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零五十四章 为了祖国
被三面怪包裹的混元体劫掠者好像五花大绑的囚徒，根本没有办法抓紧周围设施以固定自己的身体，不被狂泄而出的气流抽走。混元体毁灭者发出不甘的吼叫，可是因为气压差影响，空气快速流逝，没有任何声音发出，仿佛一幕哑剧。 它的左手吸附在飞艇上方机翼，右手制造的引力囚牢死死困住混元体劫掠者，试图挽回搭档的生命，不至于被下面的魔兽吞噬。对于人类而言，它们是不折不扣的魔兽，可是对于黑暗深邃的宇宙空间，却渺小的就像恒河的一粒细沙。 那些从远方飞来的杂物用力敲打着飞艇，一具星盟海军士兵的尸体撞在混元体劫掠者后背，反弹至v型机翼，然后一路翻滚，落入缝隙的黑暗中。 死人过后是活人，深潜者舰队旗下海军陆战队员与星盟海军士兵拼命抓住身边任何可以固定身体的东西，然而随着裂口越来越大，沉重的杂物倒飞而出，有些砸中人体，不可避免地造成撞击，一个个活人伴随通讯频段刺耳的尖叫，随同那些被气流卷起的杂物，由缝隙穿过，越去越远，响彻通讯频段的惨叫也渐渐敛没。 当一名星盟海军士兵支持不住，被恐怖吸力拉扯着撞在飞艇上方甲板，一路翻滚飞过混元体毁灭者所在位置，原本飘荡在半空的能量光带变成一道银丝，一荡一裹间，卷起那个已经昏迷过去的星盟海军士兵。 混元体毁灭者可以救下一名星盟海军士兵，却救不下所有人。先后有人从后面掠过，有的打在快速开合的停机坪上，倏然远去，没入下方无边黑暗。有的撞在飞艇表面装甲，昏死过去，然后滚落边沿，被看不见的魔兽吞噬，依旧难逃死亡结局。 “啊……救命……救命……”星盟海军士兵的通讯频段弥漫着对死亡的排斥，对黑暗的畏惧。而深潜者舰队旗下海军陆战队的通讯频段相比而言要沉默的多，只是有一些人在问为什么，为什么掌握这艘遗迹战舰的人选择抛弃他们。当然，他们不知道在6大人眼睛里，蒙亚帝国什么的，柯尔克拉夫一世什么的，对于深渊骑士没有任何意义。 那些由二层落下的小型升降平台上的星盟海军士兵试图升起平台，可是留给他们的时间根本不够离开一层空间，外泄的气流把他们从半空扯下，重重撞在下面的各种设施上，有的还没有被黑暗吞噬，便已经死在强大的冲击力下。 阿努比斯军团的士兵同样在恐怖吸力的作用下，像被狂风卷起的石块，在不平坦的地面翻滚、拖行，最终投入那片越来越大的黑暗巨口中。 只有硕果仅存的两名精英单位依靠胡狼神动力装甲射出的长索，将身体固定在一些巨大的工程设备上，似风暴中剧烈晃动的布条，随着向外逸散的气流上下飘荡。而拥有9条触腕的三面怪表现的最轻松，只需张开身体，紧紧包裹住身边的可攀附物，便足够了。 唐方放出的众多幻象与里面潜伏的黑暗圣堂武士与幽魂同样没有抵挡住来自裂缝的引力风暴，落在众多士兵身后，被那道黑暗吞噬。 混元体毁灭者非常强大，可是终究无法抵御自然之力，伴随牢牢吸附的飞艇，由完全张开的停机坪中间裂谷飞出，化为子空间隧道快速远去的小亮点。 这场变故对于机库一层空间而言无异于浩劫。除去1名阿努比斯军团精英士兵，几台在混元体劫掠者手下幸存的三面怪，刚才处于激斗中的所有活物都被抛入外面的冰冷虚空。 身着动力装甲的士兵可以在宇宙虚空存活一段不短的时间，可是子空间隧道的性质很特殊，外面狂暴的能量流足以在短时间把他们撕成碎片。 如果是在太空环境，唐方还可以出动特别行动运输船与神族运输船配合侦测器执行救援任务，但是在遗迹战舰进入子空间隧道后，便没了救援可能。 黑6、黑5那些人突如其来的举动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侦测器察觉机库下方缓冲区出现异常反应时，他明白了深渊骑士的心思，却没有能力阻止黑6开放机库，只能趁着回廊大门没有关闭前救出阶梯前面的道尔顿伊夫林。至于晨风号的军士长，其他的海军陆战队员与一心守护国家财产的安保人员，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成为机库浩劫下的牺牲品，最终消失在子空间，连尸体都没有留下。 他没有想到深渊骑士这么狠，不在乎蒙亚海军士兵的生命也就罢了，连自家精英单位都可以抛弃。这算什么骑士，根本就是一群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暴徒。 望着玻璃墙外面空荡荡的机库，所有飞艇已经随同那些士兵消失不见，超过200米长的一层空间显得格外荒凉，空气已经泄露多半，来自开口的吸力渐渐变小，那几台三面怪兀自把身体牢牢附着在机械设备上，唯一幸存下来的阿努比斯军团精英士兵趴在地上一动不动，难以分辨是死是活。 他慢慢想通黑5等人为什么这么做，自己利用星轨指挥中心入侵回廊控制单元，拖延阿努比斯军团关门打狗计划一事告诉黑6自己没有涉足机库战场，而是躲在回廊区域接应道尔顿伊夫林等人。而混元体劫掠者、混元体毁灭者、还有那些隐身特工已经成为他身边唯一能够调遣的兵力，因为泽拉图被三面怪集群与阿努比斯军团精英士兵缠住，一时片刻根本抽不出手，如今遗迹战舰遁入子空间隧道，远离冈比斯恒星系统，他无法继续传送兵力。所以，只要清空机库一层空间所有战斗单位，他便成了孤家寡人。 那时节，不……应该说这时节，黑5与黑9再来一次斩首行动，他拿什么去挡？退一步来讲，就算他有潮汐女神防身，不跟黑5、黑9两人正面为敌，选择回到原来舱室与泽拉图回合，只剩下一头混元体劫掠者与一头混元体毁灭者，绝不可能战胜黑7带领的阿努比斯军团主力部队。可以说，这次清场行动，对他的实力是一次沉重打击，可控兵力最少降低50%，用腰斩形容亦不为过。 黑5、黑9那些人一看没有办法在这里干掉他，而且拖延时间的目的也达到了，索性来一个绝户计，敌人友军一锅端，为接下来的行动制造大好形势。 一环套一环，真的是很聪明，很随机应变，不愧为能够在龙语者眼皮子底下存在的黑暗势力。从借最高安理会、第三委员会这两把刀攻击迪拉尔恒星系统，吸引龙语者的注意力，到联合柯尔克拉夫一世的深潜者舰队打击星盟，同时寻找干掉自己的机会，再到今天的所作所为。他真的很佩服黑7，在黑3奇袭晨星号的行动失败后，作为阿努比斯军团的指挥者，虚怀若谷地接受了教训，不再小觑他，而是当成一个劲敌对待。 只可惜……哪怕有蒙亚帝国提供的详细情报与资料，他们也想不到看似已经没有退路的自己乃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乐意接受遗迹战舰飞往冥府级航母这一结果。而那些被6大人用计干掉的战斗单位，他完全可以花费一些水晶与瓦斯再召唤会现实，只不过他不会那么做……起码在遗迹战舰抵达目的地，见到黑7前不会那么做。 格里泽尔的仇要报，晨风号所属海军陆战队员与海军工程学院安保士兵的仇也要报，他会把深渊骑士欠的债，一点不落地讨回来。 他望着玻璃窗对面的空旷房间，使劲咬了咬牙。那些士兵相信他会救他们出去，赢得针对深潜者舰队讨伐战的胜利，可是他没有达成他们的期望，无力拯救他们的生命。他为此感到内疚，有些失落……尽管军士长那些人是星盟海军一员，不是他的手下，而且保护星盟国家财产是他们的使命，他没有必要因为那些人的死亡给自己背上沉重的枷锁。 或许……正是因为一个个像格里泽尔那样的人的存在，让他对星盟有越来越强烈的认同感。比如中村美惠，比如特里费迪南德，比如道尔顿伊夫林…… 想到这里，他准备回过头去看看一直默不作声的中将先生，说些安慰的话，相信军士长等人的死，对道尔顿伊夫林的打击一定非常大。 便在这时，他感到后背有些凉，好像有寒风侵入恶劣环境防护服。 这股寒风很快变成锥心刺骨的疼痛，然后他看见带着血的刀刃从胸口穿过……不是寒风袭体，是一把高周波匕首划破恶劣环境防护服，扎透了他的身体，鲜血顺着刀锋淌下，落在冰凉的地面，很快没了温度。 他回头的时候，那把匕首跟着从身体里面出去，更多的血涌了出来，在地面汇成一片血泊，看起来有些刺眼，有些恐怖。伤口离心脏只有一点距离，这是他来到眼下世界后受的最沉重的打击，比当初在娜美星遭遇狙击手时还严重。 “为什么？”他没有用太多时间去记住自己血液的颜色，抬起头，看着道尔顿伊夫林。 那把染血的高周波匕首落在地上，血迹涂画了干净的地板。 他开始以为这都是幻觉，自己全力救出的老朋友，怎么可能会恩将仇报，一刀刺穿他的胸口。直到看见血液涌出，伤口的疼痛刺击神经，损害检测设备弹出警报图标，他不得不正视眼前的一切，却依旧不认为中将先生会害自己，认为眼前这个人或许已经不是道尔顿伊夫林，毕竟他现在正同阿努比斯军团作战，自己拥有可以控制人类思想的感染者，还有拟态雏虫这种生物利器，上帝武装也有克隆人技术，难保深渊骑士不会有类似的本领。 然而那个有些颤抖的声音打断了所有的幻想与期望。“我……必须这么做。” 一层机库原本打开的停机坪正在慢慢合拢，缓冲舱早已闭锁，可怕的吸力风暴消失不见，那名硕果仅存的阿努比斯军团精英士兵从地上爬起来，正透过玻璃窗望着这边一幕，就像在看风景。 回廊另一头传来稍微驳杂的脚步声，身着守墓人级战甲的黑5与黑9带着2名阿努比斯军团士兵走过来，在道尔顿身后站定。黑5看着被自己鲜血侵染的他，用有些激动的声音说了一句：“很好。” 如果说道尔顿伊夫林的回答打破他的幻想，那么黑5的话便令他陷入绝望。 “为什么要这么做？”他重复刚才那个问题，声音有些微弱，语气更加苍白。 道尔顿伊夫林没有去看黑5与黑9的脸。当然，有面具遮蔽，他也没可能看到后面的颜色，知晓2名深渊骑士是在激动微笑，还是一脸平静。 “我……必须这么做。”一样的回答，不过顿了一顿，又再后面加上四个字，“为了祖国。” “为了祖国？”他说他为了祖国，这么对待自己为了星盟。 唐方忽然觉得这是天底下最好笑的一个笑话，而自己则成了笑话里面最好笑的人。好笑到让人心塞，好笑到让人流泪。 道尔顿伊夫林说是为了星盟才要杀死自己……换句话说，只有自己死去，才会有利于国家，有利于国人。 他用微微颤抖的手捂住胸口那个大洞，但这根本无法阻止鲜血外流。 颤抖的何止声音与双手，还有他的心脏。虽说他跟亚当政府做了很多交易，对于星盟海军的帮助谈不上无私奉献，可是从他冒着天空淋下的雨滴，驾车驶入格林尼治市南郊一片山林，停在一座有整齐草坪与小花圃的庭院，在那栋有些年头的房子里与一个老人把酒长谈，说了许多心里话。自那以后，在接下来的一系列战斗行动中，他是真的真的在用心做事，真的真的想要帮助这个日渐喜欢与认可的祖国，拼尽全力保护那些可爱可敬的年轻士兵，仇恨为星盟人民带来巨大痛苦与灾难的深潜者舰队，以及英格丽亚历山大、拜仁托雷斯那样的帮凶，为了能够歼灭深潜者舰队，不惜让艾格斯台特曼去做诱饵。 可是呢，这样的他，对于道尔顿伊夫林来讲，却是必须除掉的人……为了祖国利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