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家乡的味道
黑暗之门二十七年，灰熊丘陵，琥珀松木营地 经过了一夜的修整，月溪旅士兵们这几日经历了长途跋涉早已疲惫不堪的身体终于得以恢复了些许元气，他们一直紧绷的神经也终于得到了适当且及时的缓解。如今，精神抖擞的“西部荒野子弟兵们”已经准备踏上新的征程。 整个琥珀松木营地尽是一派忙碌的景象，士兵们有条不紊又配合娴熟地进行着自己手中的工作。他们中有的人才刚刚浇灭残存的篝火和着手拆除帐篷，有的则已经开始了军械的清点和物资的搬运工作。 如果一切顺利，在正午时分他们便可以完成所有的准备工作并只等他们的最高指挥官格里安·斯托曼的一声令下了。 “你说什么？！” 然而这时，营地的指挥所内却传来了一声极其刺耳的“不和谐”的咆哮声，士兵们一下子便认出了那正是他们的最高指挥官的声音。士兵们不由得顿了顿手中的工作，他们纷纷面面相觑并将目光投向了声音传来的方向——琥珀松木营地指挥所。 “哎，又吵起来了吗？”，一位年纪稍长的军官装束的男子无奈地耸了耸肩，他一边熟练地收拾着自己的装备一边又“习以为常”似的自言自语道。 “你是说你已经启用了《冒险者法案》的征召条款？”，指挥所内月溪旅的最高指挥官格里安·斯托曼双手扶案，一双圆睁的眼睛用难以置信的眼神直直地盯着此时正坐在桌对面的丽丝，他大声地质问道。 “怎么？我还以为你会感到高兴呢！”，丽丝有些不解且“随意”地回答道，她的语气和态度像极了一位少不经事的孩子在搪塞和敷衍正准备对她进行连篇累牍地说教的长辈时才会表露出的那种样子。 事实上，此时她的注意力显然没有集中在格里安·斯托曼身上。她无比欣喜且期待地盯着刚刚才摆到她身前桌面上的正冒着腾腾热气的早餐。虽然食物还都被餐盘盖给盖着，但是单凭气味她便早已经辨认出了里面的食物。 “是杂味炖rou、燕麦烤面包配暴风城奶酪还有秋葵沙拉？”，丽丝直接便报出了菜名，她有些惊喜地看着格里安·斯托曼说道，“我之前还在担心你们的补给，看来是我想多了。没想到你们居然把萨丁的厨房搬到这儿来了？”。 “会这两下子的又不是只有她一个！”，格里安·斯托曼似乎对丽丝第一时间想到的是“萨丁”而有些意见，他用略带嫌弃的语气说道，“好在这里的自然条件还不算太恶劣，我们能够获得足够的野生动物作为我们的食物补给，所以……”。 格里安·斯托曼刚刚把话说了一半却突然停了下来，他显然是意识到了自己被丽丝给“有意”地带偏了话题。 “你在听我说话吗？”，他重重地敲了敲桌面并再次问道，但是他的语气却明显温柔了不少。 格里安·斯托曼本想继续往下说，可是当他看到丽丝端起了她自己刚刚盛好的rou汤并心满意足地将它一饮而尽，然后又将两瓣中间夹了一片暴风城奶酪的燕麦烤面包送进嘴里并津津有味地咀嚼起来时，他却突然感觉到一股温馨的暖流正在自己的内心舒缓地环绕。 就在这一刻，他突然感到自己仿佛回到了许多年以前，回到了自己还在月溪镇担任治安官时的遥远岁月。 他仿佛看到了自己的长官治安队长怀斯·杰克曼乐呵呵地抱着他才刚学会叫“爷爷”的孙女从门外走进来并自豪且怜爱地向所有人挨个介绍他的“掌上明珠”。 他仿佛看到了治安队员们纷纷热情地围拢上去迎接这位惹人“疼”的小天使，其中的一位便是年轻时的他自己。 他仿佛看到了年幼的丽丝第一次吃到自己喂给她的一小块燕麦面包时脸上显露出的难吃和嫌弃的表情，以及围观众人爽朗的哄笑声。 回想起往事，格里安·斯托曼的内心不免多了些许的触动和感伤，这时他才意识到自己已经很多年没有看到丽丝在自己的面前吃东西了。 看到丽丝如此“自然随性”地在自己的面前大快朵颐，他也逐渐明白了这是丽丝已经将自己视作至亲般的亲近之人的最直白表现。 “想必这里也是这世上少数几个能让你彻底放下架子只做自己的地方了吧？”，格里安·斯托曼在自己的内心默念道，他为丽丝对自己的信任而感到由衷的高兴同时却也为她的艰辛与劳累而深感痛心。 “能在远离家乡的地方吃到这么地道的西部荒野美食想必这也不失为是一种幸运吧？”，看着已经空空如也的餐盘，丽丝一边伸着懒腰一边意犹未尽地说道。 “格里安？”，见格里安·斯托曼没有回应而是在独自默默地发呆，丽丝有些好奇地问道，“你没事吧？”。 “啊，没什么，只是这人一上了年纪就总会想起过去的事”，格里安·斯托曼从回忆中回到了现实，他苦笑并自嘲着自我打趣道。 说着，他坐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并端起了自己那碗喝了一半已经有点微凉的杂味炖rou汤并浅浅地喝了一口。 见格里安·斯托曼的情绪已经平缓了下来，丽丝觉得他们可以继续往下探讨关于《冒险者法案》的话题了，而这也正是她此行的另一个重要的目的。 “我只是想给你多找来一些帮手”，丽丝重新将她的注意力聚焦回了格里安·斯托曼的身上，她一如往常的微笑着平静地说道。 “是帮手还是累赘还未可知呢！”，格里安·斯托曼享用着自己的那份早餐，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心事重重地说道，“现在《冒险者法案》就是一个烫手的山芋，冒险者已经成为了联盟治下尾大不掉的势力，我担心的是你和他们走得太近最终会对你自己产生不利！”。 “所以，这就是你对《冒险者法案》的真实态度吗？”，听到格里安·斯托曼的话丽丝似乎有些感到意外，她继续追问道，“我没记错的话，当年你可是投了赞成票的”。 “如果单就《冒险者法案》本身而言，和当年投票时一样，我还是赞成的。它具有符合当时社会实际情况与特征的正当性与必要性”，格里安·斯托曼一边享用着自己的早餐一边款款而谈地回复道。 言语间，他不禁回想起了七年前回到暴风城时的场景一阵辛酸在他的心中不断地荡漾。 离开暴风城时与其同行的尽是举家逃难的难民，回到暴风城时亦如是。他的内心不免一阵唏嘘，他感到自己仿佛只是经过了一场可悲的轮回又重新回到了原点。 “你明白我的意思吗？”，格里安·斯托曼看了丽丝一眼问道，他明白丽丝是想要帮助自己的，但是他也必须要让她明白其中的利害以免她自己日后反受其害。 “因为资源！”，丽丝直截了当地回复道，“当时的暴风城没有足够的资源来消化规模如此庞大的难民潮”。 “不错！黑暗之门开启后的第四年暴风城沦陷，王国积累了千年的财富被劫掠一空。暴风城光复之后面对百废待兴的王国和满目疮痍的废墟，是北方王国特别是洛丹伦王国的支持，暴风城才得以重建。事实上直到北方出事的七年前，暴风王国也才勉强实现了自给自足”，格里安·斯托曼慢慢地点了点头并拿起了一个燕麦面包继续说道：“抛开孤悬海外的库尔提拉斯以及闭关锁国的吉尔尼斯不论，暴风王国事实上需要消化来自洛丹伦、奥特兰克、达拉然还有斯托姆加德四国的难民。可是要知道，当年北方可是以六国之力才勉强消化了北逃的暴风王国难民”。 说着，格里安·斯托曼将手中的面包撕成了五份放在了盘子里。 “当年的六份面包要多匀出一份尚且如此困难，如今一份却要分成五份”，丽丝顺着格里安·斯托曼的思路往下说道。 她似乎也回忆起了当时暴风城的艰难局面：挤满了难民的广场、街道还有阴暗小巷，不断上升的治安事件以及暴风王国的囊中羞涩和无可奈何。 “当时真是比登天还难啊！”，丽丝不由得感慨道。 “奥妮克希亚对暴风王国的荼毒深重而丑恶，她犯下的滔天罪行罄竹难书！如今再回头来看，《冒险者法案》从这些年的实际cao作上也确实暴露出了足够多的问题”，格里安·斯托曼再次缓缓地点了点头并继续道，“不过，单从效果上看，《冒险者法案》把资源的消耗者转变为了资源的生产者，它的推出也确实极大程度上缓解了暴风城的‘难民危机’，稳定了暴风王国的社会秩序”。 “如果你的话让暴风城的某些人听到，想必他们一定会把你送上军事法庭吧？要知道现在暴风城内的舆论可是视《冒险者法案》为洪水猛兽，唯恐避之不及呢”，听到格里安·斯托曼的话，丽丝已经基本明白他关于《冒险者法案》的基本立场了，她心中吊着的石头似乎已经落下了一大截，但是她还是故作调侃地试探性地说道，“毕竟你还有你的月溪旅，或者说你们的前身——西部荒野人民军——事实上就是《冒险者法案》的直接受益者。当年迪菲亚兄弟会能够被成功剿灭也离不开冒险者们的大力相助吧？”。 “可是西部荒野真的迎来和平与安定了吗？”，格里安·斯托曼有些冷漠地反问道，“为了剿灭迪菲亚兄弟会，我们付出了惨痛的代价和巨大的牺牲。我本以为西部荒野就此便能迎来和平稳定的新时代，可是事实上西部荒野的治安状况非但没有改善反而随着更多冒险者与难民的不断涌入而更加混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