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章 虚实之间
数字娱乐集团这几天的运营照常进行着，只是暂停了水母人NPC。张莉忙着和陈蝶的各种试验。刘强是恐吓信调查和系统安全升级两手抓。只有张武非常沉默。 仓库事件后，张武感受到了无比强烈的刺激，这种刺激在他的身体内穿梭，每个毛孔都在震颤，直达大脑的酥麻。一方面，一个巨大的新机遇摆在了他的面前，但另一面也深感公司面对的危机。他有些找不到对手在哪里，一度有些迷茫。当然，这一切都只在他心里。 他在等待父亲张复苏醒。神经人技术的特别之处在于，除了传统的家族财富传承，家族的智慧同样可以保持。张武深知自己出生优越，所以一直奋发告诫自己更要做出骄人成绩，而早期的科研道路正和其意。但他也知道，如果不是父亲打下这片江山，自己也只能是一个研究员或者研究主管，完全不敢奢望目前的生活。在发达资本主义国家里，他既体会过超级富豪的纵情声色，也经历过餐厅打工的艰辛生活。在发展中国家的山区里，也感受过简单生活，简洁物欲下的恬静人生。在接手公司后，他接触了形形色色的人，倾听了各色人等的故事，政治、经济、军事、社会、家国、民生和情感等等，大家似乎都会对这样的现状有种种说辞，但谁也找不到更好的解决方案，话落声闭便又埋头参与到这一洪流中去。每每至此，在张武脑海里想的最多的是，如何让更多的人幸福生活。至少目前它可以做的是，将企业经营好，让员工生活安定。 张武曾经认为新一代的人总要面临旧一代人打造的复杂的事情，这对一个有机体的来说只会越来越困难。然而，随着自己在科研道路上的突破，其实人类的科学技术发展一直朝着让人类生活越来越简单的方向，未来的某个领域只需要最简单有效的方法。 对于数字娱乐集团的这项神级人技术该何去何从，如果被曝光了该如何应对，张武还拿不定主意。因为除了技术以外，人类社会复杂的另一面就是人们创造的历史。 今天早上的张武直接驱车到了山顶的NextGeneration实验室，因为父亲就要恢复意识了。实验室的走廊里堆放了许许多多的仪器包装盒，还没来得及处理，显得尤显杂乱。张莉和护士在忙碌着。实验大厅内，父亲泛着微光的溶液仓下方，一套全新仿真计算设备纤尘不然，跳入眼帘。这是和某顶尖芯片公司定制化的产品，市面上也还没有，价格不菲，够买旁边大都市的一套房子了，该套设备在算力上尤为出色，主要是为减缓神经水母人的仿真计算延迟。这就像是那些顶尖医疗机构的昂贵的生命设施一样，还要很久才能飞入寻常巷陌。 “爸爸醒了吗？” “你来晚了，爸爸恢复的不错，早就醒了。” “啊，错过了第一时间啊。他怎么样？哦，他现在在看着我们吗？” “他啊，视听系统刚刚适应，就去见mama了。” 张武笑了笑摇摇头，“也是。一切都好就好。” “来吧，和他打个招呼吧。”张莉说着，递给了张武一副AR眼镜。张莉指了指眼镜，示意哥哥打开开关。什么也没有出现，张武的眼前空空的。“实验室也数字化了？”，张莉笑笑说“是的。爸爸，有空吗？我哥来了。” 张武看着AR眼镜内，眼前出现的年轻人，身材健美，皮肤黝黑，穿着游泳短裤，身上还在滴水。张武看向meimei，“这是谁？” 来人爽朗的笑了起来，熟悉的声音提示到了张武，“爸？”。 张复笑着说道，“看来声音系统恢复的不错，音色音调俱佳。哦，刚才玩得有点开心，忘了换个模样了。”接着张武变化了模样，恢复到生前精神矍铄时的样子，穿上了西装，戴上了大框的眼镜，栩栩如生的出现在孩子们的面前。 张莉关切的责备道，“爸，你这刚恢复。” “哈哈，没事儿，这套设备真不错，我和你们的交流，完全没有感觉到什么延迟，视觉系统的输入也非常的流畅。最近辛苦你，莉莉。这个新世界，让人不知疲惫。” 张武看着meimei，看着眼镜里的父亲，脑子有些闷蒙，虽然他知道对面的这个人神经思维是其生前的，其余视觉成像的内容都是虚拟的。但对于从刚才的年轻小伙切换来那个让自己敬畏的父亲，他还是有些不习惯。 由于整个实验室已经进行了数字化建模，再加上实验室内摄像头捕获的不同视角内容，所以张复的眼里此刻正是计算机模拟的整个实验室场景。在这个高精度建模和定位匹配的实验环境内，虚拟和真实世界没有边界。支持张复的仿真系统可以逼真的模拟各种感官系统的电子型号，包括细腻的触觉。他看向实验室中心自己的溶液仓，走了过去，手指在崭新的实验设备上摩挲着，他的眼睛同时盯着溶液仓内自己手指处的神经，在虚拟世界内观察着真实世界的微妙变化，真是巧夺天工。 “你们知道吗？我一直在想，既然我成了这样的一副状态，我是否还需要是人形。就像我现在看着自己的神经系统一样，以前我有双手五指，看似灵活但也效率低下。如果我能训练自己的神经系统，抛弃人形的束缚，充分释放神经的丰富交互能力，人类意识的潜力，这个最超级的计算机，也许无可限量。” 张莉看着兴奋的父亲，犹豫再三，还是插了话，“爸，其实已经有神经人做到了一些不同寻常的事情。有位年轻的计算机工程师，突破了她的行为监控系统防线，已经可以为自己编程了。” “哦？”张武变得严肃起来，看着女儿，紧接着笑了起来，“哈哈哈哈。” “爸爸，您笑什么？” “没想到，迟早的事还是来的这么快！可惜啊，虽然我成为了神经人，脱离了rou体衰老的束缚，但醒来后发现，我并没有能够在精力上，记忆力上有什么提升，并没有感觉像二十岁的时候一样过目不忘，飞思泉涌。莉莉，这是后面的一个重点研究方向，神经人的脑力年轻化研究。”张复回头看向张武，问道“公司最近都好吗？” “发生了一些事情，之前您还没恢复，我擅作主张做了些决定。” “哦？你做的决定，我都支持，发生什么了？” “爸爸，似乎有人有组织的企图攻击我们的游戏网络，这些人并不是为了获取游戏内的资产内容，似乎是冲着神经人来的。所以我把神经人扮演NPC的事情暂停了。” “查到是什么人了吗？” “还没有，不过从监控画面中复查，来的是一波年轻小伙，这些人从形象上看，衣着朴素，身强体健，皮肤有些黝黑，都像是农家的孩子。他们自己并不具备网络侵入技能，所以裹挟和怂恿了一些优秀的信息安全人才。经过我们的复查，这些人也赞助了本次的信息安全大会。颇具实力。” “没有不透风的墙，该来的总会来的。我们筹划这件事情这么多年，有这么多人参加了神经人实验。在社会上流传一些稀奇古怪的说法，有些好奇的人，或者反对我们的人，很正常。关键是我们如何应对？大众如何反应？” 张武伫立一旁，等待着父亲的指导。这一刻，他觉得自己没有长大，但也觉得自己又很幸运。 “莉莉，你安排一下，让其他的神经人都接入到我的世界来，我想和他们聊一聊。数字娱乐集团是摩西还是撒旦，不是由那些活着的人决定的，而是由这些重新活着的人来定义。” “儿子，保持我们的媒体渠道畅通，做好应急公关的准备。” 张武皱了皱眉头，“爸爸，已经到这个地步了？” “不到这个地步，也先下手为强好。你刚才说的那拨人，我没有记错的话，有一个叫做自然联盟的组织，专门调查我们这些科技公司的，不过比较神秘，我也是听商业伙伴谈起，还没有接触过。据说这些人向往田园生活，拥有大量土地，厌恶制造工业品和非自然材料的垃圾，具有相当的财富实力，专门挖掘科技和工业公司的丑闻。” “自然联盟？我知道了，我查一下。”张武说道，父亲一席话似乎让云烟消散。 “我们还能以这样的方式再相见，真是无比幸运，今天这一刻走在了时代的临界点上。公司交给你们，我很放心。还有别的事情吗？” 见儿女摇了摇头，张复继续说道，“那我先就走了，新世界啊。”说罢便从眼镜画面里消失了。 张武随即向meimei问道，“莉，刚才父亲变换样貌，你看到了吧？”张莉疑惑的点点头。张复继续追问道，“我们以后如何确定看见的就是父亲呢？如果有人截取了网络来扮演父亲，该如何呢？就好比我们真人员工驱动的虚拟人一样！” “有这个可能。不过刚才父亲这个，不可能是别人，因为是在我们的局域网内部，外部系统无法侵入。”两人正说话的间隙，眼镜内又出现了一个人，是母亲，“你们两个孩子，刚才就是你们爸爸让我扮演的他，你们刚才看到的是我。” 张莉和张武，看向对方，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吃惊的看着。紧接着父亲又出现了。 “现在我和你爸爸，在这个世界内，完全没有限制，可以扮演任何我们想扮演的人，只要提前制作相应的数字资产即可。要是有一天，我们两个可以自己制作这些资产，也就是你们刚才说的为自己编程，那就可以变成任何想要的人了。”母亲继续补充道，“如果我能够连接到互联网上，将引起怎样的巨浪，实在未可知啊。” “你把神经人NPC都停了，是对的，儿子，现在这一切已经超越了我最初的想象，神经人的潜力太大了。”张复说道。 张莉询问道，“爸，那将现有的神经人接入您的世界，还继续吗？” “继续，先在局域网世界内开展。你准备吧。准备好了，我要听一下安排。这次我们俩可真走了。”话刚落，眼镜内的画面又消失了。 张武看着meimei问道，“他们去哪了，我想看看。” 张莉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带张武走到了实验室的控制台处，在电脑上打开了一个画面，画面内是观察张复夫妇的第三人称视角。这是张复生前让人打造的虚拟世界，梦幻般的天堂小岛，此刻他正在和妻子在海边沙滩漫步，而后又飞翔了起来。 张武看到父母在虚拟世界的样貌，抬起了低着的头，长吁了一口，“嗯，挺好。”然而，他不知道的是，此刻在虚拟世界张复的眼里，他仍旧在通过真实世界摄像头的视角合成技术观察着儿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