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摩云的世界
雄安湿地公园在市区的南侧，这里水道纵横，有许多河港、池塘和沼泽。小明经过一片较开阔的水域，岸边几株枫树开得正红，一幢建筑掩隐在这片林子里。 腕表显示这就是南溪桃源九号，小明打量四周，这是一面藏在树林子里的墙，长约二十米高约六米。整面墙是通体光洁混沌的白，似乎是汉白玉砌成，看上去什么也没有，无窗无门无标识，甚至连砖缝都找不到。 肯定在某处有机关。小明向白墙靠近，一面拨动腕表，定位显示大门就在此处。这时，墙上出现了一个灰色斑点，随着小明靠近逐渐变大，到了跟前是一个白衣灰裤的人像。 那是小明自己。 这面白墙就像是一面镜子，把小明的影像反映出来。然而和普通镜子不同的是，小明周围的树木与景致并没有一起在墙上出现。此外，在镜像小明的胸前还出现了一个手掌大小的云纹，这个云纹正是摩云集团的标志，在墙体上不停闪烁。 小明摸了摸那个标志，云纹跳动了一下，又停在原地闪烁，小明略一思索，把手掌按了上去。 汉白玉墙体上的人像变成墨色，轮廓的四周退晕般向内凹陷，生成了一个门洞。 走进洞内，呈现在眼前的是一个长方形的大厅，厅内空空如也，只有中间地面上有一件黑色的家具，蜿蜒盘旋竟是一朵巨大的黑云。云案之上，或坐或靠或立或卧着四位少女。 “您好，欢迎来到摩云的世界。”其中一位从云端站起身，只见她一头盘着的乌云泻落在肩，头上露出来一对可爱的耳朵，款款走到小明跟前，“请叫我小棋。” “小棋。”小明急看了少女一眼，她弯弯的眉下正绽出一个动人的微笑。小明心中一惊，他从没见过这么精致的笑容，仿佛是在一整块象牙上雕琢出来的两瓣桃花。 “小棋，”小明忍不住偷眼又瞥了少女一下，“我是来找……唐……唐教授，昨天和他预约过的。” “请跟我来。”小棋把右臂往外一翻，浅米黄色的衣袖里露出来一段新藕，引他向厅外走去。 小明跟在小棋身后，来到院子里。刚才20米长的白墙不过是摩云的前厅，这个院子围绕着一个宽阔的水塘展开，有六七幢两三层高的白色盒状建筑散落在院落四周。 水塘边有几个人在cao作一个起吊的器械。其中一个瘦高个对着耳麦说了句什么，除此之外，整个摩云集团悄然无声。天气预报傍晚有雨，下午的阳光正把起吊臂的影子投射过来，南边湿地方向吹来的风撩起林间的枝叶发出沙沙的声响。 小明无暇注意这些，只顾一路低头跟着小棋。前面浅米黄色的裙摆下露出一双小腿，半透明的丝袜把小腿rou包裹得恰到好处。一起一落之间，与脚后跟形成一道精美的弧线，在这个深秋的院子里沿着石径朝一幢小楼走去。 电梯开启，小明站在小棋身后，“叮咚”一声，她头顶两侧毛茸茸的小尖耳朵颤动了一下，轿厢在三楼停下，电梯门打开。 “小明先生，请你在这里稍候。”小棋说着推开一扇门进去了。小明略略回过神来，正对电梯是一排大书架。书架一共五层，占满了三楼的一整面墙壁，最上面一层摆着一排人偶，中间排满了各式各样高矮不同的书籍。 那些人偶可能是某个游戏系列里的公仔，有机器人、蜘蛛、水母，还有些造型奇怪的三足驼、四目羊甚至蔬菜与植物，有一个人偶背后拖着短尾，倒和小明有几分相似。 小明顺着书架看过去，从左到右，书架里陈列的书是《安徒生童话》，《安徒生童话》，《安徒生童话》……各种不同版本不同封面不同厚薄，但书名全都一样。小明取出一本，翻开其中一页： 从前有一个妇人，她很想要一个小巧又可爱的孩子。她便去请教女巫，女巫给她一粒麦粒，让她种在花盆里。花朵绽开时，拇指姑娘便出生了，她生活得非常幸福。 可是有一天，一只丑陋的癞蛤蟆把她抱走了，让她当小癞蛤蟆的妻子。水里的鱼儿很同情小小的拇指姑娘，便把荷叶的一根茎咬断。拇指姑娘顺着荷叶飘到了…… “小明先生，唐教授不在，他可能暂时走开了，”通往内室的门打开，小棋站在门边，“需要你等一下。” 有什么声音从书架里传来，像是有人在喘息的声音。 “有谁在里面吗？”小明贴近书架问道。 “救我……快救我……”虚弱的呼救声传来。 “快！里面有人。”小明搬开架子上的书本，后面是木质的柜壁，他试图移动书架，但架子像是被钉死在墙上。 “救我出去……”书架里还传来轻轻的拍击声。 “让我来。”小棋走到前面，一脚把书架踹开，人偶和书籍散落了一地，里面果真有一个黑漆漆的夹层，一个头发花白的中年人倒在地上。 “唐教授！”小棋和小明赶紧上前，把夹层里的唐教授扶了出来。 “快！毁掉那台传真机，”中年人衣衫带红，显然是受了伤，他喘息着抓住小棋的手，“暗室里那一台！” “呯”的一声，夹层的墙破了，一个机器人从里面现身出来。机器人头部的扫描仪发出红外光在房间里迅速扫了一圈，扭过身形来锁定了目标，三条机械腿旋动着朝他们扑来。 小明尾巴一甩，想要卷住机器人，不料机器人左臂一伸，已经拽住小明，一把将他丢到桌脚，右臂张开三只钢爪，朝唐教授抓去。 正错愕间，小棋已在跟前，左臂格挡住钢爪，旋过身右腿一记飞踢，只听“啪”的一声，机器人被踢得身形一挫，不料小棋左臂已被机器人钢爪抓住，一把也将她丢到小明旁边。 机器人只顿得一顿，又朝唐教授扑去，正在这时，哐啷啷一声脆响，教授身后的幕墙玻璃碎裂，一条青色的人影从窗外掠入，青影一闪，机器人己颓然倒地。 “去毁掉那台传真机！”唐教授朝书架后一指，那边一台3D打印机中已现出半个机器人形，青色的人影掠过去，一个手切，把两台机器都捣了个稀烂。 小明从桌边爬起来，定睛一看，窗边玻璃尽碎，地上一片狼藉，唐教授也慢慢坐起身来，头发花白，右手捂住胸前，那里染了一片殷红的血迹。一个穿蓝连衣裙的小女孩，身高不足四尺，立在他和小棋的身旁。 楼梯声响，五六个警卫模样的人冲了进来，一个上前来询问唐教授，另一个警卫冲耳麦说着什么。 “你们几个先出去，”唐教授朝警卫们说，“回头给我一份测试报告，里面要详细分析水神的这次行动，再抬一副担架来，我的肋骨已经断了。” 警卫们离去，室内的光线暗淡下来，气象预报的雨如期而至，雨水打在破碎的落地窗上，留下一道道的水痕。 “小明，多亏了你。”唐教授靠在书桌前坐定。 “这个机器人力气可够大的，”小明揉着自己的臀部，“全靠小棋和这位……这位小姑娘。” “她叫水神，”唐教授看着蓝连衣裙的小女孩，“是我们摩云刚研发的机器人，还在测试阶段。” “教授，你没事吧，你的伤口……”小棋走到书桌前。 唐教授摆了摆手，从容貌和斑白的头发看，他的年纪在60到90岁之间，不过谁知道呢，这个时代不能光凭容貌来判断年纪。 “小明，书桌上是老张要的书，”唐教授说道，“还有，明晚你替我到空港站接一个人。” “接人？”小明说，“一般来说，叫一辆计程车就可以了。” “这个人叫约翰，他有老张女儿的线索，详细讯息我会发在你的腕表上，”唐教授喘息着，黄豆一般的汗珠滚落在脸庞上，“小棋，你送他出去吧。” 两名警卫抬着担架进来，把唐教授轻轻抬了上去。 “机器人怎么能攻击人类！”小明还没从刚才的惊愕中恢复过来。 “请跟我来。”小棋的声音温柔，好像刚才的事情并没有发生，小明跟随着她到了楼下。小棋撑开一把伞，靠近小明身边，和他向汉白玉门厅走去。 雨渐渐大起来了，小明的手隔着衣袖触碰到小棋的手臂，她的手臂冰凉，撕开的衣袖里看到有一条很深的伤口。 小明望向她的侧脸，夜色提前来了，摩云的院子里一片狼藉，草坪上的庭院灯依次点亮，照出了小棋的脸还是精致的白。 “你会，觉得痛吗？”小明终于开口问她，想去拿过她撑伞的手。 “小明先生。”小棋收起伞，他们已经走到了汉白玉大厅。 “欢迎你来到摩云的世界，”小棋露出一个动人的笑容，微微弯腰鞠了一躬，“再见。” 大厅的尽头站着小棋的三个姐妹，她们垂着头和双手，保持同一姿势，靠墙依次跪坐。她们的膝下各垫一块白色面板，类似体重测量仪，亮着绿色的小灯。 小棋向她们款款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