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偃师
小明睁开眼。 他躺在地上，湿漉漉的地上。和他一起躺在地下的，还有波波夫。 朱茱儿和一位金发人坐在离他不远的小凳子上，朱茱儿按住了一个什么，金发人在其上用力cao作。 小明坐起身来，他看清楚了，他们在剥一个什么东西。 “按住了，茱儿，这个时候千万别松手，”金发人头也不抬说道。 只听得扑哧叭嗒两声，一滩液体流淌出来，慢慢地淌到小明的脚边，汇聚成一团粘稠的液泡，金发人剥下一张物什丢在地上。 “罗蜜欧，是你！”小明叫道，在他脚边成型的正是罗蜜欧，由于液泡表面的张力，罗蜜欧的体表呈现出反光，但隐隐带着两丝黯痕。 再看金发人剥下的东西，那是……那是因回的皮囊。 “好了，总算搞定了，”金发人甩甩手，“茱儿，你把这张皮拿去冲洗一下，待会儿晾挂起来。” “是，老师。”朱茱儿答应道。 金发人转过头来，居然长得和地球人类极为相像，两手下垂，屈膝而坐，满头长长的金色的鬈发，一张面孔满布皱纹，鼻子显得特别大。 “你，你就是偃师？”小明觉得朱茱儿的老师长得像一头雄狮。 “小心点，这幅皮囊可是好东西，”偃师并没有正面回应，他还在和朱茱儿说话，“在宇宙旅行中可以当贮物袋，并且大大压缩存储物所占的空间。” “因回的皮囊里还有一张桌子，”罗蜜欧站起身来，“那也是一只智慧生物。” “没有用了，那只生物变成桌子太久了，已经恢复不回来了。”偃师说道，“不像你，刚变没多久，还有药可救。” 波波夫也已经醒转。 “你就是小明？”偃师这才朝小明问道。 “是的。”小明回答。 “这妞儿可是帮你说了不少好话，”偃师举手朝小明招了招，“过来。” 小明走到近前，偃师的鼻子又红又大，两腮还有十几根又细又长的银色胡须。 “嗯，看到实物，果然还是有些区别，”偃师摸了摸小明的肩颈，“茱儿，过来这里，跟他并排站着。” 朱茱儿和小明站在一起。 “身体构造确实不同，”偃师看看朱茱儿，又看看小明，时而翻弄一下两人的肢体，“把个体分为雌雄，互相吸引，倒也是一种快乐。” “老师，你答应要放了他的。”朱茱儿提醒道。 “那是当然了，我都答应你了，反正他对于灵山那家伙来说也没什么用，”偃师说道，“小明，你留下来吧，我也多一个帮手。” “留下来？”小明问。 “是呀，在这个洞里我说了算，”偃师背转身向后走去，他的身后有一根细长的尾巴，“你们地球人不是喜欢一雌一雄吗，那你俩刚好可以交配，留在这里也不孤单。” 偃师说得那么直白，朱茱儿的脸噌的一下红了。 “小明，我们是同伴，”波波夫说道，“你要不愿意留在这里，也可以跟我们走。” “看来，你们的记忆恢复了一些，”偃师对波波夫说，“记起了什么？” “我的故乡可能在宇宙的下游，一颗叫浮由星的星球。”波波夫说，“因回已死，我们既已恢复了自由，没必要困在这里。” “你们以为能离开妙乐之门？”偃师说道。 “怎么，你也要杀掉我们？”波波夫问。 偃师摇摇头，将金色的鬈发甩开，从顶上降落下来一个大圆环，他满头的金发一根根吸附在环面上。 “对于有自主意识的生物，我不会勉强你们做任何事，”偃师说道，“给你们看两只样品。” 灯光亮起，小明朝四周看，这是一个大山洞，满目看到的都是大玻璃缸和各式仪器，充满浅蓝色溶液的玻璃缸里，悬浮着各式各样的生物，而他们，正站在山洞的中央。 “茱儿，你看好了，头发的运行方法。”偃师闭上眼，他头部的一根头发由金转亮，由亮转黑。玻璃缸队列分开，一只玻璃缸朝他们驶来，一直到诸众面前停下。 “这一只是桑之星团的首领，叫黑山，”偃师一挥手，玻璃缸打开，液体溢流出来，一具健硕的黑色胴体伏在地板上，“他来这里有三个纪元了，桑之星团以盛产香料著称。” 黑山慢慢醒转，抬起头看了看周围，把口鼻里的液体咳出喉咙来：“偃师，我不是说过了，再也不要把我唤醒！” “你的桑之星团，现在有一半以上的香料产量归灵山妙觉所有，”偃师说道，“再下去的话……” “不要跟我说这些，”黑山慢慢爬回玻璃缸内，“让我和快乐三号重新连接。” “在这缸里能时刻体会到快乐，”偃师说着，合上缸体，浅蓝色的溶液开始往里灌注，“这里有很多游客都跟黑山一样，并不愿意我唤醒他们。” 装有黑山的缸体退回到玻璃群内，埋没进黑暗中不见。 “再来看这一只，”偃师的另一根头发由金转亮又转黑，又有一口缸朝他们驶来，“这是来自宇宙下游暮林村的，名叫丹丘生。” 偃师伸出手指在空中一划，玻璃缸卸开，里面的液体哗地流了满地，一截暗红色的枯枝从溶液里显现出来。 “这家伙是米利都派来刺探牧星盟情报的，没想到被我们抓住，反倒将他脑内的信息都提取了出来，”偃师说道，“让我们知晓了很多米利都的情况。” “米利都……”波波夫喃喃地念道。 “宇宙下游的米利都，老师，”朱茱儿问道，“他们的文明要比我们先进吗？” “至少从时间上来说，他们在宇宙中存在的历史要比牧星盟更漫长，”偃师说道，“不过这家伙，倒是彻底没啥用了，可以清理掉了。” 地面上有排水设施，蓝色液体渐渐褪去，伏在地上的枯枝动了动。 “丹丘生，你还记得我吗？”偃师问道。 枯枝摇摇晃晃，在地面上挺立起来，发出沙哑的声音：“好一场大梦。” “丹丘生，你待在这里的时间太长了，”偃师说道，“要把你清理掉了。” “我在这口透明缸里，已经待了多久了？”丹丘生问道。 “按我们牧星盟的历法，已经快有十二个纪元了。”偃师说道。 “我在这宇宙中活了几万纪，”丹丘生伸个懒腰，枝头簇簇发出声响，“没想到丹丘生竟是这样的死法，却也不错。” “还有什么遗言吗？”偃师问道。 “这缸里，虽然浑浑噩噩，倒也快乐，”丹丘生环视在场的众生，“若是谁路过暮林，帮我传个口信给青岑子，让她不用再等了。” 偃师朝丹丘生笑了笑，一挥手，顶部降下来一枚巨大的针锥，直扎进丹丘生的树干中，将他一剖为二。 偃师的满头金发垂落下来，圆环仪缓缓向上升去：“看见了吧，经灵山那家伙挑选进来的游客，哪有这么容易离开。” 波波夫已经看得目瞪口呆：“这快乐三号，竟是一台弑生的机器！” “不能这么说，你们在这里体验快乐，而我拿走你们脑中有用的信息，各取所需而已，”偃师咯咯笑起来，“只不过，有时候要付出生命作为代价。” “偃师，你是打算把他们装进玻璃缸呢，还是把他们杀掉？”罗蜜欧问。 “我可没打算杀你们，”偃师说，“你们自由选择好了，留下来可以终生都得到快乐。” “这是真正的快乐吗？”波波夫问道，“在一只缸里面度过虚拟的一生，然后有一天迎来死亡。” “谁都是度过了一生，最后有一天迎来了死亡，”偃师说，“你们能保证外面的日子过得比缸里好吗？” “你号称快乐的制造者，”小明问道，“自己为什么不和快乐三号连接，你得到快乐了吗？” “我不一样，我从头发里感知游客所有的信息，我从别人的快乐里得到快乐，”偃师说，“小明，你如果留下来，我教你头发的使用方法，你们人类和我们马力马鹿一族很相像。” 小明看了看波波夫。 “我决定离开，”波波夫说道，“我们要离开这里。” “这是你们的自由，”偃师倒并不阻拦，“不过我只能在这个洞里保证你们的安全，到了外面，就是灵山那家伙说了算，罗蜜欧你是知道的，那家伙可不会让他们离开。” “他们都是我的同伴，我也一起去。”罗蜜欧带着诸众往门口走去。 “朱茱儿，你要不要也跟我们一起走？”小明望向朱茱儿。 “她不行！”偃师说道。 朱茱儿望着小明：“我答应过老师，我要留在这里，你们走吧。” “我会再来找你的。”小明说道。