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虚空星冕

    切断的意识陷入一片黑暗里，不知过了多久，冬魄仿佛听到幽鸣一样的呼唤，层层叠叠的空灵声回荡在耳边，那声音温暖且熟悉，把她从梦中唤醒。

    冬……魄……冬……魄……

    谁？是谁在叫我啊？

    眼皮又厚又重，撑开一点就要花很大的力气，艰难地一番斗争后，她一口气睁开双眼，发现置身于一块岩石上，四周还有许多暗红色的浮空石，松散地漂浮在深邃的星空里，形成不规则的形状。夜空中的星星照亮了她的视野，盯着这幅景象发了一会儿呆，她慢慢地爬向岩石边缘，探头看了出去，发现这里竟然是一座浮空的废墟。

    空间中漂浮着许多金属残骸，斑驳的苔藓覆盖在上面，弯曲的藤蔓把他们藕断丝连，不少残骸镶嵌在浮空岩石中，像与石头合二为一了。从一些残骸的模样能依稀分辨出它们原先的出处——一艘上百万吨的游轮，巨大的船头漂浮在她下方不远处，而船身已被截成数段，有些残骸上的水上滑道、座椅和棚屋都脱离到空中，被藤蔓纽在一起，时不时撞上一排被截断的客房船壁，还有那数以千计的机器人遗体，像芝麻粒一样散落在各个角落。

    ……跟我来……

    岩石边缘有一处闪亮的光耀，传出叫醒她的声音来，不停地催促她前进。

    她起身跟着那个声音走了几步，尽管非常小心地的移动，可脚下依然颤动起来，这些浮空岩石非常不稳定，只要有干扰就会摇摆起来，为了稳定重心她停下了脚步，但旁边一团机器人遗体迎面撞了上来，她尖叫一声，脚下的岩石就开始倾斜，她本想往上跑到顶部，可翻转得太快，还没跑几步就滑了下去。

    一路尖叫，刚滑到岩石的边缘，她一顿乱抓，揪住了边缘上的藤蔓，险些掉了下去，可好景不长，细长的藤蔓支持不住她的重量，一点一点被扯离石面。她向下看了一眼，发现下方正好飘过一块冲浪板，她深呼吸了一口气，松开手向那冲浪板扑了过去。

    刚掉落到上面，冲浪板被这股突如其来的力量改变了轨道，旋转了几个圈，碰到了一些座椅，撞进了一处藤蔓包裹的废物里，停了下来。

    正在她紧张之际，一只发光的萤火虫停在藤蔓的叶子上，发出温暖的光耀，安抚了她紧张的情绪，冬魄刚伸出手想抓住它，那萤火虫便飞了起来，在她周身绕了几圈，往藤蔓的间隙中穿了过去，她感觉那只萤火虫似曾相识，但想不起曾在哪儿见过。

    ……跟我来……

    难道是它在说话？这不是做梦吗？

    心里问着这个问题，爬上那堆藤蔓的时候，手指被一个锋利的边缘划破了，她疼的把手抬了起来，只见手上的鲜血慢慢渗出，变成一颗一颗小球飘浮在空中，她下意识抓了过去，结果全部往上飘走了。

    不管怎样，这是个奇怪的地方，那……我怎么会来这里的？

    她开始回忆之前的事情，但记忆就像隔着一层朦胧的薄膜，怎样也想不起来，在这个时候，那声音又响了起来。

    ‘跟我来啊……’这次要清晰得多，正好从萤火虫消失的地方传了过来，她犹豫地看着这藤蔓包裹的废物堆，不敢随意进去。

    结果那只萤火虫迎面飞了回来，在她脸上转来转去，看起来非常着急的样子，‘冬魄，快来啊！’

    冬魄吓了一大跳，没想到真的是它在说话，不过，这个奇怪的地方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她安慰自己道。

    ‘你是谁？’冬魄终于出声问道。

    ‘啊，你受伤了！在这里要小心，伤口不容易愈合，血液还会招来不好的东西啊！’萤火虫飞到她的伤口处，闪耀了一会，离开后，冬魄发现手指上绑了一圈绿色胶带，闻上去有一股药香。

    ‘好了，赶紧跟上！’萤火虫一股脑钻进了藤蔓的缝隙里，没有回答她的问题。

    冬魄发现伤口不再流血了，松了口气，随后跟着它也钻了进去，‘等等。’

    她身后的血球往上不停地飘着，即便遇上障碍物也未曾停下，直到汇入一个倒装的游泳池里，消失不见了。

    藤蔓之间的缝隙并不大，冬魄花了点力气挤了过去，里面浮空石、废物和植物层层叠叠地穿插着，乍一看都见不到边际。她小心地跟随着萤火虫后面，有时候踏过一排椅子往下面走；有时候又要爬上一堆机器人的遗体；有时候要推开柜子，找到后面藏匿的道路；有时候要小心地走过一条细长的钢筋柱子，到达另外一个残骸上面。

    这里真像是一个巨型的迷宫，如果没人带路肯定会迷失方向啊！

    说来也奇怪，自从醒来之后，她能清晰地听到任何声音，比以往戴助听设备的时候还要自然得多，就像自己从未失聪一样，这也是她唯一感到欣慰的地方。

    一路上，那只萤火虫不停地往前跑，冬魄都没找到机会和它说上一句话，直到把她领到船头的位置，里面有一片带舱门的残骸，斜插在一堆废物中，金属部分已经锈迹斑斑，上面还覆盖了很多苔藓与发光的紫色藤蔓。

    ‘就是这里，快打开门吧！’萤火虫停在舱门前的藤蔓上，说道。

    ‘怎么打开？’冬魄看着那扇门，感觉这不是一件轻松的事。

    ‘把植物先清理掉，拉一下上面的把手。’

    ‘好吧。’

    冬魄见它什么都知道，没有迟疑就开始清理起来，她一边拨开藤蔓与植物，一边就开始和那萤火虫说话，道：‘你到底是谁啊？怎么知道这么多？’

    ‘你看我像是什么呢？’萤火虫问道。

    ‘一只发绿光的……萤火虫。’

    ‘萤火虫是什么啊？听上去不太厉害的样子哦。’

    ‘这么说……你很厉害咯？’

    ‘那是当然了，我是虚空的守护者——月之祭祀的仆人是也，哈哈！’

    ‘哦，你有名字吗？月之祭祀又是谁？’

    ‘名字？我的编号是G0718。你……连月之祭祀都不知道？就是她要我来带你出去的啊！’

    ‘呃，原来你是一个人工智能啊！’冬魄这才明白过来，它看起来这么小，还以为是一种灵体生物。

    ‘哈哈，但那听上去比萤火虫要厉害多了。’萤火虫回答道。

    ‘不，不，那不是一个名字，我可以给你起一个……就叫……小闪光？怎么样？’

    ‘嗯……小闪光吗……嗯，还不错！听上去非常的厉害，我现在叫小闪光了！’小闪光这回开心地跳了几圈，非常满意自己的新名字。

    ‘那小闪光，你知道月之祭祀在哪里吗？能带我去见见她吗？’

    ‘为什么要见她？你现在的任务是赶紧离开这里啊，还没清理完吗？’小闪光飞到她身边溜达了一下，正在检查她清理的结果，‘嗯，差不多就可以了，你赶紧拉一下这个把手啊！’

    ‘我得当面感谢她啊，还想问问……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冬魄还不想马上拉下把手，她还有很多问题想知道。

    ‘为什么要当面感谢她，你对我说她就知道了啊。后面这个问题我就可以回答你了，这里是虚空星冕周围的裂缝，我们从不到这里来，因为能量非常的不稳定……经常会出现吞噬效应，非常的危险啊！赶紧离开这里吧！’小闪光在她手臂的位置跳动着，想让她马上拉开门把手。

    ‘虚空星冕？吞噬效应又是什么啊？’就在她问这个问题的时候，四周突然震动起来，远处一个巨大的黑影从浮空石中穿梭而过，她还没看清楚那是什么，一旁的小闪光就惊叫起来。

    ‘快——快！这下不好了，赶紧……走……’

    小闪光的话还没喊完，冬魄就感觉面前出现了一种扭曲感，空间被拉扯了一下，眼前的光突然被大片黑暗遮蔽了起来，一眨眼的工夫，空间发出嗡的一声震鸣，这黑暗便朝上面一点聚拢收缩，光线再次出现后，她缓慢地抬头一看，头顶上方百米开外的废墟被生生吞没了一块，连切断的地方都工工整整，消失在那聚拢的黑暗中。

    ‘就……是这样……’小闪光颤抖地停在她的肩膀上，吓得身上的光耀一通乱闪。

    冬魄腿都软了，她差点跪坐到地上，不由分说赶紧回头去拉把手，而心里只能想到一个恐怖的名字——清道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