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韩家姐弟二人的老家，是一个不算太小的平房院落，整个小院虽然处处可见岁月的痕迹，但却被打理得井井有条，让人一看就有一种干净利落的感觉。 此时，一位慈眉善目的中年妇女正低着头，站在门后专心致志地打扫着院子。 而拎着大包小裹进门来的韩之澜一看到眼前这位在干活，立马就放下了拎着的东西，接过了她手里的扫帚，半是关心半是埋怨地开口说道： “哎哟！崔姨，您怎么还在这儿站着呢。不是说了我们今天一早就到，让您直接回家跟女儿过中秋去就行了嘛。您怎么还没走啊？” 眼前被称作“崔姨”的这位，其实并不是韩家的亲戚，而是姐弟二人专门请来照顾奶奶的保姆。 可经过这么多年的相处，韩家姐弟二人早就和崔姨建立了深厚的感情，所以说她是韩志旼和韩之澜的家人倒也没错。而看到韩之澜一进门就开始闹腾，崔姨笑着摆了摆手道： “横竖也不耽误多少时间，奶奶身边总不能没人吧。所以我就寻思着等你和志旼到了之后再说，反正回家的事情也不着急。” 崔姨一边说着话，一边就要去帮着拿刚刚韩之澜放在地上的东西。可还没等她伸手呢，一位精神矍铄的老太太就直接抢先一步，把地下这堆大大小小的袋子给拎在了手里。 看着这位老太太敏捷的动作和不俗的腕力，拄着扫帚的韩之澜忍不住伸出手“啪啪”地鼓起了掌。 “可以啊，奶奶。您这身子骨儿，可看着比我还硬朗呢。” “去！说什么胡话呢。” 奶奶单手拎着东西，瞪了韩之澜一眼之后，又立马换了一副笑脸，转过头对崔姨说道： “小崔啊，你就别折腾了，现在小澜和小旼都回来了，这也没什么要忙活的了。你就听小澜的话，快点儿回家和女儿过中秋去吧。小澜，你快去送一下你崔姨。” “哎，好嘞！崔姨，我开车送您。” “好了好了，小澜你也别麻烦了，我都已经安排好了。既然你和小旼不需要帮忙，那我就先走了。” 说完这番话之后崔姨就要离开，可就在这时，姗姗来迟的韩志旼拎着大包小裹，推开门走了进来。 刚进小院的她一见崔姨还在这里站着，立马就放下了手里的东西，迎上去半是关心半是埋怨地开口说道： “我说崔姨，您怎么还在这儿站着呢。不是说了我和小澜今天一早就到，让您直接回家跟女儿过中秋去就好了嘛。您怎么还没走呢。” 嗯？怎么这话听上去这么熟悉呢？莫名有种即视感的崔姨有些摸不着头脑。 “小旼，其实我……” “崔姨，我明白您什么意思。您就别折腾了，现在我们都回来了，这也没什么要忙活的了。你就快点儿回家过节去吧。小澜，你快去送一下咱崔姨。” 听了这宛如复刻一般的对话，又把东西放在了地上的老太太，忍不住瞥了一眼站在旁边拄着扫帚的韩之澜。 “小澜，你跟小旼你们俩不愧是姐弟啊，这套说辞那是一点儿都不带差的。” “奶奶，您看您这话说的，还不是您教得好。您听过我姐她后面这套台词，可和您一模一样。” “嗯，这就叫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嘛。” 崔姨：…… 韩志旼：？ 总之，在送走了崔姨，并把买来的大包小裹收拾到屋子里之后，韩家老少三位终于得到了坐在一起好好聊上两句的机会。 韩之澜：“奶奶，我跟我姐这一趟回来得着急，可能有些东西带得不齐。不过好在离中秋节还有那么几天，您看看咱还缺点什么，我这就开车买去。” 其实韩之澜这么说也就是想随口找个话头，毕竟他和韩志旼准备的东西那么多，怎么可能还有准备不周到的地方。 可没想到，奶奶还真就挑出了毛病。只见老太太坐在沙发上，一手端起保温杯，慢慢悠悠地说道： “东西，咱倒是不缺了。只不过小澜你，怎么今年还是一个人回来跟我过中秋呢？” “奶奶，您这话不客观了啊。我明明是跟我姐一起回来的，怎么就是一个人了呢？” “别打马虎眼！伱知道我什么意思。” 一听自己装疯卖傻的把戏被奶奶毫不留情地戳穿，韩之澜偷偷摸摸地叹了口气。 坏了，他多少年没被催婚了，都忘了奶奶还有这爱好了…… 果然，回老家被长辈催着谈恋爱结婚，是每一個成年人都不可逃避的宿命啊。 不过，虽说被自家奶奶打了个措手不及，可韩之澜还是想再挣扎一下。所以他清了清嗓子，一脸正色道： “我说奶奶，这流程可不对啊。您至少先对我嘘寒问暖两句，再图穷匕见吧。哪有一上来就这么直接给我当头一棒的，不合适啊。” 闻听此言，老太太挑了挑眉，把保温杯重重地往桌上一放，冷哼了一声后回道： “呵，我往年就是太过含蓄，才让你给混过去的！所以今年你们来之前我就决定好了，要换个套路。怎么，你有意见？”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插科打诨估计是不行了。所以，没辙了的韩之澜只能偷偷用胳膊肘捅了捅坐在旁边的韩志旼，向她投去了求助的目光。 “姐，别倒腾你那手指甲了。帮我说两句话啊！” “这忙我怎么帮？我又不能给你现场来个大变活人。” “那你也不能见死不救啊！说白了，这还不是都怪你，不让我带人回家……” 听到韩之澜的这句小声嘀咕，韩志旼也坐不住了。她终于没有再继续端详自己的指甲，而是狠狠地瞪了韩之澜一眼，压低了声音回击道： “别给我颠倒黑白啊！我那是让你别带不三不四的人回家。再说了，你自己什么德行你不知道？随便把人领到奶奶面前，到最后倒霉的人不还是你自己……” 韩志旼这番有理有据而又不失激情的反驳，顿时让韩之澜哑口无言。因为照这么一想，韩志旼其实还算帮了他一把。 毕竟，依着他自己这三天两头身边就换个人的性子，真要让奶奶认准了哪一位，那才真是大麻烦。 “行了！你们姐弟俩别在我对面嘀嘀咕咕的了，真当我看不见呢！小澜啊，不是我说你。 你今年都三十了，我知道你人内向，不擅长和女孩儿相处，而且忙于工作，也没时间谈恋爱，但你这么下去可不行……” 听了这话，韩志旼和韩之澜一时间都愣住了。韩志旼是怀疑老太太已经糊涂了，而韩之澜则是在琢磨，自家奶奶是不是除了他之外还有别的亲孙子。 两人在短暂的眼神交流之后，终于还是由忍不住了的韩志旼先开口问道： “奶奶，您刚才说的这人，是小澜吗？” “当然是他了！我难道还能去管别人家孙子孙女的事啊？” 看到老太太理所当然的模样，韩志旼都懵了。虽然您刚才这话的逻辑是没问题，可您说的这人，跟咱们家小澜那是一点儿关系也没有啊。 工作忙也就算了，内向、不擅长和女孩儿相处这种描述，未免也太失真了吧！ “奶奶，我觉得您担忧的方向有那么点儿问题。” “嗯？难道说小澜已经有女朋友了？” “那倒也没有……” “咳，奶奶你说的对！我会努力克服自己这些毛病的。现在时间也不早了，您和我姐先聊着吧，我就先去厨房做饭了啊。” 眼看着韩志旼就要揭自己的老底，韩之澜连忙打断了两人的对话，并准备逃离战场。在临走之前，韩之澜还特意把韩志旼拉到旁边，严肃地交代道： “姐，一会儿说话注意点啊。毕竟，你也不想让奶奶知道，她心目中纯洁内向的孙子其实是个海王吧？” “哎！你……” “姐，这大过节的，真犯不上让奶奶堵心，你说呢？” 就这样，在“大过节的”这句独属于东亚文化圈的经典话术之下，韩志旼终于还是无奈地选择了帮韩之澜把这件事给糊弄过去。 躲在厨房的韩之澜听着外边的话题开始逐渐向韩志旼身上转移，他整个人都如释重负地松了一口气。 “呼，这茬儿可算是翻篇了……” 说实话，在韩之澜的记忆里，被奶奶催着谈恋爱结婚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所以面对着老太太今天的这一出儿，韩之澜在措手不及之余，也有点儿哭笑不得的感觉。 “不过，也没什么不好的，反正不被催婚了之后，我这中秋节过得也没好到哪儿去。” 就在韩之澜一边拿着菜刀，一边自己碎碎念时，他身后竟然又传来了韩志旼的声音。 “你嘀咕什么呢，切菜还敢走神儿？我来吧。” 看到韩志旼撸胳膊挽袖子、一副迫不及待的样子，韩之澜只好退后一步，交出了手里的菜刀。 “姐，其实你好好陪奶奶聊天就行，我一个人没问题的。” 韩之澜还以为韩志旼是怕他开了一路车立马进厨房会累着，所以就想着劝上两句。可没想到韩志旼压根儿就不是这么想的。 “嗯，我知道你没问题，可你走了之后奶奶就直接把火力转移到了我身上，说又说不过，骗也骗不了，我实在是撑不住了。所以我决定，还是过来给你打下手吧。” 闻听此言，韩之澜内心顿生一股同病相怜之感。只见他拍了拍胸脯，信誓旦旦地和韩志旼保证道： “姐，我决定了！为了给你做好挡箭牌，我就不打算结婚了，女朋友什么的也往后稍稍，弟弟我豁出去了！” “嘁。我说你演戏演到我头上，就有点儿班门弄斧了吧。” “那倒也不一定，我前女友是演员的多了去了，还不是被我骗得团团转。” “边儿去！别挡着我干活。” “好嘞。” 对于韩志旼不屑的语气，韩之澜表示遗憾。毕竟，他这回真没骗人，他确实不打算结婚，也不打算再找女朋友了。 可惜，他这真心话说出口反倒是没人信了。对此，韩之澜只能默默叹气，感慨这社会真是世风日下，逼着人说假话。 “哎！别给自己加戏了。你不会真打算让我做菜吧，快告诉我现在要干嘛。” “我就知道……姐你还是做个汤吧，其余的我来。” “哦。” 看着韩志旼乖巧地退到一旁，韩之澜抱着肩膀，脸上露出了不出所料的表情。 当然了，这其实也不是韩志旼仗着jiejie的身份想要甩锅给韩之澜，韩志旼之所以不掌勺，主要还是因为她在厨艺方面是个严重的偏科生。 韩之澜重病住院的那一年，正赶上奶奶的身体也出了问题，加上父母都不在身边，所以照顾韩之澜的重担就落在了韩志旼身上。 当时的韩之澜很长一段时间内只能吃流食，所以为了能照顾好弟弟，韩志旼也就学了一手煲汤煮粥的好功夫。 说实话，当时的韩之澜都不知道jiejie是怎么学会的，他只记得突然有一天，韩志旼就开始问他，对自己煲的汤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 除此之外，韩之澜就只能模模糊糊地想起韩志旼那段时间每天都看上去很疲惫的样子，以及她手上时不时多出的各种各样的伤口了。 总之，韩志旼煲汤煮粥的水平很高，可除了煲汤和煮粥，韩志旼也就是能给人打打下手的水平了。 …… “姐，好好干活。你再用这种见了鬼一样的眼神看我，我就要考虑把你赶出去陪奶奶了。” 虽然韩之澜日常被韩志旼压制，但在厨房，他才是真正的主宰。果然，听了这话，韩志旼连忙收回眼神目视前方，把腰板儿挺得笔直，忙不迭地解释道： “别别别，我没别的意思，只是在想，你究竟给奶奶灌了什么迷魂汤，能让她对你产生这么离谱的印象。要不，你也教教我？” 说实话，对于这个问题，韩之澜也没想明白。他停下了切菜的手，琢磨了好一会儿之后，才试探性地开口道： “大概是因为这是长辈特有的滤镜？可能在奶奶眼里，我一直都是那个纯洁正直的小男孩儿？” “别装，你打高中开始就跟这两个词没什么关系了。” “那这不就对上了嘛，高中起我就不在老家住了啊。” “你说这种不要脸的话时竟然能面不改色心不跳，不愧是你啊。” “姐，您客气了，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