也是格外之殷勤，亲自端茶倒水，捶背按腰，以略作弥补。 朗星察觉出异样，便道：“无事献殷勤，非jian即盗。你快说吧，是不是有什么事有求于我，却不好开口？” 周默老实道：“我怕你跟我回了阆中，受了家中长辈的委屈。他们都是老顽固，难以接受你一个蛮族女子，咱们待几天也就走了，千万别跟他们太较真。” “你说的话，怎么跟太后说的一模一样？” 临行之前，吴太后得知朗星怀孕，亲自召她进后宫，说了好半天的话，还赏赐了不少礼物、吃食，还亲赐两名得力宫女，专门于孕期照顾她。 周默只知道太后也很喜欢她，却没想到太后还会跟她讲这些事情。 “哦，太后怎么说？” “太后说了，让我不必搭理他们。他们若是非要为难，就说这门婚事，乃是太后亲自做主的，如果他们不满意，让他们来成都找太后理论吧！” “太后真这么说了？” “是啊。我还骗你不成？太后还说了，陛下的王贵人也怀孕了，如果王贵人生的孩子和我生的孩子一个是男孩，一个是女孩，那就直接给他们订了娃娃亲。” “啊？这么大的事情，你之前为何都不跟我讲？” 朗星娇嗔道：“本姑娘也有自己的小秘密，想说的时候就说，不想说的时候就不说。”又拉下脸来低声道：“就像你上次办那事儿的时候，大声叫唤什么热八热八。谁是热八？为何不是热七，热九？我问过你多少次了，为何你一直不告诉我？” “好好好，姑奶奶，求你别说了，算你厉害还不行吗？”周默立马缴械投降。 听闻有了太后站在身后撑腰，周默瞬间腰杆便硬了许多。太后母仪天下，于臣子的婚姻大事上发表意见，自然有一定的天然权威姓。 这吴太后亦是大族出身，从小便以美貌闻名乡里，被善相面之人誉为贵不可言，后被刘焉为其子刘瑁纳为妻子。 刘备入主成都之后，刘瑁已经去世，吴氏寡居。刘备为了笼络蜀中人心，便娶之为妻，后尊为皇后，皇太后。 皇太后的两个兄弟，吴懿，吴班，均为蜀军大将。 …… 这日傍晚，一行人行至南充国县境内，再往北数十里路，便是阆中了。 天色已经不早，于是周默决定在南充国留宿一晚，计划第二日一早启程，天黑之前便必能赶到阆中了。 一行人沿着大路，正朝着不远处县城的方向行进。 可是越走，越发现不对劲。 沿途有不少村民，三五成群扶老携幼，还扛着大包小包的，迎面匆匆走过，似乎是在逃难一般。 周默很诧异，便让老穆拦住几個人，问个究竟。 没想到村民们都显得十分惊慌，只想快速避开，极少有愿意配合的。 没办法，老穆只好掏出刀来，连威胁带哄骗，人们才乖乖就范，一连问了几波人，将碎片信息略作拼凑，终于了解了事情的大概。 原来，几个时辰前，有一伙儿土匪进入了南充国县城，大肆烧杀抢掠，大家害怕，便纷纷逃离县城，前往乡间避难。 又有人说，土匪势大，县令的人马也抵挡不住，败下阵来。 还有人说，他看到县令了，就在后面队伍里呢。县令乔装打扮成一个农户，也想逃跑。县令都跑了，我们都赶紧跑吧，要不然小命都保不住了。 周默皱起了眉头，不爽地骂道：“弃城而逃，这他妈也叫县令？” 心里气不过，周默便对老穆道：“派人沿路给我搜索，势必将那个混入人群逃跑的县令给找出来。” 他倒要亲眼见识见识，这位竟敢弃城逃跑的县令，究竟是胆小如鼠，还是胆大包天？ 很快，老穆便提溜着一个白胖白胖的中年农民，来到周默的面前。 这扮相也太假了，哪里会有吃得这么肥，脸这么白的农民？ “你可是这南充国县的县令？”周默问道。 “是的。” “伱叫什么名字？” “下官姓谯，名尚，字季仁。” “哦？你可是出身西充国谯氏？” 谯尚语气颇有些骄傲道：“正是，下官出身西充国谯氏。” 周默心里明白，这谯氏可小瞧不得。 谯氏号称巴郡第一高门，比他阆中周氏都隐隐强过一头。 族长谯岍，精通《尚书》，亦涉猎于河图谶书。 其子谯周，年纪轻轻，便已凭借才学闻名于蜀中，在朝中任职劝学从事。 《三国志》的作者陈寿，便是谯周的学生。 一百多年后，谯氏甚至还出了个猛人谯纵，割据蜀中，自称成都王，建立了谯蜀政权，可惜只维持了几年，就被另一个更猛的猛男刘裕给灭了。 本来周默听说这县长弃城逃亡，心中十分愤怒，只想着一见面，先给他两个耳光。 这一问，却发现是谯氏子弟，不免心中有所犹豫。 于是，犹豫了五秒钟之后，周默甩开膀子，撒开五指，朝着这谯尚油乎乎的肥脸上，左右开弓，狠狠地抽了七八个耳光，才停了下来。 “你可知我是何人？”周默问道。 “下官愚钝，下官不知。只求求您，千万不要再打了。”谯尚的脸颊已是高高肿起，涕泪横流，说话也开始不清不楚起来。 “吾乃阆中周默。” “你就是周默？”谯尚惊道。 谯尚的反应，周默并不奇怪，他周默的大名，早已传遍了蜀中官场，不知道才怪了。 谯尚又问：“你真的就是那个先帝托孤，还命陛下以兄事之的周默？” 周默道：“我就是。怎么？还有第二个周默不成？” “没想到啊没想到，吾竟被你给打了！”谯尚满脸惊讶，之前害怕求饶的神情却已经消失不见，只听他继续说道：“说起来，我还是你的姑父呢！” “什么？姑父？”周默眉头一皱，顿时冒出一脑袋的问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