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话 取舍之道
月华如水,泼洒在荒凉的土地上,一道步履如飞的黑色身影穿梭在密集的苍林间。 少顷… 黑影径直穿出密林,朝远处的小镇飞奔而去,在星月交辉下,黑影显露出瘦小的身子,那是一个看起来平淡无奇的少年,惊人的是他那瘦弱的身板却拥有着远超常人的力量,瞬息之间就已越过百步之遥。 维持着常人难以企及的速度,少年却没有丝毫的脸红气喘,就跟寻常人闲庭信步一般。 很快,小镇的模样就已初现在眼前,云生停下步伐,不是累了而是眼前的一幕让他略感诧异,小镇上方一片火红,即使是在黑夜也格外显眼。 他未想太多,只是加快了步伐,全力向小镇赶去。 待到他彻底临近,诡异的画面竞相呈现… 滔天的火势正迅速绵延,炽灼的火光冲天而起,漆黑的夜晚也快如白昼一般亮堂。四周的房屋因为焰火相连绵,空旷的外场上聚拢了人群,但却没有一人去挽救火势,每数十人如蜂屯蚁聚般围坐一团,场地的中心堆放了篝火,上面好像在炙烤着什么…… 全镇数百人都聚拢在这里,整个外场除了房屋被烧毁塌落的声响,便再无丝毫异响传出,死寂!整个小镇就如一座坟墓,可怕的是墓中埋葬的还是活人。 云生悄然靠近,这座记忆中的小镇早已残破不堪,处处都是断壁残垣,火势已经席卷到了外场,可那些镇民却岿然不动,明明镇里最大的那口老泉井就在身旁却无一人上前打水。 这诡异的一幕让云生不敢轻举妄动,索性按耐住性子,静观其变。 他的目力非等闲人可比,即使是在镇子口上也能将镇民脸上的表情看的一清二楚,所有人都目光呆滞,黯淡无光像是都失了心神。 真正让他感到心惊的是那所有人都维簇的那团巨型篝火,上面有着数具人尸被铁叉穿插而过。 就当烈火已经快要包裹整个外场,数十道人影从火场中冲出,顿时分成两帮人马。 一方领头的是位身骑巨獒齿少气锐的年轻男子,他手攥一把绳索,绳子另一端衔接着铁环,紧套在一群已如恶犬般昂首嘶鸣的孩童脖颈上。另一手怀抱着一位女童,正安详熟睡着,周遭的高温仿佛并未影响到她。 与之相对的是以一位正当处壮年的男子为首,身后跟随着十数人,皆附带伤势。 “乌祎,你真是得了失心疯,害死娘还不够,现在连情儿也不放过,你还有什么做不出来的!”青年一声呵斥,质问眼前的中年男子。 看着眼前长相酷似自己的青年,乌祎语重心长的说道“你可知本该早已逝去的你,为何能活到现在?你说我害死了你娘,这话没错,但你娘也是因你而死的!” “胡言乱语,我看你真是疯了!娘亲的身子向来安康,若不是遭人祸害岂会暴毙于塌,能日夜接近娘亲的不过寥寥数人,那贱婢没那胆子,除了你还有谁。” “说!当年你趁我重病之际,到底做了什么。”青年掷地有声,确信眼前的男子他的亲爹就是害死他娘亲的凶手。 潜藏一旁,正向他们靠拢的云生脚步一顿,听到那番话,他不禁心想云姨当年的死因确有蹊跷,但当时的他懵懂无知,只是以为云姨突染恶疾,才撒手人寰的,现在看来是另有隐情。 场中的两方人马依旧在对峙,那中年男子好似难以启齿,但见自己儿子一副不明真相不罢休的架势,他也只好娓娓道来“当年你身患痼疾,我动用所有身家四处奔走,寻得济世名医来为你诊治,不料他们对此都束手无策。我并不甘心,我深知荒土幅员辽阔,隐世高人多如牛毛,只要求得一二根治凡人的伤病那是手到擒来。于是,那一年我走出了身居数十年的故土,走出了窑都。我虽只是一名初修者,比不上那些世修者,但区区万里山河还是难不倒我,在路经一座南岐峰时我邂觏了一位世修仙者,我万般乞求那仙者才且听我一言。我将你身患痼疾之事告知于他,不想,那仙者却闻知一震,不等我说完,他反倒问询起你的病症,繁枝细节如数家珍,就连你身上莫名出现的血痕都一清二楚。” 说道这乌祎看向自家犬子的手腕,年轻男子不屑道“说了半堆废话,这与害死我娘有何干系!” “当然有!” “在他的告知下我方才知晓,原来你并非是得了什么痼疾,而是你天生道痕,那些俗世医者又怎会有半点法子。” “事后,那仙者打出一道符箓,不消片刻南岐山峰便聚集了漫天世修者,那是我生平第一次观见群仙荡凡尘的景象,现在想来也是让我感铭肺腑。” “众仙携我越群山,跨江海,一日之内便飞渡万里河山,回到了这梧桐镇。” 闻听此言即使是桀骜不恭的年轻男子眼中也流露出一丝神往,仙凡的确如云泥之别。 “但我此去耗时良久,早已错失你开通道痕的最佳时机,道痕开始闭合,沦为压迫你根骨的负担,即使是众仙耗费手段最后也未能为你打通,遭此下去你撑不过弱冠便会因血脉堵塞命丧黄泉。” 乌祎深吸一口气叹道“逼不得已我与你娘只得兵行险招,那群仙临行时交予我一副秘方,让我自行定夺。” “想来那秘方就是害死我娘的根源所在。” “不错。” “那秘方中记载了另一种伤及人和的邪术,若是错过了道痕的开合,可靠血亲的心血加以疏通,所以…”说到这中年男子闭上双眸,眼角流下一滴清泪,半白的发丝在火光中愈显烁亮。 身后的众人也是暗自心惊,但对主子家却是更加心生敬意,试问天底下谁家爹娘不爱自家孩儿,只要有一线希望救的,即使是要剜心取血那也受的。 念及于此带头的侍卫长劝说道“你爹所做一切全都是为你啊!父子哪有隔夜仇,与你爹冰释前嫌岂不美哉!” “是啊,是啊。” “老爷与夫人情意绵绵,若非别无他法又怎会出此下策。” “大公子有话咱好好说,一家人何必动刀动枪呢!” 看着眼前众侍卫纷纷劝说以表忠心,想给他台阶下,青年嘴角一笑开口道“爹…” 一众侍卫皆喜笑颜开,都觉得是自己劝导有功,大公子才浪子回头。 “要不还是让我替你说吧!”青年话锋一转。 “大公子,你?” “闭嘴!蠢货!当真是死到临头尤不自知。”青年怒喝道。 众人心头一跳,看着小主子阴鸷的脸庞,他们不由得心惊胆寒。 青年掏出一本泛黄的羊皮手札淡淡说道“若不是被我‘碰巧’翻看到这所谓的秘方,我还真得为你的真情实意捧捧场啊!” 中年男子双目一凝,但并未出声答话。 “好一个情意绵绵,若你真的挚爱她,现在活着的会是你吗?当初,娘亲得知此法,必会以命相博,救我一命。而这也正随你意,表面你装作万分不舍,背地里却早已为今日之事暗暗筹划。” “这秘方的确是记载了打通我道痕的方法,他所说也并未有误。” 看着疑惑不解的众侍卫,他淡淡说道“但当我翻阅到最后篇章时,我方才明悟,乌祎——你所图谋的原来是我这身道痕!” “怎么可能,老爷为什么要做这种事!” “再说,道痕怎么可能图谋!” “看来当初那件事对大公子打击太大了,整个人真的癫狂了。” 众人议论纷纭,丝毫不相信他的话语。 “呵呵,我扮作这幅疯癫状自然是为了让你们的主子对我放松警惕,不然我又如何能偷的这卷秘方。 “至于你们这帮蠢货,看在你们将死的份上我就好心告诉你们,你们跟这些镇民都不过是他乌祎谋划需求的养料罢了” “知道你们护送回来的货物是什么吗?眼前的这番景象你们难道就没有好好反思过?” “这是足以将全镇八百多口人迷失心神的致幻粉,若是我没猜错你定是将这些粉尘通通投入各家井水当中,凭你的实力要做到这些不费吹灰之力,接着,只要一把火便能驱使他们本能的向着空旷的外场汇聚,而这里便是你实行计划的最终场所。” 众人惊疑不定,这场大火突如其来等他们从梦中醒来,全镇已被火海包围,根本不像是意外,现在想来当是有人纵火才对。 “那你又为何如此断定是我呢?”终于乌祎开口反问道。 “就是,只要实力过人,谁都能做到,据我所知,府上就有一位初修者,现在也不见他踪影,说不定就是他所为!”到了此刻还是有人不相信平日里对他们多有照顾的老爷会做出这等事。 “不对!”侍卫长反应过来。 “总算还有个不蠢的。”青年看着侍卫长,稍稍夸赞道。 “大哥,有什么不对的,难道你也认为…”被反驳的侍卫话还没说完就被其打断。 “我们现在还能站在这就是证据,只有我们常年护送商队习惯于饮食身上所便携的水囊,因而还未来得及更换水源,府中的其余人饮食了井水现在不正围聚在篝火处吗?”随着侍卫长的一指,其余人也尽皆发现。 “至于你所说的那名初修者,他连货物是什么都不知晓,又为何会行此事!” …… 当他说完,现场悄然无声,所有的证据都指向乌祎,但众人不明白的是他为何要做出这等行径。 侍卫长酝酿措辞小心开口道“老爷,您所欲何…?” 话音未落,一股无形气劲在他胸前散开,整个人径直飞了出去。 身旁的其他侍卫皆是胆颤心惊不敢妄动。 “你们又懂什么,那日在南岐峰上,看着群仙舞荡,我方才体会到什么叫—— 不著人间一点尘,满天尽是群仙人!” “我本以为以我的天姿这辈子都踏不上仙途,不曾想老天给了我一个机会,讽刺的是这却是在我儿身上。” “哈哈,也罢,只要能入仙途,血脉至亲又何妨,通通不过是我登顶仙途的垫脚石!”此时的乌祎状若疯魔,已然满头白发苍苍。 “就先拿你们当前菜!” 身后的侍卫如群鸟四散飞窜,迅速逃离,但连修者都不是的他们又怎能逃出乌祎的掌心,不消片刻,尽皆授首,留得满地碎尸。 一旁的青年只是默默看着一切,眼前情景分毫不出他所料。那秘方的最后一篇章隐晦的记载道:道痕天生天养,非血亲不可移,若需转嫁,可辅以千份心血,以身为炉,方可功成。然此法倒行逆施,有伤天合,若无血亲心血为引,为炉者必当暴毙当场,切忌!切忌! “想来那些道门仙宗不想背负凡人性命,却又不想错过拥有道痕的我,才会让他自行实施,成仙者又如何,一样虚伪至极。” “影子,你说你们为了那虚无缥缈的仙途到底值得吗?有时我真的想不明白,你们所求到底为何?”无人应答,或是不知或是不愿! 乌祎满身血渍朝青年走来,边走边说道“儿啊,莫要怪为父。” “说那么多有何用,这样只会愈发让我恶心,事到如今你我之间的恩怨只得用血来冲刷!”青年回应道,同时松开手中的绳索。 与疯犬别无二致的孩童脱离束缚,俯身冲向乌祎,对其万般撕咬,但却不能伤其分毫。 只见他举手投足间,一众孩童便已横尸当场,四周已然血流成河。 就在乌祎要对其出手的瞬间,一道黑色人影凌空出现,阻断了他的杀招。 “当初把你买回来,本是想护好他周全,不曾想如今倒是成了我的阻碍。我也有能解你血契箓的权力,只要你别妨碍我,事后我便还你自由身。” 乌祎蛊惑道。 “我也没想到人的一张面具下究竟能隐藏多少龌蹉污秽,虎毒尚且不食子,乌祎!你所做所为必为上苍所不容,今日你难逃一死。”影子正气凛然,丝毫不为其所惑。 “既然没得谈,那便手底下见真章!” “正合我意!” 说罢,两人便开始捉对厮杀。 强大的气势从中散发,两人招式皆是狠辣至极,都想一招取敌性命,无形的气劲激荡在地面,横贯出一道道裂痕。 影子的速度极快,几个来回之间已在乌祎身上留下数道伤痕,奈何却对其造成不了致命伤势。 虽然两人实力相仿,但此时的乌祎却根本不将其放在眼里,开口说道“这些年我往返窑都购得了大量的灵药宝液,胎骨已蕴养完善离打通窍xue只有一步之遥,你天姿虽好,但现在拿什么跟我斗!” 乌祎抬手打出一道空掌,无形的掌印快速逼压影子,无奈他只得隔空相对一掌,不料对方劲势更胜一筹,轰散了他的掌印! 嘭! 一道激烈的碰撞声骤然响起,四散的尘埃中飞射出一道人影,摔落在地,溅起碎石无数。 是影子,他败了! …… 此时,云生正潜藏在一座被大火烧塌的房屋内,静静的看着眼前的一幕,房内的焰火疯狂灼烧,但却到不了他周身三尺之地。 他在犹豫该不该出手,刚刚他们的对话他都听在心里,这乌祎间接害死云姨,他断然不会放过,那记忆中的小少爷,早已变得残忍,暴虐。虽然他是云姨的子嗣,但让他出手相救,他的内心是十分抵触的,念及于此索性再观望观望。 …… 外场已经彻底被火势包围,场中的镇民却依旧心神涣散,死亡将近! “少爷,你快走,我挡住他。”影子沉声说道,即使身受重伤,依旧抽身向前袭向乌祎。 青年看着影子,一言不发,只是摸了摸怀中小妹的脸蛋,眼眸中留有一丝不舍。 “我真看不懂你,你跟他的主仆情分也就靠一张纸连着,当初你被贩卖在黑网,是我将你买回来的,是我许你护卫十年便还你自由身,现在你为了他却连自己命都不要了,你比方才那几人还要愚不可及!”乌祎轻声讥讽。 影子面对乌祎,即使身负伤势,腰杆也立的笔直。对于乌祎的讥讽,他只淡淡说道“当初少爷与我定了个协议,他让我出手杀你,那时我百般不解,只当他是真的疯癫了。不曾想,真正疯了的是你才对!” “乌祎!你设计害死自己夫人罔顾人伦,此为当诛!你为夺其道痕欲要杀害子女,此为当斩!为保自家性命献祭全镇八百口人,此为当杀!” “即便你今日侥幸逃得一命,他日也必定伏尸十地!” 影子像是化作扑火的飞蛾,径直向乌祎冲去,周身破绽百出。 “你天姿绝佳,不过二十有余未有灵药宝液相助已是临近通窍。而我呢?年近半百却还是徒留原地,兜兜转转靠着半生的积蓄购得药液,才胜你一筹,凭什么!我苦耕不辍不比他人少之分毫,收获却不及十之一二。若是所谓的天道酬勤便是这般结果,那也怪不得我夺田占舍!修者命冲殇格,自古短寿促命即便如此我依旧万死不悔,终有一天我要登上天穹,俯瞰凡间岁月山河。在此之前,挡山石也好,拦路虎也罢,通通都要剿除!”疯魔般的话语震慑十方,乌祎的眼眸却愈发清澈明亮。
要取得成功就需要舍弃某些东西,闲余时间、积累的钱财、与人情爱、乃至于更多。 去芜存菁方能明心见性! 只不过他摒弃的是自身所有,他的挚爱,他的骨rou,他的一生。自见本性,摒除杂念只为此生成仙得道! “就算将来我会伏尸十地,你也看不到那一天!”说罢,一拳轰向影子,势大力沉的一击直接将其整个身躯贯穿! 随着乌祎的收手,影子的身躯向下倒去,临死前喃喃道“或许,疯了的是这个世道吧!”眼中的光芒渐渐消散。 “碍事的人都解决了,儿啊!助为父登顶仙途的基石,这是你唯一的用处。 “哦?是吗?” 一道话语在他背后响起,接着他整个人就横飞了出去,待他稳定身形,方才看清出手的正是自家孩儿。 一丝鲜血从嘴角流出,他被伤了! “不可能,我从未授予你修行之法,不过是一介凡人,你怎可伤得了我!” “乌祎,你只知道天生道痕者乃世间无双,未来必会登顶仙途,可你又怎知晓,道痕能够自行温养道胎,即使我从未修行,没有灵药宝液辅助,境界也会缓缓突破,这才是道痕者横压九天十地的根本所在!” “我们之间的恩怨就此了结吧!” 青年身形不断瞬移,一息之间便已欺身而至,拳脚不断打向乌祎,凌厉的攻势如雨点般轰击在对方身上。 换作之前或许他还能抵挡,但青年蓄谋已久的一击又岂会那么简单,他的五脏六腑尚且不论,光是道胎上的一丝裂痕就足以致命,若不及时修补遭此以往道胎破碎,他也就废了! “数年之前我就渴望这一天的到来,今日你就授首于此,也不枉我们父子一场!” 乌祎拼死反抗,不肯束手待毙,但事情又怎会如他所愿。 青年手腕上的血痕散发红光,只见镇民的身上不断涌现血气,开始向着青年汇聚,随着血液被不断抽离,镇民的rou体开始干枯,四肢变得僵硬很快便成为了一具具干尸,其中不乏尚在襁褓中的婴孩。手段毒辣,可见一斑! 本就支撑不住的乌祎,在青年吸收了八百血气下,生命已如枯枝败叶随着时间的飘落归于尘土。 “不!我才是道痕的归属,我本该荣登九天,横压十地,怎会轻易归寄于此,我不甘!” “啊!” 一声怒吼过后,此地只空留一具尸首。 他又何曾想过,倘若那日他未被群仙空灵出尘的身姿勾动了凡心,起了贪念欲谋夺自己子嗣的造化,又怎会落得此般下场! 今日父子久别重逢本该是父慈子孝的一幕,却造成满地尸横遍野。 观其一生可悲可叹,有道是—— 修行路,难自负,多是奔波与劳碌。莫问今夕是何年,只明天上此宫阙。半生累,半生苦,半生耕耘还吃土。秋去春来身将至,五十白头几多愁… 青年环顾四周,火已蔓延至中心,远处的巨獒驮着女童向他奔来。 他摸了摸巨獒的鬃毛,轻声说道“这几年逢场作戏苦了你了,待我转嫁了道痕你就带情儿去寻得一户人家,好好护着她,若是可以就让她当个普通人家的女子。” 那巨獒好像极通人性,俯下头颅蹭了蹭青年,便趴倒在地。 青年周身汇集的血气开始涌动并逐渐凝实,转换成一颗血丹,将血丹喂在女童嘴里,却见其一副被呛到的痛苦神色,这凶残暴虐的男人脸上第一次出现了一抹慈爱。 女童神色痛苦,就快要从睡梦中醒来,之前战况激烈,声势浩大都未惊醒女童,是源于他提前为其喝下安眠的药汤,现在药效应是要过了。 他赶忙从怀中取出一把泛光的寒刃,对着手腕上的两道血痕径直割了下去,顿时血流不止,他将血口对着女童,随着血液的流入那颗血丹消散在女童口中,而随着血液的流失,他手腕上的道痕愈加暗淡,与之相对的小女童的手腕上出现了两道血痕。 青年脸色变得苍白,额头上出现汗珠,随着转嫁的结束他无力的瘫坐在地,他大限将至! 咻! 一道瘦弱的身影从火光中飞出。不是云生还是何人! 云生乘其濒危之际,方才出手,此时青年已然放松戒备,突如其来的一击就要将其斩杀! 可惜… 一道血色屏障骤然升起,挡下了云生的致命一击。 “终于舍得出来了?” “你是怎知我藏于此地的?”云生不解道。 “道痕天生就对道胎有着极强的感知,你虽隐蔽了身形,但道胎散发的微弱气息却是蒙蔽不了的。” “寻常修者即使能压制也不能完全遮蔽,也不知是我方才大战耗费了太多心神,还是你本身的缘故,我近乎感知不到你道胎所散发的气息。” “但你也太过谨慎,我都这般模样了,你方才肯现身动手。”青年有气无力的调侃道。 “我若不谨慎,你爹的下场就是我的前车之鉴。只是你既知我还在场,怎会轻易转嫁道痕。你就不怕我乘机谋夺?” “别人或许会,但独独你云生却万万不会行此事!” 云生暗自一惊,刚想开口问道青年却抢先说道“这是娘亲曾告知我的,只不过让我没想到的,士别三日,真当刮目相看啊,看来你在那月谷下应当别有一番际遇!” “我时限将至,你既来此地,正好也了却一番因缘,带情儿离去,为她寻一户人家,你与我娘的情义也就此两清。” 他像是回光返照一般,也不知哪来的气力爬向了巨獒,抬手想最后摸摸小妹柔嫩的脸颊,一边说道“我好累,再也走不动了,影子说的仙途我果然还是不懂啊!为了成仙得道就能弑儿杀妻,这样的路不走也罢。” “为了报仇,我迷失本性,双手沾染无数冤魂,祭杀了全镇民众,就让这场火将我焚烧殆尽,来世切莫再有…道痕加身。” 话音刚落不知名青年魂归天外,巨獒趴卧在旁,即使滔天焰火将要包裹全身却也不愿离去。 云生从巨獒背上接过女童,他的双眸被周身的火光映衬得炯炯有神。 丰都十二交予他的瓷瓶,让他夺得人心血,他还一丝未取,但这女童吸取了海量的精血,交由丰都十二,想必那是绰绰有余。 换作是其他人他自然狠的下心,但她是云姨在这世间仅存的血脉,如此恩将仇报,扪心自问他真真的下的去手吗? 但一想到,若仙姐的安危还得靠他争取,他一时感到迷茫不知所措,这时脑海中又浮现出丰都十二对他说的话语。 “生命本就在于交换。” 那不知名青年为了让自己小妹活下去,杀了他爹,祭杀了八百多口人,不就是拿别人命换的吗? 而他只是将女童交由丰都十二换取若仙一命,相对于青年所作所为,他的负罪感很小。 如何取舍就在他一念之间,很多时候人们面临抉择都要做出取舍,却往往总是犹豫徘徊。 他看向青年怀中的寒刃,心中涌现出了异样的想法。 …… 当第二天的黎明到来,如果从上空俯瞰整个梧桐镇,就会看到灰烟袅袅,一场大火焚尽了整个小镇,除了尘埃,就只剩下满地被烧焦的尸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