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如尘而生
“你的意思是说，亡魂引一术并非残本，而是全本，剩余部分在某个术士手中？”萧毅眼瞳中流露出志在必得的神光。 “不敢百分百保证，但也有八成把握。” “何以见得？” “直觉……废土这片地域，哪个不是玩空心思坑人以壮自身？”李兰儿介绍亡魂引残卷由来时本已不再黏着萧毅，此时又跟发现宝藏般一把薅住他胳膊，笃定并催促道，“杀千……主人，你是不是掌握了修炼亡魂引的窍门，别妄想骗我，我可没你好骗！” “是……也不是……” “什么意思嘛？哄鬼呐！”李兰儿内心双重思维交错，一方面她觉得萧毅似乎触及了亡魂引的奥秘，另一方面又觉得这太过匪夷所思。 “我没感觉有何窍门，就是勉强尝试了一番，便引动了亡魂。” “当真？” “我所修功法乃至阳之术，对亡魂天生排斥，所以借助了你的阴性体质，也导致你形容枯槁。” “你骗人……你再演示一次我看看……”李兰儿开始耍心机，用起了欲擒故纵之法。 萧毅也不点破，他本就将李兰儿当成了自己的传人，虽无师徒名分，却有师徒之实，且被他寄予厚望。 按照修习亡魂引的要求，李兰儿是女人，阴性体制，天生与此术契合，若能从他演示中获得灵感，对她有益无害。 她已经偷学逍遥诀并修炼出一缕法力，当可抵御萧毅召唤亡魂时阴寒之力的侵袭，不致对身体造成损害。 于是，二人又回到了当初召唤亡魂的位置，紧挨着盘膝而坐，方便萧毅借助李兰儿之力。 萧毅开始念念有词，水雾升起，将二人笼罩在内。 龟裂大地如潜藏了数不尽的白色斑点，以二人为标杆向四周弥散，只几个眨眼间便覆盖了附近丈许方圆。 李兰儿只觉彻骨阴寒袭来，让她不自禁打了个寒颤。 “还不运功抵御，更待何时？”萧毅喝。 李兰儿心神一凛，运转逍遥诀，一股暖气从丹田升起，从奇经八脉游走，不适之感一扫而空，同时又有一丝丝几不可查的温和冰凉之气从她身体透出，以她和萧毅接触的肩部为媒介，传导至他全身。 此时，萧毅念咒之语越来越大，手掌两分，敬天尊地，再掐指一弹，所指之处泥土一阵虚晃，好似有异物正冲破桎梏朝该处涌现。 在李兰儿瞠目结舌中，她看见那处地面冉冉升起一颗拳大白色光团，一闪一闪，如萤火闪烁。 随着光团显现，如在吸取能量，李兰儿体温以极快速度流失，哪怕她竭力运转逍遥诀，也只能稍稍延缓。 她就像寒冬腊月时被搁置在冰面上的鱼，身体趋于僵硬，肌肤之上的光彩逐渐褪去。 萧毅试图抓住这稍纵即逝的机会，掐指赋诀，指挥亡魂向自己靠近。 亡魂有所感应，但也只朝他所在方向移动了半尺，就不再动弹了。 “镇魂幡……没有镇魂幡，亡魂无所依附……”萧毅内心暗道，见事不可为，就此停止运转功法，亡魂随即没入土中。 李兰儿身体一松，面色苍白，几近萎靡在地。 “不可休息，按照我之前传授的祛除阴邪入体之法，赶紧运功！”萧毅提醒。 李兰儿心神显然不在她自己身上，她眼巴巴瞅着萧毅，露出极度震撼之色，有气无力的说道：“你还说你不是天选之子，你否认不了的。” 萧毅冷哼一声，道：“哦？这区区引魂之法就让你如此肯定了？” “我虽和虫王门门主李愚、青龙会会长白浑只数面之缘，但也知晓二人是人中龙凤，功法神通深不可测，二人尚且对亡魂引不得其门而入，这又岂是一套可轻易施展的术法，可如此艰涩难名的术法你随随便便就掌握了，若非梵天恩赐，实在解释不通。” “你还记得地牢中那三名逼我炼剑的道人吗，他们说梵天令不可能出现在废土，我能施展此术，或许是我所修功法的缘故，且借助了你的体质。” “三人是什么来头？” “我不知，可三人的见识绝对在你所言二人之上。” “你不认识他们，他们又为何找你炼剑？”李兰儿对来无影去无踪的白面道人等三人很好奇，现在逮着机会便揪住不放了。 她对这三人如此敏感是有原因的，以她这么多年的江湖经历，这片地域有名的势力和术士她不一定都见过，但至少风闻过，可这三人完全无迹可寻。 “原因……我也只是猜测，究竟如何，我也想知道……”萧毅叹息。 李兰儿原以为萧毅在撒谎，见他这副迷惘的样子，不免诧异，想了想，忽道：“等等……他们说梵天令不可能出现在废土……他们何以如此肯定？难道他们来自废土之外？” 萧毅虎躯一震，道：“原来如此……你知道废土之外是哪？” 几乎是异口同声，李兰儿同样问道：“废土之外是哪？” 是啊，废土之外是哪？萧毅没有听自己师尊说起过，也没有任何关于废土之外的记忆。 李兰儿见闻广博，此时也像个瞎子聋子，第一次觉察到废土之外这个概念。 古老相传，头顶是梵天，梵天之下是废土，人们如地鼠般世世代代生活在废土中一个接连一个的沟里，这些沟有各式各样的名字。 萧毅也好，李兰儿也罢，所认识的所有人都认为世界就是这个样子的。 可今日之思，破除了固有的观念，让二人头一次毫无异心站在同一个起点，探究这个世界的异常。 “既然有废土之外，为什么我们从没听说过？” “因为我们每个人生活的地域都太狭小了，如画地为牢，以为自己所走过的路就是世界的全部。” “不对，就算我们二人认识不到这一点，但那些游方术士走过无数地方，为何在此之前从未有人说起过废土之外？” “你的意思是，有人刻意掩盖了这个世界的真相？” “也有可能那些游方术士压根就找不到通往废土之外的路，兜兜转转，走再多地方也和我们一般，两眼一抹黑……” 萧毅和李兰儿你一言我一句的说着，都觉得触摸到了某种意味难明的东西，但二者的感觉不同。 李兰儿是无比惊讶，废土之外是一个很简单的词汇，可这个概念是被谁掩盖了？是刻意的还是无意的？ 萧毅内心悲悯，他原以为那张看不见的网只针对自己和练习了逍遥诀的人，原来还包括废土中每一个生灵。从某种程度而言，千千万万生活在此的人比萧毅更可怜，因为他还会被废土之外的人惦记，而千千万万的人终其一生都不知晓自己为何生活在这里，如尘而生，如尘而灭。 “好了，别胡思乱想了，你运功恢复身体，我出去会一会朋友！”萧毅说完，霍然站起，朝联通垂佑沟外的树林走去，密密麻麻的林木之中，有鸟受惊而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